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傅大人,你這是怎麽了?怎麽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
盡管身體很疲憊,但是劉登的心情卻很好,畢竟糧食的問題解決了,對他來說剩下的事情都是小事了。
“大王,這是梁王殿下送來的求援信函,請大王過目……”
張屠說話之間,從自己的衣袖裏摸出了一封書信和一封奏折,然後遞給了劉登。
“這是什麽?”
感受着那奏折的厚度,劉登随口問道。
“這是丞相府轉來的公文……”
梁國那邊向代國求援這種事情也在劉登的意料之中,事實上他也在等着這個消息。
畢竟每次帶國有事梁國總會出兵相助,現在梁國有難,于情于理他都應該有所表示才對。
隻不過梁王一直不開口,他這邊師出無名。
“梁國代國素來親厚,咱們現在糧食緊缺,幫不了王叔什麽,不過這軍械上面倒是可以給他提供一些援助,看看咱們手頭還剩下多少上弦器、闆甲,給王叔準備個一萬套吧!至于派兵的事情,這個倒是需要和李将軍商議一下!”
劉登斟酌了一下,然後随口說道。
“大王,您還是先看看丞相府轉來的公文吧……”
張屠皺着眉頭低聲的說道。
“丞相府轉來的公文?有什麽新鮮的嗎?”
劉登有些疑惑的看這張屠,然後順手打開了那封奏折。
讓劉登疑惑的是,通篇奏折居然沒有任何一個字,前前後後一共隻有兩份折疊在一起的地圖。
“這是丞相府轉來的?”
劉登皺着眉頭問道。
“大王,這份奏折的意思……”
張屠有些猶豫,接下來的話有些犯忌諱,一時間他都不知道到底該怎麽說。
這分明就是一份威脅,也是一份警告……
“這裏不是說話的地方,太傅大人跟我來!”
劉登看到張屠欲言又止的樣子,趕忙說道。
“諾!”
一路來到劉登的書房,讓人端上來兩碗銀耳蓮子羹之後,劉登再次摒退了所有外面的士兵。
“這裏隻有我們二人,太傅大人有話直說好了......”
劉登雖然的有些疑惑,但是,也在上面看出了一些門道。
“大王,這分明是朝廷的警告......”
張屠猶豫了一下,然後壓低了聲音說道。
“警告?”
劉登的臉色有些不太正常了,果然,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曆史上,關于睢陽之戰,所有人都稱贊周亞夫智計無雙,利用睢陽城消耗叛軍的銳氣。
可是,這其中真的沒有什麽貓膩嗎?
周亞夫雖然兵力處在弱勢,但是,加上梁國大軍的話,雙方的兵力差距其實并沒有那麽誇張。
爲什麽周亞夫就是按兵不動,一直到梁國人流盡了最後一滴血,梁王的妃子都上了城牆,這才發兵一舉殲滅叛軍呢?
這裏面真的沒有問題嗎?
終文景兩朝,其實皇帝一直都還算寬仁,可是,到了漢景帝晚年的時候,爲了扶植劉彘上位,直接活活逼死了周亞夫,這裏面就一點都沒有别的因素嗎?
就因爲周亞夫給他自己準備陪葬的五百副铠甲,直接就活活的逼死了一國丞相,平滅七國之亂的功臣,這未免太說不過去了!
現在看到這東西的時候,劉登算是有些明白了,果然,自己把一切都想的太簡單了。
“大王?”
看着劉登陷入了沉默之中,張屠試探着問道。
“啊?”
劉登這才清醒了過來。
“大王,恐怕,這梁國,咱們是不能救援了......”
張屠說話的時候,臉上的表情也很是凝重。
“讓我想一想......”
劉登深吸了一口氣,現在他真的有點害怕了,政治這東西,真的是自己這樣的小白能玩得轉的嗎?
梁王劉武英雄豪邁,而且,對劉登多有照顧,從私人感情上來說,劉登其實沒有任何理由不幫他。
梁國這些年來,每次代國有難,從來都是有錢出錢,有力出力,可是從來都沒有對不起過他們。
但是,這封奏折放在這裏,這真的是丞相府的主意嗎?
這真的是申屠嘉的主意嗎?
再往深裏想,劉登真的有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那可是真正是骨肉親情啊!
“太傅大人,這東西先放在這裏吧,容我斟酌一下,夜深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劉登幽幽的說道。
“諾!”
張屠沒有拒絕,這件事情的決定權本就在劉登,一面是情誼,一面是利益,無論怎麽選,這件事情都不可能兩全其美的......
張屠走了,靜悄悄的書房裏,現在隻剩下了劉登,桌上的燭火燃盡了,劉登卻無意更換。
就這麽坐在黑暗裏,靜靜的看着窗外的夜空,劉登的腦子裏飛快的算計着得失。
按照曆史進程的話,七國之亂之後,景帝将會收回諸侯王對于官員的任免權。
再過些年,等到武帝上位,将會徹底收回諸侯對于軍隊和領地的治權,自己又該何去何從呢?
封狼居胥的霍去病、犁庭掃穴的衛青,他們現在還不知道在那呢,沒了自己的話,這代國還能一掃匈奴嗎?
到底是自己在戀棧權位,還是說,這代國天下的百姓們真的離不開自己?
從後世穿越而來,劉登其實很明白,這世界離了誰都會繼續運轉,但是,這天下的漢人就這麽多,爲什麽非要在乎這些百姓是誰治下的呢?
“你小子不地道啊!這躲起來吃好吃的還不點燈,生怕我老頭子知曉嗎?”
就在劉登疑惑的時候,張十三不知道什麽時候出現在劉登的對面。
“您老還沒睡?”
黑暗中,劉登的臉上勉強擠出了一點笑容。
“當然沒睡,知道我老頭子爲什麽不太願意跟那些人牽扯太多了嗎?現在輪到你了,我想知道這次你怎麽選?”
張十三一臉的戲谑,這讓劉登一愣,這老東西果然什麽都知道。
“您說,我要是當做沒看見呢?”
劉登忽然坐直了身體。
“會有很多人會死......殺人,不一定要用刀子!”
張十三的聲音有些低沉,似乎陷入了某些不好的回憶裏。
“會比睢陽城裏死的人更多嗎?”
劉登深吸一口氣,慢慢的站了起來。
“當然不會,不過,你從今以後,再也不會有這般潇灑,将會有無數人明裏暗裏,盯着你、蠱惑你、直到!你死!”
張十三的眼神中有些莫名的光芒在閃爍。
“就爲了這張椅子?”
劉登的拳頭慢慢的握緊,然後,看向了自己坐着的椅子。
“就爲了這張椅子!”
張十三斬釘截鐵的說道。
許久許久,劉登慢慢的起身,走到一旁的櫃子旁,拿出一根紅燭,慢慢的點燃,然後,放在原來的燭台上......
“我決定了......”
“哦?”
張十三意味深長的看着劉登,等待着他的下文。
“我小時候,曾經做過一個夢,夢裏有人吟過一首詩。”
“吟詩?”
張十三皺起了眉毛。
“煮豆燃豆萁,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燭火下,劉登的眼中有些晶瑩在閃爍,他的夢,碎了......
果然,史書,都是騙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