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陳嶼趕路返回的同一時間,與石牙縣相隔數千裏的左風要塞風雲變幻,狼煙滾滾。
是日,大齊主将高言弘親帥三萬鐵騎揚鞭叩關。
揚言曰,兩日破城,十日掃清北地六州,旬月便要乘風蕩野,進駐建業!
一時間,大河之畔陰雲蓋壓,氣氛驟然變得緊張,本就遭逢大旱,如今又遇了刀兵,無數人拖家帶口,向着河南河東兩地湧去。
同時亦有蠅營狗苟之輩趁亂牟利,白蓮教、五鬥道等淫祭野祀廣布信徒,岐山義軍、雲燕八天王更是悍然割據一方作威作福,不服王化。
紛紛擾擾難自休,大半個河間地亂成一鍋粥。
隻是這一切與遠在千裏外的青台山雲鶴觀關聯不大。
任憑山下風雲變化,陳嶼如今想的更多的卻是如何安置簍中這些小家夥。
……
咯咯~哒!
略顯柴瘦的母雞張望四周,來到陌生環境的它第一時間埋下腦袋、蓬松兩翅在身側,像個團子樣緊張地蜷縮在地上。
一動不動。
相比兩隻縮成球的母雞,那隻頂戴焰冠、身披大紅将軍氅的公雞倒是要自在得多,仿佛移駕遷都的君王一般,昂揚腦袋斜睨四方,兩隻爪子抓在地上,高高挺起自己那黑紅油亮的胸膛。
小雞仔就不說了,叽叽喳喳好奇心十足,小短腿邁開來,繞着兩腳獸滿庭院打轉亂跑。
瞧了眼這些新的住客,陳嶼覺得還是有必要搭個窩棚,遮風擋雨,畢竟萍雨馬上就要到了,若是一個不小心暴露在雨下的話,這群小雞仔估計沒幾個能撐住。
将庭院大門帶上,他拿着柴刀和斧頭去了後山,打算砍些竹子來編籬笆。
原本道觀中是有養雞鴨牲畜的,隻是老道士年輕時喜愛浪蕩,照料不過來,于是就拆除掉了。
至于前身,那就更不用指望會去養雞養鴨了,這些活在滿心揚名天下弘揚雲鶴威名的對方看來就是細枝末節,完全沒必要。
肉?下山買就是了。
往返費時耗力?那就在山下多待一段時間,正好行俠仗義,仗劍走紅塵。
銀錢資耗?前身沒這個概念,有了就用,在他看來金銀生不帶來死不帶去,實在沒必要爲此發愁。
可以說是個很自在灑脫的人,然後就把自己給灑脫死了。
陳嶼歎氣,驅散掉腦海中這些有的沒的,将心思放在眼下。
竹籬笆他可沒編過,但上輩子看老家的爺爺弄過,記憶有些模糊了,不知道還能不能照貓畫虎弄出來。
砍掉竹子,剔幹淨枝桠,依着十字切口破開,剝片,浸泡入水……
然後像編辮子一樣穿插一起,先抵着開了個頭,估摸了下籬笆寬度,才一丈出頭。
“不夠啊。”
便是隻圍一半,另一半靠牆,這點兒籬笆也不夠用的。
沒辦法,隻能再上山砍一批下來。
陳嶼手指捏着刀,拤在竹衣上,輕輕一滑便拉出一匹長片。
很快,新削的竹片同樣被編入籬笆之中,好在兩次下來寬度總算足夠。
院中,兩丈左右的籬笆平鋪在地,細密的竹片左右連橫,穿刺纏繞。看着就很結實,模樣也不差。
比劃着,陳嶼還是有些不滿意,因爲右下角一塊區域有些過于松散,正面看去就顯得歪斜了些。
摸了摸鼻子,他拿着刀用刀背往裏側輕輕砸了兩下,直到将那幾個較大的窟窿眼擠小後才停下。
“将就。”
這回先這樣,等以後有哪裏不對了再修補,或者幹脆用一段時間後直接燒了重新換一副。
山上竹子不少,随時都能砍。
“還白撿了個背簍。”
回身将裝雞仔的竹簍倒扣,把裏面的草絮傾倒出來,拍了拍,扔在了院牆邊。
然後陳嶼提着新鮮出爐的籬笆來到院外,靠近柴房背後的位置,先是用兩根木棍固定兩邊,然後拿麻繩綁縛緊籬笆的一端,将另一端牽了根長繩,搭在木棍上。
“還得再編三個。”
試着拿手丈量了下距離,他又擡眼望天,兩扇拼合左右,一扇蓋頂。
于是颠兒颠兒回到庭院,将剩下的竹片編合一起,弄出三扇相比剛剛要小巧幾分的籬笆。帶到道觀後面,同樣拿麻繩把拼接的地方綁緊。
用手臂粗的長棍倒插在地,穿過繩索後輕輕斜拉一些,讓眼前這個簡易的窩棚更寬敞了些。
頂上蓋好,抱來院中的草絮,鋪在頂上,還找了一些茅草同樣挂在上面。
之後,還得給窩棚内同樣鋪上幹草。
等到一切收拾妥當,天色已經來到了傍晚,遠邊的霞光黯淡昏黃。
回到院子裏,小雞仔正縮在母雞身子旁休憩。
那隻大公雞也好似累了,沒有繼續巡視自己的新領地,而是蹲在不遠處打盹。
“來來來,各位,看看新家。”
驅趕着大雞小雞們到了院後的籬笆窩棚内,陳嶼心滿意足,看向咯咯不停的母雞們,又去廚房舀了半碗小米撒在地上。
食物的到來無疑激起了大小隻們的食欲,氣氛重新火熱,腦袋點動啄食,啼鳴不間斷。
“多吃點兒,吃飽了才好讓我吃。”
打量着面前這一窩大小雞,他好似看見了一隻隻體肥膘滿的肉雞在晃。
一個道士,整日裏不去琢磨道經,反而想着的不是種田就是口腹之欲,這成何體統?
哦,他是個假道士,那沒事兒了。
蹲着看了一會兒,陳嶼回身離去。
時候不早,也該弄些吃的,雞确實吃得簡單,但他可不行。
“嗯,今晚就切些肉丁煲粥吧!”
這麽想着,他又記起自己帶回來的那兩扇肉,花雞肉可是好東西,等萍雨過後說不得還得去趟山裏摘些山藥當歸之類的回來,炖一鍋鮮湯。
“可惜西州買不到芋頭,不然還能來個芋子燒酒雞。”
芋頭此世也有,隻不過由于處理不當容易中毒所以少有人食用,且大都分布在東南一帶。西州位于大梁内陸,除去一些荒野沼澤外,确實難以遇見。
感歎着,帶着些許遺憾。
……
晚間,正起落躍動打着拳。
經過山下一遭,他對雲鶴功上記載的打法又有了更深理解,不過到底不是個喜歡争鬥的,陳嶼很快就将心思重新放回到了練法上。
比起‘打’這個字,他顯然對‘練’更感興趣。
那種一點一點強大自己的過程讓他莫名有種養成的樂趣。
打法則不同,那得拼殺,得與人纏鬥搏命才有進步,日複一日的空揮拳至多隻能熟練招式,真到對敵時隻會露怯。常年累月的空架子反而會拖後腿。
所以在他看來,護道之術要有,且需時常溫故知新,但實在無需投入太多精力去鑽研細磨。
若是天資聰穎高絕的武道天驕如此倒還罷了,如他這般尋常資質的武夫,還是要找準自己的定位,萬不可三心二意。
心緒翻飛,凝神沉下。
勁力鼓蕩澎湃,繼續循着呼吸節奏沖刷皮質皮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