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雪更緊了，人們卻已經沒有了說話的興緻。
自古秦兵耐苦戰，每逢大戰，關中皆是家家缟素。
但是，習慣依然沒辦法讓百姓們忘記生死。
看着那條緩緩靠近的長龍，無數的百姓們一個個翹首以望。
所有人都在等待着親人的歸來，盡管所有人心裏都明白，這一戰是慘勝，但是，人總是僥幸的。
所有人都在期望着，期望着自己的親人能夠出現。
北風無言，風雪飄零。
等到人龍靠近的時候，人群中已經開始傳出了無數壓抑至極的哭喊聲。
這樣的大戰，傷殘者自然無數，在戰場上能活下來已經是邀天之幸了，自然不敢奢望更多。
但是，看到自己家人的那一刻，還是讓無數征人淚灑當場。
“臣，梁王劉武，率部突襲匈奴，現大勝歸來，特來向陛下交令！”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
看着劉武臉上的剛剛結痂的傷口，就是劉啓都是淚流滿面。
從主帥到士兵，人人帶傷，雖然沒有親自上戰場，但是，劉啓已經能夠想想到，這一戰到底有多麽兇險了。
“陛下，代王劉登事務繁雜，無法來此，他特意讓我給陛下帶來了一份大禮，請陛下過目！”
在人群中沒看到劉登身影的時候，劉啓的心裏也是一哆嗦，原本以爲是這小子受傷了，現在聽劉武這麽一說，他的心裏也是松了一口氣。
“好！那朕就看看，到底是什麽禮物！”
劉啓擦了擦眼角的淚水，強打着精神哈哈大笑着說道。
“來人，帶上來！”
劉武一聲令下，幾個士兵立刻把一個渾身上下捆得結結實實的男人推了上來。
“這是？”
看着那人蓬頭垢面的樣子，劉啓疑惑的問道。
“陛下，這就是那個爲禍一方的腌貨中行說！”
劉武咬牙切齒的說道。
“中行說！”
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劉啓身上的殺氣也是轟然爆發。
這些年來，因爲這個家夥，漢朝派往匈奴的公主，鮮有能活過兩年者。
原本匈奴人也明白，漢朝的皇帝也沒那麽多公主給他們，他們在乎的也不過是這個公主的名分，還有那些公主們帶着的嫁妝。
但是，自從這個家夥到了匈奴之後，幾乎所有的公主過去，都會被他揭穿身份，前前後後死在他手裏的公主都有七八人了！
再加上這家夥爲匈奴人出謀劃策，前前後後策劃了十幾次匈奴人對漢朝的侵略活動。
就因爲這個家夥，即便是窦太後瞎了，可每次聽到匈奴入侵的時候，總是忍不住痛哭流涕。
現在，這家夥終于被抓了回來，這讓劉啓如何心生殺意！
“你就是中行說？”
強行按捺住胸中的殺意，劉啓深吸一口氣來到了中行說的面前。
“陛下這是打算羞辱我嗎？我本就是個該死之人，陛下盡管來吧！”
中行說自從被俘的時候就知道，自己這次是死定了，所以現在倒是有點死豬不怕開水燙了！
“這麽說，的确是你了？”
劉啓松開了握着拳頭的手，示意那些士兵們放他起來。
“沒錯！我這麽一個老太監，自然不會有人冒充了！”
中行說自嘲的說道。
“很好！”
劉啓說着，退後了一步，然後認真的朝着中行說行了一禮。
“你、你這是......”
“這一禮，是母後囑咐我代她還你的！現在母後不欠你了！”
劉啓行完了禮之後，整個人臉上的表情再次變得淩厲了起來。
“......”
“現在，朕是這大漢的天子，你身爲漢人，卻因爲一己私仇，蠱惑匈奴人屢屢犯邊，我大漢邊郡百姓何辜？因爲你的一己私欲，這幾十年來，死在匈奴鐵蹄之下的百姓何止十萬？”
劉啓說話之間，胸中的殺意幾乎都要沖破雲霄了。
“我......”
“你的九族雖是無辜，但是，先皇已經下令誅殺，今日，你這個元兇已到，那就到地下去給那些死難的大漢百姓們賠罪吧！”
“啓禀陛下，此寮罪大惡極，即便是大辟之刑也太過仁慈，臣請陛下對此賊人恢複前朝舊制，處以淩遲之刑！”
皇帝的話音未落，廷尉郅都已經直接走了出來，朗聲說道。
“陛下，此寮罪大惡極，老臣也以爲，非淩遲這等酷刑，無以震懾天下！”
就算是申屠嘉對于這個家夥，現在也沒有任何的好感。
郅都說完之後，他也立刻站了出來。
“很好，那便準卿所奏！中行說，你可服氣？”
劉啓的眼神之中，滿是赤裸裸的殺意。
而此刻，中行說的身體已經開始顫抖了起來。
他原本就做好了死的準備，但是沒想到，劉啓居然會判處他淩遲之刑！
他本來在漢宮中就負責整理藏書，自然知道淩遲兩個字的含義。
千刀萬剮，這可不是說說的！
三千六百刀之後，還得保證人還活着......
“帶下去！”
“饒了我！饒了我吧！給我個痛快，給我個痛快！”
“朕饒了你，誰來饒那些死難的漢家百姓？”
眼看着這個家夥到了現在還在求饒，劉啓延誤的一腳揣在了中行說的臉上。
幾個建章軍的士兵們立刻大步上前，直接拖起中行說就往後走。
“饒了我！饒了我！”
中行說話音未落，一個士兵直接從地上抓起了一塊石頭粗暴的塞進了中行說的嘴裏。
“嗚——嗚——嗚——”
這下子，他徹底的絕望了，就連嚼舌自盡都不可能了......
“陛下，這是匈奴單于伊雉斜的王帳、王座、權杖，請陛下過目！”
處理完了中行說的事情，接下來自然是最光榮的時刻了。
“我大漢的将士們，朕，乃是大漢孝文帝的長子，當今天下的天子，劉啓，朕，今日代這大漢天下的子民們，代我劉氏的列祖列宗，代高祖，謝過你們了！”
“高祖啊！您看到了嗎？我大漢的将士們，将匈奴人僅剩的王座、金帳、傳國權杖全都帶回來了！”
看着那已經被冰雪覆蓋的巨大金狼頭，看着那金光燦燦的王座，劉啓淚流滿面。
四野皆靜，唯有龍首原上的狂風呼嘯着，似乎在回應着劉啓的怒吼。
“漢軍威武！大漢萬勝！”
“漢軍威武！大漢萬勝！”
“漢軍威武！大漢萬勝！”
......
不知是誰喊了一聲，随即，無數的百姓都加入了進來，即便是躺在馬車上奄奄一息的傷兵，此刻也鼓起最後的力氣，力竭聲嘶的呐喊出聲......
“熱血尤在，這大漢何人可辱？”
漫天風雪之中，徐胤的眼神也有些迷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