秦逸現在化身戴老闆,帶着賬房冷娘子入了園子。
詩顔提着兩箱子沉甸甸的黃金問道:
“戴老闆,您平時總挂在嘴邊的紳士風度呢?怎麽不說幫我拎一個。”
秦逸一臉高傲的說:
“哪有老闆替夥計拿箱子的,冷娘子請叫我會長,老闆不夠排面。”
詩顔擠出一個職業假笑:
“好的呢,會長。”
“不許在心裏罵我啊,不然扣你工資。”
詩顔收起了笑臉有些心虛,幾年不見秦逸的道行更高了,别人心裏想什麽他都知道?!
秦逸今天的扮相是中年富豪,又想貴氣逼人又想不怒自威。
這園子裏來往的都不是一般人,今天要是不整點花活,還真鎮不住他們。
昨晚上琢磨半天,按着四十歲的陳道明倒了一套模。
一身秋香色的錦緞,頭戴金玉發冠,銀狐皮裘外袍,加上這張臉龐,看起來就是家财萬貫。
這個氣度更像皇帝出來微服了,園中的仆人見到他都忍不住多看兩眼。
到了會客廳有仆人爲他們脫去外袍,并查驗了帶來的金餅。
金餅稱過重驗完真僞,由一位年輕的女子将二人引入拍賣廳。
拍賣廳在二樓,女子在前面引路并介紹了這裏的規矩。
進入此園内要先由熟人引薦,這點跟黑市差不多,熟人寫好推薦信還有被舉薦人的資産證明,審核之後方可參與拍賣。
本來這個流程怎麽也要七日,秦逸使了大筆的銀子,和三名舉薦人的親筆信,才以如此快的速度就活得了資格。
在這拍賣先驗貨,看好自己想要的東西開始拍賣,一次加價五百黃金上不封頂。
當場要是兩家杠上了,加價加到爆頂,就是比自己帶來的黃金多的時候,可以向園子的主人借貸。
可以是字據可以是用珍奇抵債,當然跟莊家借錢的利息是很高的,珍奇抵債也有要折價。
給你提供場所買東西,錢不夠我借你買,你品品是不是有那味兒了。
要是想抵賴,那對不起了,連同舉薦人一起都得遭殃。不死也扒層皮,這輩子是别想在洛陽城裏混了。
水至清則無魚,任何一種制度之下,無論是官場還是商場,都不可能做到清澈見底。
人是一種情感動物,欲望是一切的生産力。
秦逸對這屬于睜一隻眼閉一隻眼,你把這端了,明天就會冒出另一個更隐蔽更黑暗的黑市。
秦逸給園子主人遞過話,隻要是不販賣人口,和一些奇奇怪怪的生化武器,别的東西他就不予過問,每個月多交點稅就得了。
進入拍賣場之前,每個人都領一張面具和披風,座位也是都隔着屏風,看不見旁邊的人。
盡量做到彼此之間保密,隻要最後拍下物品,方可和賣家見面交易。
最後要是一方死活不肯見面,那就再提高一成傭金。
因爲以後要是出現什麽問題,莊家是要負責的,他們看走了眼就要雙倍賠償買家。
也有人想做個套,騙莊家的錢,結果就是還沒交易就被識破,雙雙斃命。
秦逸已經穿戴好進入了會場,滿場就他一人是最後入座的。
這裏的常客雖然看不見彼此,卻能猜出來個大概,聽說新來的買家一天就通過了審核都挺好奇的,面前遮着屏風看不見人,也都支棱着耳朵聽着動靜。
秦逸入座後,有緩緩的絲竹之聲響起,預示着拍賣馬上開始進行。
詩顔這些年走南闖北,以爲自己啥都見過了,這麽高端的拍賣會還真是頭一次聽說,從進門開始就覺得神神叨叨的。
她開啓了吐槽模式:“怎麽還聽上曲了,是嫌談錢俗嗎?”
秦逸回答道:“這是爲了方便大家交談和議價。”
詩顔說:“搞這些花裏胡哨的何用,進門這一路,哪個傭人沒看見我們的長相。”
秦逸回答:“你就沒發現這園子裏靜的可怕嗎?出了那個引路的人,你可曾聽任何人說過一句話?”
詩顔頓時覺得有些驚悚,現在想來這一路上遇到的人,見了那名像是地位比較高的女子,都無一人打招呼。
灑掃的工人也都是小幅度的,比劃着手指,或者搖動頭部看彼此的眼神。
“他們,全都是啞巴?”
原來她隻以爲是園中規矩森嚴,不準下人亂說話,現在秦逸一提醒她,真是覺得可怕。
有一種壓抑的窒息感在她心中蔓延,這種壓迫甚至超過了被殺手組織控制的感覺。
因爲她瞧見的是那些完全沒有能力反抗的人,他們甚至不會去反抗,平靜欣然的接受這一切。
“這不就是你說的‘沒有人權’官府不管嗎?”
“他們是自願的,誰又能管呢?”
詩顔悲憫的眼神從面具的孔洞中流露出來,不禁握緊了雙拳。
“他們是被自願的,資本家會讓你們覺得這種虐待是福報。
被剝奪了人權還要反過來感謝他們,因爲他們給的實在是太多了。
這個太多了,于那些高高在上的人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罷了。”
秦逸用手撫平身前的衣擺,緩緩的說:
“資本家就是如此,不僅要拿走底層人的血汗錢,還要拿走他們的話語權,名字甚至是生命。
洛陽城何以引來如此多的富豪,這也跟火器場有關。
開礦造槍,這裏成了軍事重地,連接幽州和長安,像是特區中的特區。
他們就是看到了這裏的前景,一股腦的都跑來投資。
朝廷要征收稅銀,當地經濟要發展,就不得不依仗這些商人。”
詩顔雖然不懂什麽是資本家,但是她知道,這個詞代表的是惡的,是冷血的壞掉的。
“那什麽能救他們?”
秦逸搖搖頭,“我不是救世主,這個世界和這個時代太落後了。
就算有我的幹涉,也要再發展上幾百年,人們才會意識到,如今的一切都是錯的,那時候會迎來一個人人平等的時代。”
他一向是語出驚人,而這次更是說的天方夜譚一般,詩顔覺得自己的靈魂都爲之震蕩,爲之澎湃。
她顫聲問道:
“真的會有那麽一天嗎?”
秦逸點點頭,樂曲變了調子,合奏成了古琴獨奏,拍賣會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