純白的世界落入眼中,與當初所見略有不同在于,在造化路上走出一段距離的他終于看清了這方空間的本質。
“好生龐然的執念聚集!”
幻化心靈所想所念,引動人心深處難以遮擋的思緒,這些都是執念如汪洋般彙聚在以後所發生的玄妙反應。
陳嶼如今就泡在其中。
“難怪那時候掙脫不得,精神鑄造的元神再如何凝實緊密,終歸擺脫不了意識二字,天然被對方限制。”
眼下又不一樣,重回故地的他雖一如既往一身元神金燦燦,卻是法力構築,對法象的感悟化作種子填在腹内,時而波動驅散開來,無形中再無幹擾,他已能在此行動自如。
任憑所想所變,隻要在外稍作手段便可攔截,且進出随意,找尋到執念薄弱之處的陳嶼也無需再像上一次那樣兜兜轉轉許久不得頭緒。
向上飛去,原本空若無物的四周此時映入眼簾的則是滿滿如柳絮似的事物,一根根一簇簇,堆疊浮動。
元神主動觸動,一股雜亂無章的意念從中噴湧,化作一顆人頭,十來張猙獰面目瞪大森白眼眸,脹縮不止,發出如同呓語的動靜,反反複複。
驟然出現的場面過于驚吓,好在陳嶼對此早有準備,法力蕩漾,威能莫可當。
竟是在無質的此間掀起一陣有形微風吹拂,轉瞬刮過那團執念,刹那後便令其崩潰散去,重歸甯靜。
耳畔的呓語平息,意識足夠強大的他顯然不受影響,莫說是這孱弱的執念,縱然千丈内所有執念絮團齊齊爆發,依着這具凝聚了自身三分之一法力的身軀,陳嶼也有把握輕易鎮壓。
不過心頭還是收起了大意,帶上幾分小心,他繼續向上遊去。
如今看來這片空間并非想象中那麽安甯,存在一些之前未發現的東西。
又或者,看不見就不會觸發?
想到自己當時同樣如現在這般飛馳在各處,無頭蒼蠅一樣亂撞,除去偶爾觸發的心之所想被描刻,其餘并未有任何變故發生。
到了這,他面色好奇,此次進入也有一段時間,結果一次牽動心中所想幻化出新世界都沒有。
陳嶼收斂元神身的對外力的阻隔,就覺意識猛地一跳,好比有東西拿着羽毛挑逗腳掌心,酥酥癢癢。
他想了想,又壓抑下大部分力量。與此同時這股被放任的撬動感愈發壯大,直到某一刻,積蓄爆發,明晃晃的光浪自身軀周圍鋪開,席卷一方。
天幕遮蓋,世界展開。
星象化作熟悉模樣,山川如舊,燈火闌珊。
但……動靜太大,陳嶼聽着那一道道光色渲染景緻時發出的刺耳銳鳴,以及花哨的色澤、失真的萬事萬物。
很假,實在明顯。
“然而上次自己險些沉陷進去。”
境界不同,所見所感自然不一樣。
等到他将所有力量悉數釋放,整個虛幻朦胧的世界頓時支撐不下,膨脹着炸裂開來,無數執念光絮燃燒,伴着哀鳴與嘶吼回蕩在周圍。
他環顧一圈,這些執念不知沉寂在此多少歲月,既然是天幕之内的空間,那也就意味着此地很可能就是天外天的一處窪地——數不清的意念從現世流淌進入,被彙集在此,然後堅韌的、強大的執念則升入高層,去到天幕之上,演化小念世界。
剩餘不足以飛升上去的,便沉積如眼前這般。
這種窪地不止一處。
他回想起當初在天幕中意外得見的漆黑海洋、巨大棱鏡。
如果說漆黑海洋中的每一處漩渦都意味着一方小念世界,其上奔騰的水霧沉澱後化作黑霧,那麽海洋本身大概就是天幕一般的存在。
隻是不知環繞四方的棱鏡到底是何。
空洞之下的那片區域?還是小念世界之外?
然而這兩處哪怕對如今的他而言也不是容易相處的,需要冒不小風險去探索。
陳嶼保持謹慎,沒有冒失前往。
“雷劫才剛剛結束,新的層次還在構想中,等踏足了後再去探查也不遲。”
強悍的靈覺下,他總覺得造化第二步的‘逍遙’對自己頗有助益。
預想中這一階段将徹底擺脫融法于身的束縛,将融法于身與融身于靈二者真正完美圓滿,點綴法象,變化無窮,澆築出屬于自己的‘法身’。
“隻等法身功成,逍遙觸手可及。”
眼下,除去一卷造化逍遙篇的法訣與記載外,對法身的研究已經深入,不比其它術法,肉身與法力是他鑽研最多的,精神力要屈居第三。
因此這一步走得很快,加上早前渡雷不斷,提供了海量雷霆用以轉化血肉。
難點不多,水磨功夫似的最多等上幾月就可成功。
心中正想着逍遙境後先去哪一處,天幕的邊緣終于來到。
一片夢幻似的斑斓中,陳嶼停駐。
……
劉大最近的日子不好過。
縣裏來了群強人,占了縣衙,聽說當天就砍了不少腦袋,現在還挂在城頭。
強人們别的不好,就喜财色,劉大家有百畝良田,算是周遭不大不小的地主。
往日他會做人,給上下都打點好,對旁人也少有輕視,前幾年才剛把老大送去臨縣的書院,花了不少積蓄,全家就指望着老大能滿腹筆墨去應考,光宗耀祖。
然後,大梁亡了。
當聽到這消息是劉大手中的瓷碗咵嚓一聲掉在了地上。
跟着消息一起來的,就是如今占據縣衙的那群強人。
一如往日,劉大顧不得自家老大幾年來是否白學,花費如同打水漂,他還來不及心疼,隻帶着銀錢綢緞捆在車中,去了趟縣衙。
聽聞劉大走出時哆哆嗦嗦,有劫後餘生的喜悅,也有憤然不滿的咒罵。
他們逃得晚了,或者說強人們到來得太早,不配合的已經挂了竹竿,剩下都戰戰兢兢,生怕哪裏得罪了這群爺。
可強盜終究是強盜,貪得無厭是他們的本能,在收到劉大送去的一大筆銀錢之後,雖沒有大動幹戈,卻三番五次讓這位地主将所剩不多的餘銀交出。
不殺人,其餘能讓一家人難受的手段可太多了。
這群匪徒對此熟悉得很。
于是轉眼間,幾十年積攢下來的家業就這麽日漸耗空。
更甚之,他們盯上了劉大的妻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