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交談,互相告知來曆。
直到這時,陳嶼才曉得了身前這人的姓名。
錢玄鍾?
眉梢跳動,他感覺有些耳熟,好像在哪裏聽過,隻是一時半會兒想不起。
對面,名喚錢玄鍾的青衣俠客打理衣衫的同時也在腦中回憶,不過由于對石牙縣一帶不算熟悉,所以思來想去也想不出雲鶴觀是哪個大觀,隻當能教出陳嶼這般年少有爲的應該不會太差,估計是某個隐世廟宇。
“陳道長年紀輕輕便有如此功力,想必雲鶴觀定是人才濟濟,道學深厚。”面前的錢玄鍾不無贊歎地說道。
這話說的真心實意,看面貌眼前這道人二十都不到,就已經通貫周身、激發内勁,比起那些枯練半生依舊卡在關口的門外漢要好太多,起碼在西州境内算得上年少有爲了。
實際上陳嶼這副身體早在半年前便滿了二十,隻是面相不顯老,所以歲數瞧着要小一些。
“哪裏哪裏,一方山野小觀罷了,人丁稀薄,向來少有門徒行走山下。”自家人曉自家事的陳嶼扯動嘴角,拱手道,“遠不及居士這般行俠仗義,豪傑過人。”
“哈哈哈,道長說笑了,鄙人不過見不慣這些渣滓罷了,算什麽豪傑。”
兩人都非善談之輩,加之初遇,話頭實在不多。于是幹巴巴吹捧一番後,便商量起正事。
“此人如何處理?”
錢玄鍾挑着長劍,抵在匪徒頭子劉豹的下巴處,鋒銳的刃口滲着冰涼,讓對方膽戰着不敢有絲毫異動。
陳嶼低頭沉吟,覺得還是報官爲好。
将想法一說,錢玄鍾聞言卻搖頭,“道長有所不知,若是我沒猜錯的話,這些匪徒的來曆或許沒那麽簡單。”
“……”,果然有大的在後面?
陳嶼神色不變,隻是眼中無奈,别真打了小的來老的吧,無不無聊。
錢玄鍾卻是不知他如何想,自顧自地說着,言詞間,将最近發生在石牙縣的一系列事都透露出來。
月前,距離此地數十裏外的白果山上聚集的匪徒下山入村劫掠,擄走了某個富戶的妻女,然後被其發重金懸賞,外加山下周圍村寨的不少獵戶都被召集,一同進山剿匪。
這事陳嶼上次下山就在城口聽過,隻是沒有如今對方口中所說的這麽詳盡。
照錢玄鍾所言,他當時便在那一帶遊曆,也加入了剿匪隊伍。
到了這時陳嶼終于想起錢玄鍾這個名字爲何熟悉。
錢玄鍾。
一位據傳來自祁陽的少年豪俠,自泰定府而來,一路除魔衛道行俠仗義,是西州武林有數的青年俊傑。
因常身着青衣,善使長劍,故有好事者爲其取了個别名。
“原來錢居士便是青衣劍,久仰。”
陳嶼當時在茶樓中聽人說起過,有人稱青衣劍的年輕俠士在廣庸府遊曆。沒想到今天見了本人。
雖然對方同樣隻是三流,但厮殺經驗不在一個層面,實力自然不可同語。
“區區薄名,不值一提。”
錢玄鍾大大方方承認,他出來闖蕩一方面是爲了打抱不平事,同時也有砥砺武功和張揚名氣的想法。
身爲武人,處于紛繁江湖,凡所求不過名利二字,他對利心思淡薄,倒是有些好養盛名。
說回眼前的這群匪徒,錢玄鍾告訴陳嶼,之前在剿匪時,白果山上的賊頭宋老大已經被他斬于劍下。
按理說這群由平頭百姓、地痞青皮聚集的烏合之衆應當一哄而散才是。
事實本也是這般,白果山上參與的獵戶和俠客都沒有趕盡殺絕,那些富戶地主隻要求誅殺首惡。
殘餘的匪賊一部分被衆人抓去了官府投牢,一部分被驅趕遣散。還有一些趁亂逃竄無蹤。
正常來說這件事就該到此爲止,往日裏的白果匪徹底覆滅,犁天大王身死,一切恢複平和甯靜。
然而,就在數日前,一群打着白果匪名号的匪徒就像地裏長出的一樣突然冒出頭來,在石牙縣内橫行肆意!
短短時間内便襲殺村寨十餘處、屠戮鄉鄰數百人。
不可謂不殘暴。
當時正打算離開,去往下個縣城繼續旅途的錢玄鍾收到消息,帶着不解,重新尋找起這群‘白果匪’的蹤迹。
想要知道到底是何人能夠将已經潰敗的匪賊重新糾集,還在極短時日裏做出遠超往先時候的惡事。
“居士的意思是,這些匪徒并非真正的白果匪?”陳嶼疑問道。
“正是如此,白果匪早已覆滅,便是沒有,所有匪徒攏共不過二三十,如今光這一支就遠超這數目。”
親自動手鏟除白果匪的錢玄鍾對此很有發言權,盯着身下癱軟無力的劉豹,不急不緩說到,“再者,白果匪隻是一群普通人,可沒有如這人這樣的通勁武者!”
堂堂一名通勁武人,便是不如二流一流高手那般威名鼎鼎,但總不至于爲吃穿發愁,又豈會流落到和蟊賊攪和一起當匪徒的地步。
顯然,這群匪徒遠不止普通賊人那般簡單,來曆莫名,背後可能有其它勢力在支撐。
而頭目劉豹,很大程度便是由那個勢力插派進來。
“問問他吧,興許知道什麽。”
旁邊,陳嶼聽了一圈,感覺這事兒後面有些繞,保不齊真有的挖。于是不打算東想西猜,有問題直接問當事人。
若真挖出來,再依着背後事情的大與小思量辦法,本心而論,在解救下了村民後他已經不大想參與接下來的事了,但還是有幾分好奇,且看錢玄鍾能問出什麽。
對面,錢玄鍾點頭應了聲。
接着,兩人輪流詢問,期間還扮演了一輪紅白臉,用劍棍捅刺威逼,結果不知是問詢經驗太少還是對方确實嘴硬,總之他們倆都已經口幹舌燥了,渾身是血又添了幾個大口子的劉豹依舊一言不發,隻用仿佛要吃人的眼神死死粘在他們臉上。
這時候,陳嶼正摸着下巴想着法子讓對方開口,旁側的錢玄鍾突然說了句。
“道長,若實在不行,我這兒倒是有個辦法或可一試。”
他好奇,想看看對方的手段。
“且放下心來,這辦法我曾在不少爲禍一方的惡人身上試過,無論之前如何咬牙切齒,都能掰開他們的嘴。”
緊接着,在他注視下,錢玄鍾解開腰帶攤開在手,半蹲在地,腰帶錦緞上露出一排針刺道具。
陳嶼愕然,感覺對方好似突然從仗劍走天涯的俠客客串到了山野老中醫。
仿佛看出了他的想法,錢玄鍾笑着解釋道:“這套針具乃遊曆途中救助一山醫後對方贈送于,當時跟他學了不少藥物藥草方面的辯識,還有這一手針灸之法。”
陳嶼默然,沒想到眼前青衣飄飄、俊逸非凡的年輕君子,還是一位資深針灸大師。
如此的……多才多藝。
而事實勝于雄辯,這位青衣劍的針法确實出衆,甚至他一度懷疑能堪比對方的劍法。
因爲隻用了半刻鍾,身前躺倒在地的匪徒頭子劉豹就有氣出沒氣進,一副蹦出池塘缺了水的魚似的。
大穴各處、全身關節,足足十六根五寸長的銀針釘入體内。
然後青衣劍手不停,又一針紮在人中位置,内勁湧出,針尖鑽開皮肉,刺入血骨深處。
劉豹半身陡然扭曲,身子挺動如同死魚,嘴裏吐着白泡,眼冒血絲,額頭青筋猙獰,面目宛若抹布擰成一團。
涕泗間哀鳴呻吟,低聲求饒。
“嗚…求…求…給個…痛快……”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
沒有理會對方那生不如死的模樣,錢玄鍾冷漠地收拾好銀針,看向陳嶼,一邊贊歎一邊說到,“不愧是通勁武者,意志足夠堅韌,竟然能堅持到第十七針。可惜沒能再堅持一下,不然還真想看看紮在腦後的第十八、十九針是個怎樣的效果。”
這麽說着,他還一個勁兒感歎,回瞥了眼奄奄一息的劉豹,好似爲了沒有盡興而感到恨鐵不成鋼。
見到這一幕,陳嶼不禁往外挪了挪位置,覺得自己以後還是少跟這位青衣劍接觸比較好。
那針紮得,看得他眼皮子直抽。
感謝(ω`),不是單機就好,嘿嘿(﹃)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