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以肯定被引來的世界是否就是他想要尋找的第三重道境天地。
陳嶼很快散去了雜念,精神二次蛻變後他便開始鎖定初光與大定時所前往的空間。
空寂、混沌、迷蒙,諸如此般不過是踏足之前的些許阻礙,他猜測,這兩處同樣位在意識深層,換句話說,或許便是新的小念世界——不過就迄今爲止的經曆和感知來看,大抵不會小,說不定這兩地還埋沒着許多值得探究的隐秘。
等他真正鎖定了之後,才會去思索考慮第三重道境的事。
視線回轉,山上最近閑适,事情雖雜卻不多,都是些照料看顧藥草靈植,偶爾逮住雞兄和黑魚研究研究它們腦袋裏那團意識空間。
覺醒自我後,兩者對陳嶼時常處于一種敬畏狀态,哪怕一向暴躁的雞兄一開始見得他都少有的縮起雞頭,匍匐在地。
當然,等數次被揉捏雞身,把玩意識之後,反抗不能的雞兄還是生出憤懑,于是沒幾天又成了原先那般,遇到就撲騰着叮啄過來。
黑魚亦是如此,甚至比起雞兄對現實接受得更快,隻三兩次後便仰躺不動,自顧自曬太陽,對于在身上動手動腳的陳嶼理也不理。
饞嘴鹿這邊境遇就要好得多,早前吃了一背簍深秋難見的鮮綠嫩草後,再不能把持,日日都晃蕩在眼前,夜裏也不肯離去,動辄呦呦叫喚,駕起一顆鹿腦袋在腰腿處拱來拱去。
陳嶼對這家夥興趣不小,奈何對方靈性天資不差,意識凝聚卻慢騰騰,一些手段施加上去反應又尤爲劇烈,索性暫且不去多管,等在黑魚雞兄身上摸索清楚了再轉頭研究這頭鹿。
“靈性竟然有天賦之别,這就很不符合修行常識。”
至少不符合他對于修行與靈性的定義和理解。
閑置一旁,有時蹦哒得過于歡脫便挂到桃樹上,如今幾根枝桠都光溜溜,有着明顯的磨損痕迹。
說起桃樹,去歲十一月時在後院種了桃種,取的普通山桃之種,欲要培育成靈種再養大。
山上的藥物還是不足,即便他現今氣血磅礴無病無疾。加之足不出戶,鮮少有受傷的機會,但常備藥物總是必要的。
且散丹方子有幾副号稱靈丹妙藥,解析之後,他認爲尋常藥草想達成丹方所言效果很難,然變異桃花卻未必不能。
尤其他手上還有萃取秘術。
“對了,輪轉術既然能提煉純化萬物靈性,那是否對靈種也有效?”
輪轉術用在自己身上目前效用隻能說聊勝于無,比不得先提煉天地溢散靈性彙聚給長性燈,然後撚成燈芯點燃服用來的實際且有效。
不過此時念頭一起卻是止不住,陳嶼不禁好奇,靈植的靈性無疑是能用輪轉術純化的——純化并非提升,有些時候過度将某一部分析出,未必就是好事,可能會破壞原本穩定的結構。
但這是靈植,靈植由靈機催化,本身靈性已經穩固,成熟即死亡。
種子則不一樣,可塑性更高。
他面上流露出幾分躍躍欲試,不過沒有急着去試驗,剛從院後返回,還得将風樞秘山陣實際觀察到的一些細節記錄,與過往的想法彙總,再一一對比。
其中興許就有更進一步将陣法完善的方法。
想罷,右手一招,自雜物間中悠悠飛出一卷竹簡。
細長、束合,表面青綠點綴,薄薄一層熒光正耀耀放光華,仿佛在死竹中多了幾分生機。
禦物之術本質是精神切合法力托舉外物的手段,陳嶼精神尚未凝實,無法做到交互影響現世,但法力可以,以精神統禦變幻,便可做到很多尋常人眼裏神乎其技的‘仙神手段’。
不過對他而言這些甚至算不得術,并無靈文參與其中。
攏合起來也就四字罷了:力大磚飛。
憑借的,正是質地雄渾無匹的法力。
隻要動用法力夠多,哪怕一座山擋在面前亦能搬卸自如。
唯獨現在距此等程度還差了不少,體内青光雲團不溫不火,餐霞進度緩慢。
嘩嘩!
攤開竹簡,上面空無一物,而在陳嶼眼中卻又是另一副景象——細小字體密密麻麻,開頭幾篇還是小篆書寫,後來又轉爲更熟悉的簡體。
或許是以法力篆刻的緣故,筆走龍蛇間哪怕字體變化,風味意韻卻不減分毫。
“上輩子的字可沒這麽好看。”
嘴角帶笑,他翻閱眼前尚未完成的書冊,或者說無字天書?如何稱呼都行,于他而言一般無二。
青絲抖落指尖,宛若蜉蝣飄搖,片刻後陡然一震,貼合在竹片上展露鋒芒。
法力刻寫之際最是忌諱中斷,故而此時的他精神格外集中,心神沉凝,将腦中諸多思緒念頭斥諸于筆上。
常言道,好記性不如爛筆頭,不過對陳嶼來說記憶之能早已不同凡響,如今刻寫下來更多還是爲了梳理與對比。
……
秋去冬來,元靈根再度成熟。
旁側,二次靈機種植下土的那些還在徐徐生長,去年年底才種下,想來依着預計,大概得三四月去了。
第二次培育花去的時間無疑會比第一次時多上許多。
這點從靈種生長速度就可看出,單以靈機培育成株速度很快,十來天就可以長成,而如秋刀麥這等成長迅速的,化作靈種後再播種,即便有靈液澆灌培育,長成也要往後延遲十數日乃至數十日。
嘟!
指尖輕叩,陳嶼躬身側望去,眼前一碗陶盆瓦罐靜靜靠牆。
其上,一株青色中暈染些許粉黃色的植物自在舒展,葉片寬且大,尖部微微上卷,鈎了些許朝露。
再次收獲了一批元靈根,山田這頭的秋刀麥第二輪種植便可以開始。實際上早前分出部分山田用作移植靈植時就灑下了種子,此時再去不過是添些靈液,滿足其對地力的需求。
隻是忙活完了這些,他目光注意到牆根的這東西。
“生長幾乎停滞,也不知是好是壞。”
一株吸收靈機與靈液愈發脫離同類的黨參,一株四十年往上且在靈液滋養下似乎有了繼續累積藥力趨勢的山參,雲鶴觀中種着這倆堪稱寶藥的藥草。
卻一個都沒熟。
尤其前者,大半年下來,靈液吃了快二三十竹筒之多,仍舊長勢堪憂,始終維持着現今這般速度。
一眼看過去,早前将對方印象留在腦海中的陳嶼很快發現,比起上個月隻多長了兩片嫩葉,就在左下方向。
嗅了嗅,一股土腥混雜,些許藥草香息全數被遮蓋。
上下打量了會兒,他轉身離去,朝着水缸裏自由仰泳的黑魚伸手一撈,将那黑厮落在手上。
四目相對,一方神情麻木無光。
“今日且不試驗啓靈法和輪轉術,就看看重新布列靈文的龜息術可否用在你身上并起效吧。”
畢竟有了自我,陳嶼多少解釋了一句給黑魚聽,哪怕對方聽不懂。
龜息術,這是他準備結合到乘風化虹術上的一道術法,前段時間從鋸子草上得了靈感,操控風力未必不能再靈動些,無需完全屏息,隻要從外與内一起形成隔風帶,内外交互多半就還能保持。
這樣一來再控制好風的流速,換氣與交互時機,高速飛行便不再是問題。
不過依舊依賴外界,想要真正踏足高空去翺翔還有很長距離。
“且試一試。”
掌指刻畫虛空,一枚枚靈文跳動着躍出,爬上了半點兒不掙紮的黑魚。
風力缭繞,片刻後黑魚雙目瞪的鼓鼓脹脹,愈發無神。
噗通!散去靈文,将之扔回水缸。
“疏忽了,魚以腮過濾,若隻存在風力變化,對黑魚而言和絕氧環境沒差。”
果然還是雞兄最合适。
如此想着,陳嶼拍拍手站起身來便去到雞棚處,請了雞兄,且不管對方如何不情不願,最後的效果還是令人滿意的。
“鋸子草有鋒銳之效,實而深究依然是一種流動,風快則利,但僅化用到龜息術上卻是得再做些改動。”
一邊沉思,他一邊放下手中已經因窒息昏迷過去的大公雞。
鋸子草用處不小,除了能融入化虹術令其保持平衡和提升速度的鋒銳之效,如今又解析出了能配合龜息術的靈感。
何況,除了這些外,他通過折斷鋸子草後對内裏仔仔細細排查後,發現有些結構顯得獨特,正在将之應用到其它事物。
若能複制這等将草植變作硬比金鐵的手段,屆時未必不能再多出許多用法。
……
轟隆隆!
天上旱雷滾滾,山頂,陳嶼腹中同樣交相輝映,動靜不弱分毫。
第二十三次!
蛻變走到如今,一次次小規模的變化對肉身影響漸漸沒了一開始那等改天換地似的程度,有若減弱,又或許是基礎在不斷壘高,不過誰也不會嫌棄提升太多,直到此刻,他依舊在内服丹丸靈液、外用靈石以及二号靈氣不斷給肉身添火,以期最後能鑄造出更圓滿的身軀。
縱然于此時而言,這副身體已然稱得上亘古未有,即便天下間最厲害的外練行家與之相比都宛若雲泥。
隻是陳嶼對此感受不深,并未與真正的外練武人交手,此刻隻覺得自己還能更進一步,肉身内尚有部分潛力未徹底挖掘出來。
他幹脆在考慮,是否要多種些生發果來,等到那股潛藏體内的能量即将燃盡的時候添上最後一把熊熊烈火。
不過去山上找了一圈沒能找到原材的陳嶼無奈放棄了這個格外誘人的想法。
“其實未必有用。”
并非自我安慰,因爲推測中,這股力量深埋肉身,很可能就是他在之前一年裏積攢下的生機潛力,已經在燃燒,過度激發的話反而會适得其反,使根基受到不小影響。
呼!吐出一口氣,直直勾勒數尺才緩緩散盡。
他不作多想,起身後向着後院而去。
光華流轉瞬息,身形沒入陣中消失不見。
甫一進入,一排青靈搖曳的翠竹挺立者映入眼簾。細葉微黃,幹身皲裂,一道道口子自然破開在其上,顯然走到了生命盡頭。
目光上望,些許金黃點綴竹葉枝桠之中,一簇簇,仿佛粟米。
而神異的是,這些成熟的竹米竟時而模糊,時而顯現,随風搖曳,又好似有靈穿梭微風,翩翩起舞。四周光暈扭曲,陣法籠罩下依然無法将之徹底映照。
陳嶼靠近,金黃竹米紛紛靜下,不再動彈。
真成精了?仔細看去卻是不然。
一根根纖細無比的透明毫毛紮根在竹米外衣上,竹米累作一團,細毛自然連綿成片,風拂過,光線蕩漾,自然有了先前所見的一幕。
摘下一串,他也是今日才發現變異後的竹米表面還長着細密毫毛。
很軟,精神觸碰下,意外化作一枚枚銀針,直直豎起紮向手指。
他輕咦一聲,饒有興緻去撥弄,這些與精神力反應的細毛竟硬度不弱,輕松插入了皮質。
動用氣血再嘗試,這次用了些力氣才堪堪紮入。接着法力覆蓋皮膜,卻是直到折斷都未能突破阻隔。
陳嶼收回精神力,從即将枯萎死去的山竹上摘取了所有竹米,包括上面無數纖細毫毛也一并保存起來。
能對精神力産生變化的現世事物,這還是第一個。
伐竹、平整土地,他暫不準備繼續異化山竹,不過再移種一些竹子以靈液催熟倒是可以,到時能得到竹種最好。
轉念又想到,山上竹林有不少,之前或許就已經臨近開花,被自己移種後加快了進程,此時再移植一些的話想必不會用去多少時間。
“一兩月應該就能收獲。”
接下來,便是試驗竹米用處了。
吃過午飯,去了山田那邊将靈液灑下之後,回到道觀的他自然埋頭在竹米上。
一粒粒金黃竹米擺在眼前,仿佛油脂翻炒過一般,散發沁人心脾的微微芬芳。
經過觀察,毫毛都紮根在外衣,有無比細微的小孔存在。試着以精神力覆蓋再收起,軟硬變化數次後,無數纖細毫毛自行脫落飄下。
一兜十斤竹米,收攏的銀毫不過一寸左右,可見其纖細非常。
陳嶼嘗試,依舊是老樣子,先精神與法力試驗反應,然後洞悉術輔以感知之力收集信息,再根據情報判斷是否以食物形式發揮效用。
若真如此,又去想該雞兄先還是雞兄和黑魚一起。
身經百戰的雞兄總是逃不掉的。
不過這回明顯運氣到了,雞兄得慶幸他沒有将之直接扔嘴裏。在消化了洞悉術反饋的種種後,陳嶼做出了不同尋常的動作——元神出竅,面無表情之下用肥嘟嘟小手抓起一把銀毫遞到嘴裏。
腮幫子鼓圓了,細嚼慢咽。
嗯,一股子酸奶味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