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妨事的,我吳國的商人,難不成還能到他代國的錢莊去嗎?先生多慮了!”
回應羊勝的,隻是吳王劉濞一個很有深意的眼神。
這句話說完之後羊勝立刻就明白了,看來吳王這是對自己很是不滿,他這個人雖然做事缜密,這一次他可真沒想到,就因爲自己一個小小的疏忽,劉濞居然會對自己如此忌憚。
隻不過現在事已至此,就算是後悔也已經晚了,羊勝也隻能希望,樂超能夠在和自己争鬥的時候,還顧及着吳國的利益了。
畢竟這錢莊的攤子現在都已經鋪開了,這個時候,就算是吳王自己想停下來都不可能了。
海量的銅錢花了出去,現在這個時候萬鈞重車已經開始走下坡路,根本不是人力可以阻擋的了。
“諾!”
無奈之下,羊勝也隻能應了一聲,然後扭頭退了出去。
“羊先生,看來以後咱們兩個要通力合作了!”
走出了劉濞的書房之後,樂超冷笑着說道。
身爲一國國相,可是卻接連幾次被羊勝奪了風頭,更是差點連差事都奪了去,樂超心裏憋着的這口氣今天總算是出來了。
“哼,國相大人,這錢莊的事情可真沒有您想的那麽簡單,若是誤了大王的大事的話,國相大人自己承擔後果去吧!”
羊勝冷笑了一聲,然後扭頭走了。
的确,羊勝這個人其實并不蠢,嚴格的來說,這家夥功于心計,若是他能夠潛下心來做事的話,還真是一個打理錢莊的好手。
他并不像錦繡錢莊的那些掌櫃的們一樣,受過劉登的系統培訓。
但是随着這段時間以來接觸的越深,羊勝其實打心底裏已經感覺到了不對。
這一行的水實在是太深了,每當他好不容易弄明白一些事情,以爲自己能夠大展拳腳的時候,總會立刻就被現實打臉。
盡管他們的業務量遠遠的低于錦繡錢莊,可是,那大量的計算任務依然讓他們不堪重負。
羊勝甚至從心底裏好奇,劉登這個家夥,到底是怎麽完成這種海量的計算的。
他們沒有算盤,這種東西隻能靠着人海戰術,光是廣陵城裏的這家錢莊,這前前後後賬房加在一起就有六十多人。
而且這些人現在幾乎都已經處于滿負荷狀态,每天從早上睜開眼睛開始就開始忙活,一直忙活到深夜,即便是這樣依舊沒辦法滿足錢莊的需要。
畢竟,通存通兌的背後,需要的就是大量的人力物力的支撐。
悶悶不樂地回到了自己的書房之後,羊勝開始再次翻起了那些賬房們送來的賬本。
翻着翻着羊勝,忽然發現了一件事情。
原本吳王劉濞手中,庫存了大量的朝廷五铢錢。
但是,今天查看總賬的時候,羊勝猛地發現這些五铢錢居然全沒了,而且還空出一大片赤字來。
這事情實在是太蹊跷了,畢竟他們鑄造的五铢錢,雖然外觀和重量看起來,和朝廷的制錢沒有别的區别。
可是到底是怎麽回事,羊勝自己比誰都清楚。
自從長安城裏的事情事發之後,這朝廷的五铢錢,一下子開始變得滞銷了起來,甚至吳王劉濞都有心把這些銅錢銷毀,然後重新鑄造吳國小錢。
隻不過是因爲廣陵錢莊開業在即,所以才把這些銅錢弄來做壓箱底的貨色。
他們每天大量的回收朝廷五铢錢,然後把吳國小錢一把一把的撒出去。
五铢錢被人清空,這還是幾個月來的第一次。
羊勝立刻反應了過來,看來這件事情背後應該是有一隻幕後的推手。
看樣子,這是有人在和自己打擂台啊!
仔細的翻看了所有的賬目之後,羊勝終于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迹,這第一筆交易居然是劉登!
發現了這一點之後,羊勝整個人立刻充滿了警惕。
現在這個時候,天下百姓都已經開始不願意再接受朝廷的五铢錢。
而劉登這個時候,爲什麽要大量地購入呢?
劉登這個小子從來都是無利不起早,而且每次都是老謀勝算,往往一步閑棋冷子,等過了十幾手之後才發現那是神來之筆。
如果是别人的話,恐怕羊勝會狂笑着把手裏的所有五株錢全部丢給他,但是這個人換成劉登的話,他還真不敢這麽幹了。
可是任憑羊勝想破腦袋,他也想不出來,現在這個時候還有誰能夠力挽狂瀾。
就憑借着朝廷的政令,就能夠讓百姓們對五铢錢恢複信心嗎?
這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他們散出去的假錢實在是太多了。
除非朝廷能夠打落牙齒和血吞,捏着鼻子承認市面上所有的銅錢都是真的,但是這怎麽可能呢?
這可就平白損失了将近四成的利益啊!
而且更重要的是,隻要朝廷不對劉濞揮起屠刀,這假錢還會源源不斷的湧入。
這根本就是飲鸩止渴而已,就算是申屠嘉,他也沒有這個魄力吧……
要不要去找劉濞呢?
羊勝再次陷入了沉思之中,不過很快他就有了決定,現在這個時候劉濞正在氣頭上,他就算去找劉濞,恐怕也不會有什麽結果。
還不如就拿着這件事情,給樂超下個套,也讓他明白明白,這天下的事情不是什麽事他都可以插手的。
打定了主意之後,羊勝立刻叫來了自己的心腹……
樂超回到了自己的府邸之後,立刻開始着手安排相府的人,準備接手前裝事宜。
能把這件差事搶下來,對他來說的确是一個勝利,但是怎麽把這件事情辦好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相爺,以在下下之見的話,這件事情相爺有些莽撞了……”
陳啓坤雖然隻是國相府的一個長史,但是,他也算是樂超的老下屬了,猶豫了一下之後,他還是開口說道。
“此話怎麽說?難不成你以爲本相還辦不了他一個錢莊嗎?”
樂超有些不以爲然的說道。
“相爺,以您的權勢,在這廣陵城裏,他們當然任由您拿捏了,可是您若是這麽做的話,可不光是得罪了一個劉登啊,說句犯忌諱的話,您可做不了一輩子的吳國國相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