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軍,匈奴人實在是太多了,我們要擋不住了!”
司馬烈渾身浴血,敵人的鮮血糊在他的臉上,現在幾乎已經看不出來他原本的膚色了。
“擋不住也要擋住!告訴兄弟們,無論如何也要撐到天黑!天黑之後,我們的突圍!”
天邊的太陽雖然已經開始昏黃,但是,王沖麾下的這幾千士兵早就已經精疲力竭,這場大戰從早上到現在,他們的隻來得及在馬背上嚼一點肉幹,喝點水囊裏的冷水。
蕭暮雨這個名字聽起來很有詩意,任憑是誰聽到這個名字,本能的都會感覺這是一個風流才子的名字。
但是,他卻是一個又黑又瘦的少年,别說什麽文采風流了,他認識的字加在一起也不超過一百個。
他是秦軍的後裔,母親也是漢家女,原本被匈奴人擄來草原,匈奴人正要糟蹋她的時候,被他的父親救下。
後來,也便有了他,可是,在母親剛剛懷上他的時候,父親在一次戰場上中了流矢。
甚至都沒撐到回家,就死在了戰場上,大丈夫馬革裹屍,的确算是一件快事,可是,卻可憐了一對孤兒寡母。
倔強的母親咬着牙把他生下來,一個人艱難的把他撫養長大,即便是在秦軍的駐紮地,生活的的物資也要靠自己獲取。
母親出身大戶人家,可是,最後卻隻能像是一個匈奴人一樣,每天在草原上放牛牧羊。
沒有了男人,在草原上的生活可想而知有多艱難,好在,有不少父親生前的好友幫襯,他這才順利的長大。
等到他長到八歲的時候,母親給他取了個名字叫做蕭暮雨,希望他長大以後能夠脫離這樣的生活。
能夠做個舞文弄墨的文人士子,可是,這一切在草原上顯得是那麽的可笑。
因爲這個名字,他從小被同伴笑話,所有人都說他娘娘腔,在所有人的諷刺聲中,他不止一次的想要給自己改名,哪怕什麽老虎、豹子之類的也比這個好!
但是,向來柔弱的母親卻狠狠的教訓了他一頓,隻是母親打了他之後,卻又抱着他抱頭痛哭。
那個時候他不懂爲什麽,隻是單純的不願意看到母親哭泣,可能是來自父親的基因實在是太強大了,他天生喜歡舞刀弄槍。
寒冬臘月裏,看着秦軍的士兵們操練,他能縮在草垛裏一看就是一天,一直到深夜裏刺骨的寒風差點凍死他......
從十三歲開始,母親拗不過他,隻能請父親的老友教他習武、教他的刀槍棍棒,看着他舞刀弄槍的樣子,母親一邊看一邊流淚。
她明白自己什麽都做不了,征戰沙場這就是他的命,在殺戮之中不斷的掙紮,殺死一個又一個的敵人,最後,在某一天被某一個匈奴人殺死......
别看他又黑又瘦,可是,他已經是個老道的斥候了,可惜,今天到處都是匈奴人,斥候已經沒有發揮的空間。
他們隻能在這血肉戰場上,像是一頭頭的野獸一樣,紅着眼睛殺死一個又一個的敵人,或者,被别人殺死......
他的手臂已經沒有知覺了,他的雙腿被他用繩子和馬镫綁在了一起,這麽做很危險,但是,這卻是他能活到現在的保證。
當然,他還算是運氣不錯,這匹跟着他長大的大青馬到現在爲止,雖然嘴裏不斷的噴着白沫子,可是到底還是站着。
不知道爲什麽,向來喜歡殺戮喜歡戰場的蕭暮雨忽然很想吐,附近死傷的人馬實在是太多了,到處都是戰馬的哀鳴和人類的慘叫。
在這樣的戰場上,受傷落馬就意味着死亡,無論是敵人還是自己人,誰都不敢讓戰馬停下來,就算是腳下是受傷的戰友,最多也就隻能簡單的避讓。
更多時候,隻能咬着牙就這麽縱馬踏過去......
慘烈的戰争一直在持續着,雙方都沒有時間收攏傷者和陣亡者的屍體,空氣之中,草原特有的草腥味和人血、戰馬的體液的味道混在在一起。
那種味道讓蕭暮雨一陣的幹嘔,他現在隻想逃離這戰場,可是,舉目四望,入眼處到處都是揮舞着刀槍的匈奴人,哪裏有逃跑的道路......
一個匈奴人怪叫着揮舞着彎刀朝着蕭暮雨沖殺而來,他下意識的拍馬上前,踐踏着腳下的屍體,揮舞着手中的騎士長劍直接應了上去。
“噗——”
雙方交錯而過,蕭暮雨的動作有些走樣,他的手臂實在擡不起來了,原本應該砍在脖子上的一劍,矮了半尺,直接砍在了那人的右臂上。
“啊——”
那隻還握着彎刀的手臂忽然飛起,然後重重的掉在了地上,失去了一隻手臂之後,那匈奴人慘叫着失去了平衡。
最後一不小心墜落在了地上,緊接着,身後幾個匈奴騎兵經過,戰馬的鐵蹄無情的踩踏在了他的身上。
他隻來得及發出幾個怪異的音節,整個人就再也沒有了任何的聲息,蕭暮雨來不及難受,隻能再次揮舞着長劍迎了上去。
他已經沒有了畏懼,甚至,腦子裏已經沒有了别的想法,他忽然有種預感,恐怕,這一次自己真的要死了......
隻是不知道,自己死後能不能留下一具完整的屍體,至少母親看到自己屍體的時候,應該會好受那麽一點點吧......
匈奴騎兵怪叫着靠近,三人盯上了蕭暮雨,他已經殺死了很多人了,蕭暮雨的後背上背着一把四石弓,這東西是父親留給他的。
那粗壯的弓弦是草原上最堅韌的瘋牛腿筋絞合而成,這東西對于所有的匈奴人都很有誘惑力。
在草原上,一把好弓能夠讓人活的滋潤很多,于丹王子今天已經說的很清楚了,所有的繳獲都可以歸自己。
所以,三個匈奴騎兵都把目标瞄準了蕭暮雨,蕭暮雨現在隻剩下苦笑了,他盡力的調整着呼吸,努力的想要恢複哪怕一點點的的體力!
“哒——哒——哒——”
馬蹄踐踏着地上的屍體,發出沉悶的聲音。
要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