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先鋒的一雙眼睛,滴溜溜地旋轉着,注視着這一瓶淡黃色的東西。
他心底裏琢磨着,蘑菇也能釀酒……不可能啊,蘑菇連澱粉都沒有,怎麽釀酒?你要是騙我,我就一定打壓你!
李先鋒打開蓋子,小心翼翼地聞了一口。
香氣立刻便湧上來了。
這香味就好像是活的一樣,一個勁地往鼻子裏鑽,搞得他肚子裏的酒蟲立刻發作,口腔中的唾沫瘋狂分泌。
老李的眼睛瞪得渾圓,幾十年的酒齡讓他知道,絕對是好酒,甚至有可能是奇酒。
不過他老李不要面子的啊,還是習慣性地打壓:“聞起來倒是還行,不知道喝起來怎麽樣?”
“而且就這麽點,忒小氣。不拿一大缸來嗎?我都給了你一個酒葫蘆了,換一大缸子的酒不成啊。蘑菇釀什麽的……”
“就這麽點,你不要就拉倒!”周逸重新拿起了瓶子,冷笑道。
“我要,我要!”李老頭連忙搶過了這個玻璃瓶,像寶貝一樣。
面子,哪有酒重要?
蘑菇釀聽起來古怪,總得嘗嘗才知道味道。
将淡黃色的液體倒進杯子,光是那一股香味,就讓他迫不及待了。
拿起杯子,倒了一點點。
小小地嘬了一口,一開始喝起來居然有點甜味,但很快,這回味就變成了一種很獨特的甘醇,說是仙漿瓊釀都不過分。
“咦?”李先鋒愣住了。
這種感覺……是瀑布的嘩嘩聲!是山林嘩啦啦的聲音!是山間的猴子,在跳躍着歡快的舞蹈!這些猴子好快樂啊,全身的毛是淺棕色的,尾巴長長的,屁股紅紅的,總是一副抓耳撓腮的樣子。
他感受到了一股熱力在身體中流竄,讓他迫不及待地去跳躍歡呼。
“水果釀成的嗎?又好像不止一種水果!好像就幾十種,居然合不出來!混合在一起居然如此美味,不應該啊……混搭的酒不應該這樣,這是什麽配方。還有熱力在流竄,這是……奇酒?!”
“小周啊,幫我買點下酒菜可好?”他抓了抓脖子,都不想離開酒桌了。
“買什麽下酒菜,我請你吃飯啊。”周逸道。
“哈,你今天這麽大方。去,一定要去。”
苦修流,别人請吃飯,不算違背苦修。
當然了,不能是太好的飯店。
兩人來到了孫興民黃焖雞前,周逸叫道:“老孫,炒幾盤下酒菜。”
“好嘞!”
此時天色已晚,秋風寒冷,沒什麽客人了。
再加上孫興民有個孫女要照顧,一般晚上八九點鍾就會打烊。看到還有點時間,便幫他們炒了幾盤菜:炒雞蛋、花生米,還有一盤鹵雞爪。
穿着紅棉襖的京子,靈動的眼睛盯着酒瓶子看。
她聞到了一股很好聞的味道,有點想喝,又不好意思開口。
“小姑娘也喝一點?”李先鋒道。
孫興民在廚房中,一邊炒菜,一邊說道:“哪裏能喝?小孩子喝酒會變笨的!”
“爺爺!”孫京京有點猶豫,她有點想喝,那一股甜甜的味道太好聞了。
又有點怕變笨,一雙大大的眼睛露出了哀求的眼色。
周逸大笑:“哈哈,那就用筷子沾一點,嘗嘗味道。沒事的,就嘗嘗味道。”
京子還真的用筷子沾了點,嘗了嘗。
然後,又嘗了一點。
又嘗了一點。
她的臉開始變得紅潤,嘴巴砸吧了幾下,又打了個哈欠。
隻是幾分鍾的功夫,便趴在桌子上睡着了。
幾個小菜上桌,孫興民看到自己孫女睡着了,眉頭皺了一下。
李先鋒道:“見者有份,老孫你也喝一杯,祝你健康長壽,長命百歲。”
孫興民知道今天是遇到機遇了,端起酒杯,仔細地聞了聞。
這個世界确實是存在天地靈物,以往就有村子裏的某某人,吃了什麽東西後長命百歲的說法。又有聽說,某某挖出了什麽千年人參,一夜之間暴富。
這種事情很少,卻真實存在。
孫興民紅着臉,小小的喝了一口,頓時整個人都恍惚起來了,好像有一股驚人的熱量在體内亂竄,又好像見到了山野中裏的猴子,在對着自己跳舞。
猛地搖了搖腦袋,這些幻覺消失了。
“喝了酒就趕緊休息吧。睡一覺就好。”
“那我就先打烊了。桌子、盤子放外邊就好,大冷天的反正也沒人偷。”
孫興民關上店門,醉醺醺的,抱着京子回家了。
隻剩下周逸和李先鋒,在冷風中慢慢品味。
他們倆人的體質都比普通人好一些,喝着喝着,反倒越來越熱,興緻勃勃地聊起天來。
今日心情好,不醉不休!
“老李,你怎麽不讨老婆啊,你有老婆嗎?”
“嗨,一開始沒這個需求,就沒這個煩惱。沒聽過一句古詩嗎:人到情多情轉薄,而今真個悔多情。又到斷腸回首處,淚偷零。咱苦修流的,就不要有這種煩惱了。”
李先鋒甚至哼起了小調:“倒是你,确定要當心靈治療師了?很危險啊,很容易猝死的。”
“未來啊,我能确定的職業隻有一件事,那就是當一名……”
“什麽?”
“老色痞。”周逸吃了一口炒雞蛋,又慢吞吞地說了兩個字,“才怪。”
“哈哈哈!”
李老頭一口又一口,情不自禁,每一口都很小,細細地品味着。
兩人一開始還是正經聊天的,到後邊就開始瞎雞兒亂扯,甚至開始放浪形骸。
老李道:“還是要謝謝你,請我喝這麽好的酒。”
周逸搖頭道:“這你就錯了,哪怕我請你喝三鍋頭,你還是要謝謝我的。不管好酒劣酒。”
李先鋒猛地一愣,意識到自己的錯誤,“是啊,是啊!我着相了,原來是這酒葫蘆這些年害了我,讓我一直喝好酒。”
“喝了咱的酒,上下通氣不咳嗽,喝了咱的酒,滋陰壯陽嘴不臭。”
李老頭開始亂唱,還别說,字正腔圓,蠻标準的。
“好酒好酒好酒”!
“我颠颠又倒倒好比浪濤……啊啊!怎麽樣!”
“還行,但不夠文藝,讓我來歌頌一曲:将進酒,杯莫停。與君歌一曲,請君爲我傾耳聽。”
“鍾鼓馔玉不足貴,但願長醉不用醒。來聖賢皆寂寞,惟有飲者留其名……”
“惟有飲者留其名,好啊,好啊。”李老頭上蹿下跳的,“這文采,都快飛起來了!你寫的?”
“怎麽可能?一個名叫李太白的人寫的!”周逸可沒有興趣占用别人的功勞。
“妙人,妙人!幹杯!”
哈哈,哈!
秋風蕭瑟,沒什麽行人,但這樣更好。
快樂,快樂就完事了。
這一天,周逸不知道是怎麽回宿舍的。
反正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躺在了寝室裏。
他拍了拍自己的腦袋:“嗨,喝多了。”
“咦,我這門咋破了?我發酒瘋了?”
……
李先鋒的酒量,自然遠遠好于周逸,沒有那麽容易喝醉。他喝的醉醺醺的,将周逸的宿舍大門一拳打爛後,把他丢在了床上,然後自顧自的走了。
但李老頭的酒瘾,也遠大于周逸。
現在,待在自己的小房間内,每隔十分鍾,他就會犯一次酒瘾。
他正在和剩下來的半瓶酒作鬥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