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決定了?”
張十三的目光有些迷離,像這樣的傻子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決定了,這天下的漢人就這麽多,能少死一點就少死一點吧,既然本王并沒有性命之憂,他們想要這把椅子,那就給他們好了,老子不玩了!”
劉登深吸了一口氣,擦去眼角的淚水,面帶微笑的說道。
“……”
張十三一陣的無語。
此戰之後,這天下隻剩下梁國,代國,燕國,三個大國,餘者不足慮也。
尤其是這小子,雖然說經曆了戰火之後整個代國幾乎一夜回到了解放前,但是,畢竟他們積累的人脈和網絡還在。
相信用不了多長時間,整個代國還會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過個三五年之後,或許這代國都有機會取代梁國,成爲天下第一諸侯國的一天!
這樣的一個王位,這小子說不要就不要了?
“您别想那麽多,其實我看得很開,當這個大王有什麽好,每天睡得比狗晚起的比雞早,不是這個事情,就是那個事情,一年到頭能閑下來的時間屈指可數,他們既然想要這王位的權利,那就還給他們好了!”
劉登說話之間,心情似乎好了很多,慢慢的起身給自己倒了杯茶。
夜深了,茶水有點涼,泡的時間有點久,幾乎已經隻剩下苦味了,但是劉登卻喝得很慢,似乎是在品味着那苦味之中,殘留的一點點回甘……
“你小子,該不會是吃錯藥了吧?”
愣了好半天之後,張十三忽然吐出一句話。
“噗——”
劉登含在嘴裏的一口茶水,當即就噴了出去。
還好他反應快了一點,直接把腦袋換了個方向,這才沒有噴到張十三一頭一臉。
他實在是沒想到張十三憋了這麽半天,居然突出這麽一句話來。
“您别把我想的太好,這代王的名号我還是要留着的,隻不過這手裏的權力他們想要就分給他們好了,放下了手中的這些權利,本王也可以好好的過幾天清閑日子了吧,這天地之大,河山之廣,若不親眼一睹的話,如何對得起自己?”
劉登的臉上帶着淡淡的微笑,似乎是在跟張十三說,又好像是在對自己說……
“我老頭子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的确跟别人不一樣?”
張十三忽然灑然一笑。
“怎麽個不一樣法?”
劉登臉上的笑容更燦爛了,現在這時候,他很想從張十三的嘴裏聽到兩句誇獎的話。
“人家都是聰明人,這全天下大概隻剩下你這麽一個大傻瓜了,情義這東西真的那麽值錢嗎?”
張十三也被他的表情給逗笑了,喝完了最後一口銀耳蓮子羹,然後笑着問道。
“我也不知道這東西值不值錢,但是我知道,錢買不來情誼!”
劉登笑了,笑的很燦爛。
自己終究還是自己,哪怕是在這權利的大染缸裏折騰了這麽久,依然還是沒有忘記!
投我以木瓜,報之以瓊琚。
簡單,樸素,但是,現在卻顯得這麽艱難。
“哈哈哈哈!很久沒有看到過你這種傻瓜了,時隔多年,再看到一個傻子,這實在是人生之幸事!”
張十三笑了笑得很開心,就像是偷了小母雞的老狐狸一樣。
“我讓人給您準備三百壇美酒,要是省着點喝的話,應該足夠您老人家喝個幾年了!”
劉登忽然開口說道。
“你小子這是在趕我走?”
張十三饒有興趣的問道。
“您自己也說了,恐怕接下來這代國就要進入多事之秋了,您現在年歲已高,又不願意摻合在這裏面,所以我給您老人家找個山清水秀的地方,您不妨去做個一兩年的真神仙如何?”
劉登認真的說道。
“這要是放在以前的話,我老頭子肯定拍拍屁股直接走人了,不過這難得看到一個傻子,我就是想看看這傻子是不是真的會有傻福?”
張十三放下手裏的瓷碗,解下腰間的碧玉葫蘆大大的灌了一口酒,然後說道。
“您這又是何苦呢?”
劉登愣了一下,苦笑着說道。
“我老人家都已經活了一百多歲了,隻要我自己活得開心,我才不在乎這天下會攪和成什麽樣呢!”
老頭說話之間,哼着不知名的小調,推開房門,一邊喝酒一邊回自己的小院兒去了。
隻剩下劉登一個人,一人,一燭,一碗殘茶……
烏雲終究散去了,清冷的月光灑遍大地。
劉登一口喝幹了杯中的殘茶,把所有的苦味全都咽進了肚子裏,然後鋪開那封丞相府轉來的公文。
拿出筆墨,一筆一劃的在上面書寫了起來。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寫完了之後,看着朱紅色的墨水,劉登小心的一點點吹幹,這才再次拿出了一個信筒。
小心的裝進信筒裏,然後封上火漆。
“來人!”
劉登的心情好了很多,既然已經決定了,自然也就不用再糾結了。
“大王有何吩咐?”
聽到劉登的召喚之後,杜子騰趕忙來到了門外。
“着人把這個東西送到長安城,親手交給丞相大人!”
“諾!”
辦完了這件事情之後,劉登忽然感覺自己心裏的一塊大石頭終于落地了。
現在,就剩下出兵的事情了。
原本,劉登一心想着,這代國在自己的治下蒸蒸日上,但是現在看來,這可能是自己親自指揮的最後一場戰争了。
不過,就算是不上戰場其實也沒什麽不好的,一群男人紅着眼睛,爲了不知道什麽東西拼個你死我活,這樣的地方實在是沒什麽好看的。
走出了書房之後,迎着吹來的夜風,劉登頓時感覺自己的精神好多了。
這一路上的車馬颠簸,似乎都已經随風消散。
“備馬,本王要出城!”
“諾!”
盡管夜已深沉,但是梁國,危在旦夕。
一旦睢陽有失,接下來的局面,恐怕就是天崩地裂了。
周亞夫就根本就是在賭,或者說皇帝這是在賭,隻不過,他對自己的籌碼很是自信,但是劉登不想再賭下去了。
“周亞夫啊,周亞夫,本王雖然不擅長搖骰子,但是我擅長掀桌子啊……”
茫茫的夜色之中,劉登的臉上帶上了一絲笑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