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一夜寒風渡,天地憑然多了冷意。
十二月已入秋冬交替之時,路上行人也不由多披挂了衣衫麻袍,護着身子骨以免着了風寒,那些小門小戶的頂梁柱尤甚重視,這時日若被染上寒疾,恐十天半月都好不利索,會影響到自家出工,一家人都不一定能過個好冬日。
鏡泊湖一角,湖水碧藍,陳嶼駕一葉孤舟泛于水面,不遠處就是崇山,一座像極了揮爪橘貓的山峰,圓潤山巅上一簇簇石林聳立,遠望去有如毛發。
風蝕山洞掩映林間,嶙峋山道巧挂旁側,好似倆大眼,懶散俯瞰這山河湖泊。
模樣倒是讨喜。
無外乎此地環繞湖水數十山丘,唯有這一座名氣最盛,乃至于挪了去用作縣府之名。
他身前架着釣竿,不過此番卻不是爲了垂釣,而僅僅隻沉浸山水,不假外物。
最近體内種種變化接連,一個跟一個地冒出來,精力難免分散,個個都讓他好奇不已,不過分身乏術,總歸需要一些時間來梳理,排出一個前後來。
靈性方面暫且不多言,這個大可等到籌齊了内景秘寶将所有靈性升華再去琢磨其它,反而是元神與天外天兩地,各有一番變故,讓得陳嶼不好安排。
“天外天先放一邊吧,意識星辰的出現意味着那片空間似乎對意識有某種說不清的作用,目前看不出結果,再等待一段時日最好。”
去了一趟天幕,結果發現天幕不單單隻是上首的一面巨大帷幕,更環繞包裹了整個天外,且意外進入其中後,他寄托在元神上的意念出現莫名變化,連帶着感知都異動,‘看到’了以往從未發現的意識星辰。
涉及意識,不得不慎重些,陳嶼決意将這方面先擱置,等待對變化的後續觀察一段時間再做打算。
不過期間并非完全不去搭理,他其實也好奇這些突然出現的意識星辰,哪怕不挖掘變化本身的隐秘,隻着落在星辰的探索之上,也足夠他分潤不小精力和時間。
一如眼下,借着梳理的空蕩,仰躺船隻内的陳嶼已經神遊于外,沉入心湖中不見影蹤,一道道漣漪波瀾起伏,念頭低伏下去,隻剩一片空寂安甯。
天外天,一顆星辰被元神體觸碰。
下一刻,遙遠不知何處的一處小村莊中,剛剛給自家田土翻了一遍的老農手腳一抖,猛地打了個激靈。
“老頭子?咋了!”
一旁,老太趕忙上前攙扶,兩人緩步走到牆根邊歇息,卻是一時半會兒說不清剛才的遭遇,老農也隻當是操勞過度,身軀疲軟導緻。
另一邊,陳嶼則在試探,他在很早以前,就從三巨頭以及自己的意識星辰中推敲出一些東西,關于星辰的形成作出了兩個推測:其一,沒有覺醒自我的存在無法做到意識的凝聚,也即是說,按照這種可能,此間的意識星辰隻會有他們仨,這也是陳嶼基于一直以來都未能發現其它意識星辰的猜測。
不過眼下來看,這種說法不一定就全錯,但大部分還是不符合實際,意識星辰的凝聚或許與自我有關,但覺醒與否并非其凝聚的先決條件,否則這地方就不會一口氣出現七百多個。
“第二種可能麽……”
他當時還作出了第二種推測,意識星辰每一個生靈都有,野獸意識混亂,人的意識則過于駁雜,兩者所映照出的星辰如何都不至于達到三巨頭覺醒後的模樣,大抵是被黑霧遮掩,或者被其它因素限制在另一個層面,無法觀測。
如今,這個猜想幾乎得到證實,因爲眼前的意識星辰數量确實不少,瞬間找到數百顆,這還是他隻進入了一次天幕空間
的結果,陳嶼有所預感,假若再有幾次同樣經曆,或許能找到更多隐藏在如今景象下的意識星辰——甚至其它稀奇古怪的玩意兒也說不準。
畢竟天外天廣大難測,他進入此間時間太短,又時常待在小白與精神領域這一片區域,鮮少有對其餘地方的探索。
“這些星辰……毫無疑問是生靈之意識所凝。”
往常未能發現,他推測這其中有自己尚未達成某種條件的緣故,譬如意識或者精神強度等,另外便是這些星辰所包涵的意識體實在太脆弱,仿佛浮萍,孱弱的根纖細無比,一吹就要飄走。
星辰不夠強大,一顆顆看過去,幾乎都黯淡,微微亮的豪光附着表面,聊勝于無照耀在漆黑中。
莫說與自己,便是和饞嘴鹿等三巨頭比起來都宛若雲泥。
陳嶼估量了下,大緻上一百顆夯實壓緊湊後才勉強能與三巨頭裏最弱的雞兄相媲美。
“饞嘴鹿它們的意識星辰尋找起來不難,隻是往日裏看不見,卻能通過精神感應到附近散發的劇烈波動,而眼前這些哪怕入目亮堂堂,感知中依舊稀薄。”
考慮到現世中所見所聞,尋常生靈的意識強度,他甚至懷疑這些星辰可能已經是矮個子拔高個,相比那些至今都未能找到的,這些恐怕都稱得上‘強大’。
“說起來,那些遊離天外天的意識體是否也與意識星辰有關?未能凝成星辰所産生?還是說星辰破碎後的産物?”
意識星辰會破碎嗎?陳嶼覺得不是沒有可能,人死如燈滅,意識也并非永恒。
而弱小的意識可能在覺醒之前就已經飄散寂滅掉。
不過意識本就玄之又玄,看似動辄數百倍差距,實則未來變化不定,說不得什麽時候就有所際遇,能迎來一番造化。
他沒有過多幹擾,這些星辰莫看靠近了自己,實則在現世中的位置卻不定。屆時若弄出了岔子,将旁人意識給崩潰,想要找補都來不及。
“天外天無有遠近,哪怕強自分作南北上下,實際上依然混沌一片,好比靠前着一顆星辰,現世中所屬之人或許就就在天涯海角,而最遠處那一顆的主人或許反而就在崇山縣内。”
當然,這片區域中的七百一十九顆意識星辰到底有多少是在現世的近前,他其實也拿不定,隻能說或許有,或許一個都沒。
一邊摸索着星辰,一邊試着将那些星光引導,與精神契合。
白雲悠悠,湖上的輕舟緩緩遠去。
……
冬日漸近,鏡泊湖上的釣客比前些時日少了許多,或許也有江北戰事的緣故。
陳嶼這幾日一直留在崇山,直到今日吃過一餐‘油雲醋魚’後才啓程離開。
向着真武山方向而去。
真武山名揚天下,乃道門魁首,一手合煞法可謂數一數二,兼修丹鼎法派,傳聞上奉金丹老祖[杜老真仙],内有四堂八殿二十八山之說。
“杜老真仙……”,官道上,一隊商戶前行,有車馬三輛,攏共三十餘人,陳嶼混在其中随同,伴着一起去越州的方向搭個便車。
道士氣質溫和出塵,言行舉止都非小門小派能供養得出,似有道高人,故而縱使年歲看着年輕,卻沒輕視挑釁的不爽利之事發生。
與同行之人談論,說到越州現狀,難免跳不過真武山。
這是一座高山,不止巍峨矗立在道門各派頭上,同樣也聳入了越州的天。
“傳聞裏,杜老真仙乃是天上長眉大仙下凡,在幾百年前落了人間,傳下真武一脈傳承,又有幾代高人陸續走出,這才經營出一方龐然大物。”
那人興緻勃勃,從長眉大仙的故事一路說來,又牽扯到道門那位功德無量天尊身上。
最近幾年天下局勢不穩,北邊釋教愈發勢大,道門各派在結盟聯合共渡難關之餘,無論大小都在給自己找跟腳,冠以正統之名。
真武山自然不虞于此,他們早早就自诩爲真武蕩魔真君真傳,天下也都認可。
之所以會出現所謂杜老真仙,卻是和最近新開不到二十年的丹鼎峰有關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