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我沒興趣牽涉到一個這麽複雜的商業運作裏面，我隻是一個導演。你就這樣回複吧。”羅納德在片場處，對特地趕來的尼西塔說。
奧維茨服軟，請求羅納德幫助，搞定可口可樂這個阿美利加最大的廣告投放客戶之一。羅納德沒有任何猶豫就拒絕了。
“今年他的客戶收入不佳，本來就想憑借這個業務擴大收入範圍了。”尼西塔嘿嘿地笑着回答。
自從“雨人”這部電影在奧維茨的公關下，拿到了很多獎項以後，業内的明星們明顯對他有兩種正好相反的态度，又愛又恨。
那些想跳槽去CAA，或者被他“追求”的明星，都覺得他很有能力，可以幫助明星的職業發展更上層樓。但是已經簽約在CAA卻不在他自身嫡系客戶名單上的，或者其他經紀人公司無意跳槽的客戶，都覺得這個人非常的霸道，爲了業績和名聲，連自己公司非嫡系的經紀人的客戶都不管不顧，任意的欺壓。
當然，這兩種态度可能都有某些合理的地方。奧斯卡獎本來就是非常稀缺的資源，奧維茨爲自己的客戶争取，其實也無可厚非。隻是CAA的經紀人有的時候都喜歡模仿奧維茨的這種“進取”的态度，說話過滿讓客戶有了不切實際的幻想也是有的。
可以想象，因爲獎項的稀缺性，恨他的人遠遠超過了愛他的人。這樣，CAA在和大制片廠合作的時候，就出現了很多原來沒有的障礙。奧維茨一時間也拿不出像“捉鬼敢死隊”，“雨人”這樣賺大錢的打包業務了。
他想轉換賽道，給自己開拓一條新路。但是松下電器方面被截和，奧維茨沒有能夠出任并購後的環球公司的CEO的機會。而已經籌劃了多時的廣告業務，現在也沒了下文。
曆來，大型的快速消費品公司，都是廣告的最大投放客戶。他們通常會把創意和制作，讓幾家著名廣告公司來比稿。然後中标的廣告公司會拿到投放預算的百分之十幾。
然後制作，他們又會找好萊塢的著名導演，來操刀，拍攝具有電影感的廣告。前幾次羅納德拍攝的可口可樂和百事的廣告，就是通過廣告公司放出來的訂單。
但也許是因爲可口可樂不需要太多新鮮的創意，更需要的是良好的執行。管理層覺得這樣花費的成本太貴了。他們要更直接的和好萊塢的制作團隊打交道。
所以可口可樂最近都在尋找直接和制作團隊溝通的渠道。這其中，也就包括了羅納德之前拍廣告的大客戶，大型廣告公司的創意總監達西·馬奎爾。
她曆來和羅納德合作愉快，這次就首先想到了找羅納德來。這次可口可樂之所以對和奧維茨的合作産生了猶豫的想法，也有很大的原因是因爲她和可口可樂的新副總裁，首席營銷官塞爾吉奧·齊曼經常提起羅納德對可口可樂廣告的貢獻的緣故。
塞爾吉奧·齊曼在公司裏，在唐·基奧登上主席的位子以後，算是被提拔起來的新銳。和傳統把持公司品牌營銷的另一派，正在鬥的不亦樂乎。
他馬上安排了人，做了一個品牌知名度調查。總的來說，調查結果顯示，人們對百事可樂的廣告印象深刻，約有24%的受訪者表示他們在過去一個月中最喜歡的廣告是百事可樂的廣告，而隻有8%的人選擇了可口可樂。
邁克爾·傑克遜等年輕人喜歡的偶像，一直是百事的代言人。而可口可樂的代言明星，寶拉·阿巴杜的知名度就小多了，更不用說她還是傑克遜的妹妹珍妮的伴舞出身……
過去十年的所有廣告裏，隻有羅納德拍攝的幾個可口可樂的廣告，因爲請了黛咪·摩爾，伊麗莎白·蘇等在青少年中知名度很高的電影的女主角的緣故，拍攝的劇情又很有意思，在青少年裏的知名度和辨别率，趕上了百事的廣告。
這恐怕是可口可樂請那些明星導演，和明星演員來拍攝的所有廣告裏，最物有所值的幾次了。
就這樣，羅納德在可口可樂公司有權決定這個事情的塞爾吉奧·齊曼那裏挂上了号。達西·馬奎爾立刻找到了羅納德，尋求和他合作。否則，一旦這筆生意成交，她所在的麥肯廣告，肯定會把她當成替罪羊給開除了。
這件事情，羅納德不可能一個人吃獨食。可口可樂看中的是廣告代言明星，和令人印象深刻的廣告帶來的效果。他們剛剛失去了最好的體育代言人，芝加哥公牛隊的籃球明星邁克爾·喬丹。因爲健康和價格的原因，喬丹剛剛轉投佳得樂。
這下子，這個巨大的蛋糕，就有可能從傳統的麥迪遜街的廣告公司裏吐出來，就看誰能接得住了。
裏克·尼西塔，葆拉·瓦格納，還有理查德等人，在接到了羅納德的消息以後，馬上開始秘密又緊鑼密鼓地開始籌備和奧維茨一争高下。
他們除了手裏的湯姆·克魯斯，和戴安·蓮恩等明星以外，還有羅納德·李，馬丁·斯科塞斯，弗朗西斯·科波拉三位著名導演。
正好這兩位都和羅納德關系匪淺，初步試探下來，他們對拍點廣告賺快錢的興趣也不小。
尼西塔和葆拉又開始聯系CAA内部，新崛起的一大批經紀人，這些經紀人頗得奧維茨的真傳，在業務上勇猛激進，被業内起了個外号，叫做“年輕的土耳其人幫”。
他們手裏也有年輕的明星，但是升任合夥人的路，基本上已經被奧維茨堵死……誰讓他擁有除了羅恩·梅耶之外所有的股份呢？
幾個非嫡系的經紀人很快有所表示，尼西塔事實上，正在成立一個獨立于奧維茨之外的CAA内部的小團隊提。順理成章的，多年以來第一次，奧維茨在CAA公司内部，出現了消息不靈通的狀況。
“那我先讓科波拉和斯科塞斯和可口可樂的塞爾吉奧·齊曼面談，他可是一個影迷。”尼西塔笑着和羅納德安排造反的事情。反正經紀人公司的業務相對獨立，就算和奧維茨翻臉，大不了新成立一個經紀人公司就是了。
CAA之所以在過去幾年所向披靡，靠的還是低調和打包的業務帶來的超額利潤。反正打包的業務羅納德也不喜歡，他這一系的幾個手握大客戶的經紀人，跑出來短期内對業務沒有任何影響。
隻是多一些經紀人抱團，對業務推介有好處。尼西塔也在盡量的團結更多的經紀人。有的時候，在一個大公司裏，爲小團體撈取利益，要比正式出來單幹，還要更好。
這種策略，那些猶太裔就沒有太多天分了，還是尼西塔這樣的意大利裔，文化中自帶着假公濟私的基因，操作起來得心應手。
……
羅納德的電影，還要拍到聖誕節假期。所以尼西塔就把和塞爾吉奧·齊曼面談的時間，安排到最後，也更符合羅納德現在的地位。
“Action!”
羅納德繼續日常的拍攝。
“讓他滾蛋！”
格裏高利·派克穿上了一件淺色的外套，衣服皺巴巴的，角色約根森在下車間的時候經常穿的。凱特·蘇利文，特地來羅德島告訴他，加菲爾德提出了一項提議。
加菲爾德會用購入的股票，交換約根森上市公司裏面的電纜廠。電纜廠因爲面臨環保和工會的壓力，和電纜生意的下滑，正在賠錢。加菲爾德也隻是想買下被低估的這個工廠，然後趁他還值錢的時候，拆分掉賣給不同的買家。比如太平洋對岸就有不少國家喜歡這種成套設備。
約根森還有上市公司的控制權，股價也會上漲，他失去的，就是他父親最早的這個賴以發家緻富的工廠。
“告訴他下地獄去吧！”
格裏高利·派克轉過身來，攝影機給了他堅強的下巴一個側面的特寫鏡頭。
“呼呼……”
背景裏面的是煉鋼爐所在，道具組用了特别的裝置，讓他噴出了兩束火花，配上背景裏的氣錘的聲音，格裏高利·派克的背後被火花照得通紅，一時間好像一個堅毅的古希臘大理石雕像那樣站在爐子前面。
“Cut！”
攝影機快速的被搬下了爐子旁邊的平台，然後在下方重新裝在了導軌上。
一切就緒以後，接受了按摩的格裏高利·派克又精神奕奕的上了爐子，然後面對羅納德做了個OK的手勢。
“Action！”
攝影機對準他，拍攝約根森下樓梯的鏡頭。好像一個神靈在火花四射的熔爐前走動，臉都被反射成了紅銅的顔色。派克似乎變成了一個在古希臘神話裏的英雄，就要從鍛造之神赫淮斯托斯接過劍和盾，一劍幹掉華爾街來的邪魔加菲爾德。
“他花了一千三百萬買我們的股票，現在他剝離工廠，股票上漲可以賺三千五百萬。我的人都失業了，他賺了兩千兩百萬！我怎麽可能在這種情況下活下去？”
攝影機不斷的後退，一直罩着格裏高利·派克的近景。他的衣服故意選了大一号，顯得約根森年老以後消瘦了。就像一個已經太老的英雄，他還能像年輕的時候那樣出劍嗎？
“我們等于甩掉了一個賠錢的黑洞，其他的分公司再也不用拿他們的盈利來填這個窟窿了。”總經理比爾着急的開始解釋到。這個提議其實是雙赢的，加菲爾德割下垃圾去分拆出售，公司得到了利好消息股價上漲，約根森還保留了控股權，隻有這些一天到晚鬧事要加工資的工會工人，和每年提升排污費的地方政府吃虧，但是，讓他們常常自食其果不好嗎。
“我不能這麽做！”格裏高利·派克還是一臉正義的英雄的表情，他的步履有些蹒跚，但是正氣絲毫不減他年輕的時候在“殺死一隻知更鳥”裏的樣子。
“你還擁有你的上市公司！”凱特·蘇利文也受不了這個固執的老人了。
“你們而怎麽就不明白呢？我不能殺死這個工廠裏的工人，不能殺死這個小鎮！我不能讓一個人幹這些事，然後發大财！”
“他會丢掉整個公司的！”見約根森這麽固執，凱特·蘇利文也沒有辦法了，在鐵質的樓梯前面停下，和總經理比爾說道。
羅納德對這個鏡頭很滿意，戴安那種因爲自己的專業意見，被約根森無視後無可奈何的樣子，表現的很精準。
這個場景不光是凱特·蘇利文律師，這次的合理意見說服不了約根森帶來的沮喪，而且還包括了過去多年，她試圖表現良好，考上大學，通過律師資格考試，并且在紐約華爾街競争最激烈的律師事務所執業，這些都不能打動父親約根森，不能讓他正式的承認自己的地位。
多年的被忽視和拒絕，集中的體現到了這次的挫折上。就像他每年聖誕節不讓凱特和自己的婚生子女一起玩一樣。
不同的是，這次結果并不是約根森能夠說了算的，這次加菲爾德是站在市場一邊的。如果約根森不肯放手，一定要硬挺，他有可能輸得很慘，喪失了上市公司的控股權。
“Cut！”羅納德确認後就宣布采用了這一條。
“親愛的。”戴安過來在監視器上看了一會兒自己的表演，黑白錄像帶隔行掃描，基本上看不清楚表演的好壞，但是戴安還是很開心地問羅納德，“我表現好嗎？”
“非常不錯，你比我想象中的，要像一個律師多得多。”羅納德笑着回應，和他夢中的那個女演員相比，戴安扮演的律師就沉穩很多，華爾街律師不是那種給人打打超速官司的小律師，必須讓人感覺到你的專業才能夠獲得客戶的信賴。
夢中那個女演員，性感程度倒是合格，但是戴安除了性感，對女性的職業特點抓得很好。某種程度上，她甚至比“上班女郎”裏面的梅蘭妮·格裏菲思還要好。
那部電影的女主角内心轉化和外型轉化很多，需要更精良的演技。但是這部電影裏，凱特·蘇利文的形象沒有什麽大的轉變，愛情戲和戴安以前演過的也差不多，實際上的難度要小的多。當然，在外行眼裏，隻要演得像就算演技好，有可能戴安收獲一些影評人的好評也說不定。
接下來是格裏高利·派克和扮演總經理的迪恩·瓊斯又有一場對手戲。總經理比爾害怕電纜廠持續賠錢後倒閉，或者股價大幅度下跌，他想說服約根森接受條件。
但是約根森固執地不允許投降。
卡爾忍耐不住，爆發了出來。他在公司工作了十五年，才爬上現在的副總經理位置。約根森提出兩年後退休傳位給他的計劃，現在看起來受到了很大的威脅，因爲他和管理層的期權，等到兩年後可能就分文不值了。
約根森盲目地相信他父親那輩企業家的價值觀，雇傭工人，勤奮工作，回報社區。至于怎麽賺錢，扭轉虧損？别擔心，隻要有正确的價值觀，就可以賺錢的，我之前的那些偉大的企業家就是這樣做的……
“晚安，約根森先生。”
“晚安，格斯。”
在約根森走出廠房的時候，值夜班的工人格斯向他問好。約根森就像那些偉大的企業家一樣，對工廠裏的工人非常熟悉，可以叫出他們妻子的名字。
“先生，我們一切都好嗎？我是說，一切的一切，都好嗎？”格斯聲音裏有些害怕，他問道。
“一切都好，格斯，我們還要一起造好多年的電纜！”
“好好，晚安，先生。”那個格斯的聲音馬上愉快起來，約根森就像他們的主心骨，有他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Cut！”
羅納德向格裏高利·派克點頭示意非常好，然後鼓掌起來。
“啊，我很懷念這樣的情節，以前的好萊塢電影，都會有這樣的激勵人心的台詞”格裏高利·帕克抒發了一下美好的回憶。
羅納德也發自内心的微笑，這次請格裏高利·派克，可是賺了大便宜了。當時選角的時候，自己還沒有這麽深刻的感覺。
這部電影裏的約根森，實際上是借用了阿美利加觀衆們，對格裏高利·派克過去所拍攝的所有正義凜然的角色的總體印象。隻要他還站在這裏，觀衆就會相信他能帶着阿美利加頹敗的制造業走出困境！他們就會站在約根森的一邊，讓長的也很有觀衆緣的湯姆·漢克斯，看上去像個“壞人”……
隻是，在現在東瀛制造業占領超市的今天，那些觀衆心裏恐怕早有預計，派克演的這個和他以前角色非常類似的約根森，恐怕要變成悲劇角色了。
新英格蘭電纜廠還能繼續生存嗎？這個疑問，會一直折磨觀衆，把他們的注意力牢牢的釘在銀幕上的。
這都是格裏高利·派克以前的銀幕形象帶來的好處，羅納德覺得，當導演這麽些年以來，恐怕這次請格裏高利·派克，是他請明星最物有所值的一次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