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嘩嘩嘩……”一陣掌聲過後,格裏高利·派克在演員工會終身成就獎頒獎晚會的台上,把獎杯和獲獎證書,頒發給了當年在“殺死一隻知更鳥”裏,扮演那個被冤枉的黑人角色的演員,布洛克·彼得斯。
“格裏高利永遠是我的好朋友,去年我吃了幾張交通罰單,需要一個律師,我拿起電話就打給了他……”
台下的衆人一陣笑,布洛克·彼得斯是個非常有人緣的黑人演員,很多圈内黑人都得到過他的幫助和提攜。白人也因爲那部殺死一隻知更鳥,對他的表演印象深刻。
所以這次的工會獎第一次頒發給黑人演員,就挑了他來做獲獎者。羅納德也在台下鼓掌大笑。他是送格裏高利·派克來頒獎的,因爲“其他人的錢”的那個因病去世的演員的鏡頭被重新剪輯進來,需要派克重新給一段台詞配音。
“謝謝你對Yimou說的好話。”頒獎完畢,羅納德親自開車送格裏高利·派克他的豪宅。
電影技術和藝術學院對Yimou不來是很有點不耐煩的。這樣的事情不是他們這樣一個老大機構喜歡的。羅納德找卡爾·莫爾登聊了一次,主席先生對他倒也坦誠,多數董事都對此有異議,甚至有人提議要取消他的提名。
找了吳導來作證,羅納德勸說卡爾·莫爾登,這很可能不是Yimou的本意。爲了說服那些老董事,還請格裏高利·派克來做說客。
好在派克既在老一代好萊塢演員裏人脈深厚,又多次去過内地,對那裏的電影人也保持了不錯的友誼,所以欣然答應。
疏通的效果不錯,學院對此不再計較。羅納德也讓吳導想辦法和那邊取得聯系,讓他們不要再做這種無禮的事情。不想來參賽,或者不想某部電影參賽,就不要送來報名。
“你很不錯,不用對這些人有什麽想法,得不得獎是不能靠公關來的。第一屆奧斯卡頒獎的時候,我就在場,電影公司老闆的指定,很多時候也沒有用。等待時機,到時候他們會自己上來求着你去領獎的。”
格裏高利·派克邀請羅納德在家中的花園坐坐,他很明顯看出了羅納德對沒有獲得最佳導演提名有心結,說了些過去的奧斯卡八卦,爲羅納德寬心。
“我知道,投票是很難說的。”羅納德接受了老人家的好意。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導演,大概率就是馬丁·斯科塞斯的了。
業内影響比較大的專業獎項,比如全國影評人協會獎,就把最佳導演頒發給了斯科塞斯,還稱贊這是他自出租車司機,和憤怒的公牛以來的又一力作。
當然,阿美利加的協會,是從下往上建立起來的。一開始建立的是各個城市的影評人協會,之後才有的全國性的影評人協會。所以這個協會雖然叫全國協會,但是影響力未必有紐約,洛杉矶等單個城市的影評人協會的影響大。
除了這兩個城市,還有波士頓,芝加哥,甚至達拉斯,影評人協會獎都有一定的知名度。
洛杉矶影評人協會的獎項,因爲有很多人和好萊塢關系密切,向來被看作是好萊塢的一個指南針。
這次,他們通通倒向了馬丁·斯科塞斯的“好家夥”。電影榮獲了最佳影片,導演斯科塞斯獲得最佳導演,喬·佩西拿到了最佳男配角。
凱文·科斯特納在最佳導演,和最佳男演員裏都落敗,連獎勵新人性質的下一代電影人獎,也輸給了一位新西蘭女性導演簡·坎皮恩,隻得到第二名一個安慰獎。
這個獎項有點類似青年導演獎或者演員獎,對初出茅廬的導演或者演員,是一個挺好的鼓勵,但是對于科斯特納這樣已經成名的演員,這個安慰獎其實意義不大。反而沒拿到以後,有一種羞辱的意味。
頒獎的時候,一身白色西服,風度翩翩的凱文·科斯特納沒有表露出什麽,但是事後還是找羅納德吐槽了好一陣。
他說他又像回到了當年在梅格·蒂利家裏,因爲自己參演的鏡頭都被導演剪掉,從而被那些參演“大寒”大大露臉的演員侮辱,連一條劇組主要演員人人有份的禮物,羊絨圍巾也不給他的晚上。
兩個失意的人,聊到了人生的不盡如人意的地方,也是一肚子苦水。羅納德拿出了從髪國進口的白蘭地,兩人你一杯我一杯的喝了起來。
“哎,好萊塢真是個狗咬狗的地方,當年,要不是你羅納德看中我,我可能還得繼續當好幾年木匠。”凱文·科斯特納的喝的正在興頭上。
“别提了,當年我也是沒人願意投資的小導演,有你這樣的好演員願意來演,算是運氣不錯。”
“好萊塢這麽大,真正的朋友沒有幾個……”凱文·科斯特納還要喝,但是酒瓶都空了,“再來點?”
“好家夥,都喝光了,我從巴黎也沒帶幾瓶回來……嗯,這裏還有一箱子華人喜歡喝的烈酒,你要不要嘗嘗?”
“什麽酒?”
羅納德從酒窖裏拖出一瓶白瓷瓶的茅台,上面還有五角星的标志。“來點嘗嘗?”羅納德往喝威士忌的玻璃杯裏倒了兩杯。
“這什麽酒?”凱文·科斯特納一聞味道,眉頭一皺。
“我和你說,當年基辛博士和理查德大統領,去那裏的時候,……和……在國宴上就喝這個。回來以後聽說造訪白宮的貴客,才能被招待一小杯。”
“啊,果然是好酒。”一聽到這麽有來曆,哪裏能說不好。凱文·科斯特納連忙喝了一大口。
“啊……”
“啊……果然是好酒。”
“好,好……”
兩人到後面都喝醉了,也不能說自己酒量不行。喝多了酒精以後,舌頭麻木,也嘗不出太多的味道,把一瓶白酒喝了一大半。兩個人都喝的有點醉。
“你肯定能拿奧斯卡,你導演這麽多好電影,評委沒有不給好導演認可的先例,不像我們演員,很多好演員都沒有拿過奧斯卡。連卓别林和芭芭拉·斯坦威克都沒有。”
“你肯定也能拿奧斯卡影帝的,像你這樣的外型,好萊塢最喜歡了。肯定你要拿的。”
“你先拿。”
“不,你先拿。”
羅納德和科斯特納兩個人抱着茅台酒的瓶子,好像抱着的是奧斯卡小金人似的,互相推讓給對方。但是真的對方要拿過去的時候,又舍不得放手。
“他們兩個是怎麽了?好像幼兒園小孩子一樣,互相搶玩具嗎?”科斯特納的老婆不見丈夫回家,打了電話後特地趕來。
“我也不知道,他們還有這樣的一面。”戴安捂臉。
“男人,都是孩子。哼……”
最後還是科斯特納的老婆辛迪,在傭人的幫助下,把她老公拖進汽車開回家。
……
“你醒啦?”
第二天一早,戴安看着在床上頭疼的羅納德,趕緊把檸檬水拿過來給他醒酒。
“我昨天幹什麽了?怎麽一點都想不起來了?”
“你昨天晚上和科斯特納喝酒,兩人爲了沒有奧斯卡獎項痛哭流涕。”
“胡說,我有奧斯卡小金人,還放在紐約我姨媽家裏呢。”
“你那是最佳原創歌曲,和導演又沒關系。”戴安捂着嘴笑,羅納德其實内心還是有點不舒服的,喝醉了正好發洩出來。
“我沒有真的哭吧?不至于,不至于……”
“那你可得再拿一個小金人回來,這裏家裏也得放一個。”戴安還拿起電話,請廚房送中式早餐過來。
“嗯,你還是去一趟紐約吧,Ang Lee那邊開機了,你得去看看。順便那裏還有紐約影評人協會的頒獎,看看在那裏的運氣如何。其實每年紐約影評人協會的指南針效果,比洛杉矶的還準一些。”
戴安見羅納德心裏又不舒服,就松口讓他去紐約一趟,散散心。
“哦,天哪,我的茅台怎麽被喝了……”羅納德剛剛端起白粥,看到桌子上打開的茅台酒瓶子。這可是女排奪冠後領導送的,自己也沒幾瓶。
戴安隻好翻了個白眼……
……
紐約的斯坦頓島,距離羅納德家裏不遠的地方,有一個老式的木質結構的房子,這裏被當成了“推手”裏小兩口住的房子的拍攝場地。
Ang Lee站在那裏,穿了西裝,今天可是他畢業多年以來,第一次拿起院線電影的導筒,整個人都很精神。
羅納德就在旁邊看着他,觀察他的導演水準。這是他從羅傑·科爾曼那裏學來的,第一天開機觀察導演的水準,然後決定怎麽處理,給他多少權力。
Ang Lee和攝影指導聊了很久,演員們也來排練了一遍,最後再把分鏡确定。
“Action!”
海倫·斯雷特在前景,後面是朗雄在那裏練習太極拳。這就是一個反映中西方文化不同的特别場景。朗雄扮演的老朱,好不容易來到阿美利加,和兒子兒媳住在一起。因爲木質的房屋不隔音,作息時間不同,有了矛盾。
兩輩人雙方因爲生活習慣不同,出現了矛盾,這是很正常的事情,如果都是華人,或者都是洋人,其實不難解決。
但是老父親因爲華人的文化,認爲小輩的直接溝通,是不尊重。兩人其實都不是壞人,也很善良,但是爲了各種矛盾,弄得兒子在中間受夾闆氣。
“Cut!”
羅納德站在後面頻頻點頭,Ang Lee拍的第一個鏡頭,就能看出不凡。導演是不是有藝術能力,一兩個鏡頭就能看得很清楚。就這麽一個簡單的鏡頭,他還可以設計出讓觀衆領悟到雙方最大的隔閡就是文化不同。
有的導演啰啰唆唆拍幾分鍾長度,也未見得表達清楚的戲,Ang Lee一個鏡頭就能讓觀衆立刻領悟。這就是魔力和天賦。
看來自己不用擔心了,隻要放權給他就行。
多呆了一會兒,羅納德就跑去休息拖車,等着海倫·斯雷特休息的時候過來。兩人好久不見,今天一見,可能是高興的緣故,海倫的演技似乎也上了一個台階。
不過等了好久,海倫也沒過來,羅納德又跑去現場。Ang Lee這麽精進?可别把演員累壞了。
到現場一看,Ang Lee又在給朗雄和海倫·斯雷特說戲。這是一個比較複雜的運動鏡頭,攝影機從先對準兩人,然後要搖動到另一邊,那裏是海倫扮演的兒媳婦在自己的房間裏,另一邊是朗雄扮演的父親在另一頭。
這又是一個隐喻,東西方文化,就在東西兩個卧室。
不過這個鏡頭拍了好幾遍也沒有拍好。除了演員需要配合好,攝影機本身的運動也頗爲複雜。首先要使用超焦距拍攝,然後搖動,再加上一個中景和移動畫面,又要大幅度改變焦距。
這裏面多個地方都需要清晰地給觀衆一個交代,是比較考驗導演的調度能力,和攝影組的技術能力的。
羅納德很快發現,這個劇組沒多少錢,請的人其實技術能力,搞這種複雜的運動可能不夠。而Ang Lee也沒有多少導演複雜情景的經驗,有點力不從心。
“咳咳……”,羅納德咳嗽了兩聲。突然現場靜了下來,全部人都看向他,似乎他才是現場的導演。
這可不好,羅納德馬上微笑起來,“上午拍攝的非常好,這個劇組是我見過的最好的小成本電影劇組之一。不過我說,是不是到了休息時段了?我們的預算很充足,似乎不需要這麽趕,要是被工會的觀察員看到違反了休息規定可不好。”
“哈哈哈……”
一下子大家都笑了出來。羅納德也給Ang Lee遞了一杯紅茶,然後示意他單獨說兩句。
“感覺如何?我是很久沒有見到第一次拍電影這麽鎮定的導演了,你很不錯。”
“嗨,我其實挺緊張的。”
“你怕什麽,隻要你表現的有信心,他們就會尊重你的。”
在羅納德的刻意表揚下,Ang Lee的信心得到了很大的增強。
“有什麽建議嗎?我感覺有些複雜場景還是有點吃力。”他身上華裔特有的謙虛又冒了出來。
“你做的非常好,我沒什麽可抱怨的。不過,如果你覺得鏡頭運動的難度比較大的話,不妨用一些靜止鏡頭,你知道的,就算是比利·懷爾德,他早期拍的電影也是靜止鏡頭多,靠後期剪輯的。”
“我會考慮的。”Ang Lee知道,不過,但是,後面的都是重點。
很快,他重新弄了分鏡。一個複雜的運動鏡頭,被拆分成了三個靜止鏡頭。把攝影機弄到房門外,透過窗子拍攝兩個演員的場景,這樣來代替攝影機的複雜運動來表現文化隔閡。
有了固定的窗格分割兩人的,在窗格形成的畫框裏呈現兩人的文化隔閡,其實表現力一點不比原來的計劃差。
……
“又是馬蒂得獎,看來他今年的奧斯卡最佳導演是很穩了。”
晚上海倫·斯雷特也不能離開劇組,羅納德就在這裏陪她。羅納德就在旅店裏,和理查德通電話。剛剛頒發的紐約影評人協會獎,也揭曉了。
羅伯特·德尼羅拿了最佳男演員,斯科塞斯拿了最佳導演,喬安妮·伍德沃德拿了最佳女演員,好家夥拿了最佳電影……
紐約的獎項,與狼共舞,和科斯特納,甚至連第二名都沒有拿到。全軍覆沒。
紐約的奧斯卡指南針,這次是索性全部聚焦到了意大利裔幫那裏去了。
“哼,他們隻是喜歡頒獎給紐約出身的電影人罷了,我看這次斯科塞斯得獎了,下次他們就該偏愛你了。”海倫對紐約的電影圈子更熟悉,一看就知道問題所在。
連喬安妮·伍德沃德這樣的老牌影後,也給了最佳女演員。完全是看老鄉的面子而已。現在的紐約電影圈子,是離好萊塢越來越遠了。
“嗯,這隻是一個指南針,還有波士頓影評人協會,編劇工會獎,導演工會獎,那也是很有指南針意義的。”
羅納德不再考慮煩心事,翻身摟着海倫親了過去。
……
“波士頓影評人協會獎發布,馬蒂·斯科塞斯榮獲最佳導演獎。最佳影片由好家夥獲得,最佳男女演員分别由傑裏米·艾恩斯,和安婕莉卡·休斯頓獲得。”
果然,海倫的說法得到了印證,波士頓就不偏愛紐約出身的演員了。但是好家夥還是拿到了最佳影片和最佳導演兩個獎項。
接下來由紐約和洛杉矶兩個編劇協會聯合頒發的編劇工會獎,則把最佳改編劇本頒發給了“與狼共舞的”邁克爾·布萊克。這也是羅納德參與的電影,第一次得到了指南針獎項的肯定。
最佳原創劇本,則給了雨人的導演巴裏·萊文森,他的新片阿瓦隆是自編自導的。人鬼情未了和漂亮女人的編劇,都沒有赢過巴裏·萊文森。
這個結果就更加有指向性了。編劇普遍還是更喜歡巴裏·萊文森這樣一個名導演。布魯斯·喬爾·魯賓和L·勞頓,都是默默無聞的編劇。編劇工會自己都不太喜歡他們。
回了洛杉矶的羅納德,已經不對自己的幾部電影抱有太大的希望了。他就在剪輯室裏剪輯“其他人的錢”,把公關獎項的事情,完全交給了邁克爾·格雷負責。
“導演工會,敬請羅納德·李莅臨今年的導演工會獎頒獎典禮。”
一天回到家裏,羅納德看到了工會寄來的請柬。這是奧斯卡臨近的時候,最後幾個指南針獎項之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