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漆價格的瘋漲,這讓胡建平真是喜出望外。
短短幾天的時間裏,他賺的錢幾乎可以和過去一年相比了。
這讓他的心情格外的好,最近這幾天,幾乎每天都要喝幾杯小酒。
當然了,不光是他,這番禺城裏,青樓酒肆的生意這幾天更是格外的火爆。
這錢來的實在是太容易了,早上排隊去買生漆,到了晚上的時候,就能夠白撿幾倍的利潤。
兩百貫錢一天就變成了上千貫,很多人一輩子都沒想過,這錢還能賺的這麽輕松。
“掌櫃的!掌櫃的!”
就在胡建平琢磨着,今晚要不要去百鳳樓潇灑一把的時候,夥計忽然風風火火的跑了進來。
“幹什麽啊!咋咋呼呼的,這次又漲了多少?”
胡建平一口喝幹了杯中的酒,然後雲淡風輕的問道。
“掌櫃的,不好了,跌了,德亨号那邊忽然每斤一下子跌了一貫錢!”
夥計一臉焦急的說道。
“你、你說什麽?跌了?這怎麽可能呢?”
胡建平的額頭上已經開始冒出冷汗了,他心裏那隐隐的擔心一下子浮上了心頭。
這東西最近漲的毫無道理,但是他們都被這東西帶來的利潤給蒙蔽了。
以至于所有人都沒想過,這東西爲什麽會這麽漲。
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他忽然有種要大難臨頭的感覺。
生漆價格的飛漲,直接帶動了原料價格的飛漲,他們最近爲了能弄到更多的貨,一個個可是直接瘋狂的暗中擡高原材料價格。
現在,他每天弄到手裏的生漆價格,已經比之前的收購價格擡高了三倍。
要是這東西一下子跌回原價的話,那他手裏的東西,可就真的要虧本甩賣了!
其實,還有一件事情他根本沒想到,這生漆價格的飛漲,現在導緻了大量的生漆流入到了普通人手裏。
這東西不能吃不能喝,對于普通人來說,根本就是廢物,可是,真正有需要的人。
比如那些漆器商人,還有那些真正的漆器師父,他們現在幾乎都快要絕望了。
他們的貨品是要賣到海外去的,也就是說,他們自己根本沒能力把這東西變成錢,隻能等待那些大商人的收購。
可是,這原料價格的飛漲,直接導緻了漆器的價格飛漲,很多大商人不得不選擇多弄些絲綢,然後不進或者少進漆器。
一來二去之下,這讓生漆的下遊産業幾乎要瀕臨死亡了,一旦他們完蛋了,風口過去之後,普通人要生漆做什麽?
拿來漆棺材嗎?
這才是劉登這個幾乎最被人诟病的原因之一,也是他一直在猶豫,一直到南越、閩越、東瓯三國參與到了皇位傳承才拿出來的原因。
“掌櫃的,那咱們怎麽辦?”
夥計看着發呆的胡建平,低聲的問道。
“啊?”
“咱們怎麽辦?這價格......”
夥計小心的看着他,再次問道。
“降!”
“那咱們還進貨嗎?”
夥計有些欲言又止。
“當然要進!按照原價!”
胡建平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心中感覺不安,可是,這錢來的實在是太容易了,即便是他感覺有些不對,可還是忍不住這心裏的貪欲。
夥計走了,胡建平的心裏開始忐忑了起來,這盤子裏的菜肴忽然不香了。
酒壺裏的酒也開始沒有了味道,他有些局促不安的來回走動着。
生漆的價格牽動着所有人的心,幾天來第一次降價,直接跌了總價的五分之一。
這讓那些鉚足了勁準備大幹一場的人渾身驚出了一身冷汗,就連縣衙的縣令夫人今天都開始愁眉不展了。
她拿着的那些錢可不光是自己的,這要是一下子賠光了,這可是要殺頭的!
無數的人徹夜難眠,很多人都想不明白,這東西怎麽就跌了呢?
無數的人都下定了決心,等到天亮了就賣了自己手裏的東西。
不管咋說,這真正到了手的錢财才是自己的。
反正,雖然現在還賠着,不過,說到底這錢還是自己賺來的。
德亨号的後院裏,大量的賬房拿着算盤噼裏啪啦的算着什麽,幾個掌櫃的一個個焦急的等待着結果。
德亨号這麽多年來,之所以能執番禺生漆的牛耳,除了他們幕後的主人勢力龐大之外,很大的原因就是他們對于生漆價格的預判。
這才是他們真正長盛不衰的原因之一,他們的定價不光是要保證自己有足夠的利潤。
更重要的是,他們需要保證各方的利潤都能平衡。
因爲,他們主人的産業覆蓋範圍實在是太大了,說白了,就是左手交右手,可是,這各自的賬上還是得好看一些的!
在産量一定的情況下,各方的利潤需要多少錢,本錢多少,這才是最後的定價。
“出來了嗎?”
等到天色蒙蒙亮的時候,這屋裏的算盤聲終于停止了,大掌櫃趙有德趕忙問道。
“出來了,還得繼續跌一成!”
時間不大,屋裏的總賬房拿着一張單子走了出來。
“你們可算清楚了,這東西發出去了,恐怕跌的就不是一成了!”
趙有德有些憂心忡忡,這生漆價格的波動雖然讓他們賺到了錢,可是,也同時讓他整個人都感覺坐立不安。
這麽多年來,這麽大的價格波動這還是第一次,他從來都沒想過,就連巷子口賣菜的大嬸都能跑到他們這裏來買生漆。
而且,這一出手就是一百貫!
雖然這在他們龐大的買賣了算不得什麽,可是,這可是那大嬸全家一輩子的積蓄了!
天知道他們爲了籌集這筆錢到底賣了多少東西!
“我們算過了,這城裏的散戶手裏就算全抛了,最多也就是跌兩成!其實......”
總賬房皺着眉頭有些欲言又止。
“其實什麽?”
趙有德皺着眉說道。
“其實至少咱們是賺錢的,您這麽擔心做什麽?”
“我也說不上來,就是感覺有點不太對勁,算了!放出去吧!”
趙有德有些心煩意亂,他腦子裏現在一片混沌,明明感覺不對勁,可是問題出在哪,他卻怎麽也想不出來。
人們總是隻能看到自己的那份蛋糕,這是所有人的通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