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嗚嗚……”放映機的噪音，通過放映室的那個小口，滲透到了前面放映廳的座椅上，盤旋了幾圈，和放映機白光裏的上下浮動的灰塵，一起鑽進了和二十世紀福克斯的總裁戈德伯格的耳朵裏。
“喀喇喇……”電影膠片放到了結束，屏幕上出現了剪輯黑底白字的剪輯符号。戈德伯格用手指掏了掏耳朵。放映廳另一邊就是因爲“虎膽龍威”保留着沒有裝修的區域，每天的灰塵都很大。
“這就是你看中的梅蘭妮·格裏菲思？她好像演技确實比童星的時候好了很多。”戈德伯格看着銀幕上格裏菲思性感的樣貌，腦子裏卻浮現出希區柯克拍的“群鳥”裏那個金發女郎——梅蘭妮·格裏菲思的母親蒂比·海德倫的風采。
羅納德先站起來擡手示意放映員開燈。回到洛杉矶以後，羅納德花了不少精力，才說服了業務繁忙的二十世紀福克斯的總裁戈德伯格，抽時間來看格裏菲思在“散彈露露”裏的表演片段。
“你看她在前後三段戲裏的表現，一開始的街頭女郎一樣的裝扮，參加高中校友會時南部小鎮典型美女的端莊，和最後被前男友劫持以後那種被煤氣燈（Gaslight，英格麗·褒曼主演一部電影名，用來指代心理控制别人）的家庭主婦。我們的電影正需要這樣一位能夠在不同角色和心理狀态裏轉換的女演員。”
羅納德趕緊抓緊機會爲梅蘭妮·格裏菲思說好話。她多年沒有什麽好作品面世。“散彈露露”又因爲營銷的原因，沒有在業内引起很大的反響。不是羅納德接拷貝過來，戈德伯格根本都不知道還有這樣奧斯卡影後級别的上佳表演。
戈德伯格擺手，制止了羅納德進一步推銷，“我知道她是個好演員，我一看她的表現就明白。我考慮的是其他問題。”
戈德伯格雖然在電視台起家，然後才轉到了福克斯的電影部門，但是多年工作，對演技好壞還是分辨的出的。
“你擔心明星的問題？其實西格妮·韋弗在觀衆那裏的觀感還是不錯的。”羅納德從跟來的理查德手裏接過了一份文件，遞給了戈德伯格。上面是委托Cinema Scores做的調查。
雖然西格妮·韋弗和雪兒這種明星的知名度還有不小的差距，但是卡梅隆的“異形2”，還是讓高比例的觀衆喜歡上了這位明星，很多知道她的人，都表示會去電影院看她的新片。
“羅納德，這是一部兩千萬美元的大制作，我要對董事長負責，要對股東負責。”戈德伯格把眼鏡拿下來擦擦，果然他顧慮的就是隻有一個明星韋弗擔綱，這部電影的營銷會出問題。
二十世紀福克斯喜歡賭那些高成本的大片，除了“上班女郎”，還有“虎膽龍威”，和戴安主演的“長大”要在明年推出。作爲上市公司的CEO兼總裁，戈德伯格隻有一個想法，那就是盡一切可能，減少項目的不确定性。
好萊塢的高管就是這樣，說的頭頭是道，其實沒有幾個真正明白一部電影爲什麽賣座。别看他們和主創，面對媒體的時候都能說出一堆堆的理由，到了做決定的時候，最後還是回到一個硬指标，伱的電影有幾個明星啊？
作爲明年福克斯的三大制作，戈德伯格其實心裏對羅納德的“上班女郎”是最有信心的。但是福克斯還是不能脫離華爾街的過橋貸款和渠道融資，來爲公司籌集拍攝和宣發的資金。
那些銀行家們，他們評估電影作品的時候，可不懂什麽電影導演，選角的合适性。明明不懂，卻要想辦法，能批量生産票房赢家電影。華爾街的分析師們，很多名牌大學的畢業生，在辦公室裏對着白闆閉門造車，做了很多分析，唯一确定的隻有兩點：
一是大投資最好要找那些已經被市場證明的劇情模式。比如ET外星人賣座，那就搞些低齡孩子喜歡的全家歡電影。比如“捉鬼敢死隊”好看，那就繼續投資這種驚悚加喜劇的類型片。
二是要找被市場證明過的大明星，特别是男明星來出演。各種行業調查都顯示，現在的觀衆去影院，最大的理由就是看某個明星。
兩大理由成了華爾街猶太資本衡量電影投資回報率的金标準，也就成了同樣被猶太人掌握的七大制片廠的投資模式。
兩大理由都占據，也是投資人和制片人最喜歡的一種電影模式，不消說也就是成功票房大片的續集了。所以才有一部部的拍下去的“第一滴血”，和“洛奇系列”。
“但是我們臨陣換将，明星都來不及準備檔期吧？”羅納德開始找理由，他要說服戈德伯格，換一個梅蘭妮·格裏菲思，并不影響電影的票房潛力。
“你不反對我換了男主角？找一個更有名的明星來？”戈德伯格的轉頭看着羅納德的雙眼，好像要證實一下，這是不是羅納德的真實想法。
“如果你能夠找到大牌男明星來演主角，比如哈裏森·福特，或者沃倫·比蒂，來出演傑克·特雷納這個角色，我當然不反對啊。其實他們的明星形象都挺符合特雷納的氣質的。”
羅納德開始爲自己找借口。他和朱莉娅·泰勒看中的亞力克·鮑德溫就不錯。演技合格，外型其實也是這樣一個雄性荷爾蒙爆表，下巴寬大有力的類型。
這種戲劇性很強的電影，要讓觀衆中角色出場的第一個鏡頭，就牢牢地給觀衆一個暗示，這是一個好萊塢裏常見的超群不凡（Larger than life）的男主角。鮑德溫除了不出名意外沒有缺點。
“有趣，你自己也看好哈裏森·福特……”戈德伯格咯咯的笑了起來。
“什麽？你能請到哈裏森·福特？”羅納德驚愕了，這種大明星，不是提前一年就排好下一年的項目日程的嗎？
“哈裏森想轉型，他之前的銀幕形象被限制在了有幽默感的動作明星上。他想嘗試浪漫喜劇的戲路，上周CAA的邁克爾·奧維茨給我打了電話表達了哈裏森的意思，所以這個劇本我推薦給了他。
而且，哈裏森本人，也很有興趣和你合作……”
戈德伯格笑得挺開心。羅納德自己過來提出換女主角，那麽他作爲制片方提出換男主角也就順理成章了。兩千多萬的制作成本，必須有一個超級男明星擔綱，或者兩個女明星也勉強可以。
如果不是黛咪·摩爾出了“意外”，自己要說服羅納德換角，還不知道要花費多少口舌呢。導演最讨厭的事情之一，就是強迫他們換角。
“沒開玩笑吧？”羅納德臉上都是這也行的表情。
“我沒開玩笑，這不是巧了嘛？哈裏森之前對你很有好感，他和凱莉·麥吉利斯合作的‘證人’，雖然票房很好，但是影評裏對他和麥吉利斯兩人情侶戲的化學反應頗有微詞。
而你在“壯志淩雲”，在觀衆那裏激起了一股審美的新标準，麥吉利斯在高中男生那裏，已經成了新的性感偶像，她和湯姆·克魯斯的愛情戲，也讓女性觀衆很買賬……”
“我……”羅納德看了一眼理查德，這裏面還有他老闆奧維茨的手筆那？理查德聳聳肩，表示奧維茨對CAA信息的掌握是準确而全面的。
“好吧，我安排一下哈裏森的試鏡。”羅納德摸摸下巴，其實編劇凱文·韋德寫劇本的時候，傑克·特雷納也是按照哈裏森·福特，沃倫·比蒂這幾個好萊塢頭牌男明星爲模闆寫的，說不定真的可以？
“哈哈哈，羅納德。哈裏森不試鏡的……”戈德伯格笑道，“哈裏森要麽演，要麽不演，哈裏森不試鏡，和其他人競争一個角色。”
羅納德看了一眼理查德，得到了表示肯定的點頭，他隻好對戈德伯格說，“我的意思是，請他來讀讀劇本，聊聊對人物的想法。”
戈德伯格擡了擡下巴，示意理查德。
“我會和奧維茨先生溝通的。”理查德合上筆記本，保持微笑。
“那電影的預算？”羅納德問戈德伯格。
哈裏森·福特的片酬，現在在好萊塢的男明星裏是略略超過其他一線明星的。達斯汀·霍夫曼，傑克·尼科爾森這些大牌，自從加農炮破壞了片酬的潛規則以後，都提出要像史泰龍看奇，所以他們的片酬都是六百萬美元。
而哈裏森·福特，八十年代以來，有兩部印第安納·瓊斯系列，和最後一部星球大戰，三部北美票房上億的電影加持，又有“證人”這種叫好又叫座類型片，片酬已經漲到了七百五十萬的樣子。
“二十世紀福克斯會相應增加預算，刨去片酬以後，原來用作制作的費用基本不變。”戈德伯格很豪爽，反正有哈裏森·福特加盟，不擔心沒有人投資。
“我需要更多，大明星的片場排場，這些都是要從劇組裏支出的。”羅納德不依不饒，用于拍攝的制作預算不變可不行。
哈裏森·福特這樣的大明星，要住最好的酒店，單獨的房車，數個助理，按摩師，保镖，專屬的發型師，化妝師，服裝師，還要帶自己的宣發人員和劇照攝影。
除了這些，有些明星還要求特别的食物，廚師。有些還要帶寵物，配寵物保姆和獸醫。
這些錢，最後都是由劇組的拍攝賬戶裏支出的。加起來就是一大筆錢，要是制作預算不變，等于用于拍攝的錢還會少。
戈德伯格對身旁的助理一陣耳語，然後保證“追加一百萬的劇組預算用于滿足哈裏森·福特的要求。另外還有後備金，實在不行我們還可以追加。”
“那就是2800萬到3000萬？”羅納德和理查德對視一眼，表示認可。
……
“奧維茨在這件事裏，有多少參與？”出了戈德伯格的辦公室，羅納德和經紀人理查德一言不發，兩人坐電梯下樓，上了車以後才開始說話。
“我會去公司側面了解一下”，理查德推推眼鏡，“不過就我對奧維茨的了解，這事十有八九就是他推動的。”
“嗯……”羅納德有點生氣，往後一靠不說話了。
奧維茨這個人是商人本色。他簽約了一些編劇和導演，其實真正的目的是爲了把明星演員打包，往導演客戶的劇組裏塞。
相對來說，明星的片酬要比導演高很多，CAA能夠分到的傭金也高很多。所以什麽導演的藝術偏好，電影叙事完整，選角合适，統統要靠邊，給帶來最多錢的客戶，男明星讓路。
奧維茨作爲占據CAA一半以上股份的老闆，按照規定所有的經紀人客戶動向都要彙報給他。這也不像上次羅納德有意“上班女郎”的事情洩漏那樣，是有“間諜”，這在明面上都符合經紀公司的制度。
雖然各方面的妥協，是電影項目經常碰到的事情，但是羅納德還是有很大的不爽。畢竟電影導演，都是控制狂，妄圖對劇組所有的事情，不論大笑都有控制。
哈裏森·福特這種超級巨星一進劇組，那很多東西就說不定是誰說了算了。
……
“哈裏森·福特有意出演傑克·特雷納？”選角導演朱莉娅·泰勒，聽到了羅納德轉述的消息，皺着眉頭。
這個傑克·特雷納的角色，有很多地方需要細膩的演技發揮，比如他在最後苔絲，凱瑟琳，和重要客戶，三方中間，權衡利弊，最後選擇背叛了苔絲的心理活動，那都是非常考驗演技的。
這種内心活動，不能全部通過台詞來體現，觀衆要看得明白，全靠演員在鏡頭前的身體動作，表情等小動作來表現。哈裏森·福特麽……他歪嘴一笑耍酷倒是不錯……
“别抱怨了，至少是進了一步不是嗎，福克斯答應了梅蘭妮·格裏菲思擔綱女主角。”
“排名第三的女主角……”朱莉娅泰勒笑而不語。這部電影裏，哈裏森·福特肯定是頭牌，西格妮·韋弗是二号，而戲份最多的主角梅蘭妮·格裏菲思，其實是三号，在海報上得排在第二排，兩位明星的名字下方。
“她想必不會介意的……”，羅納德心想，格裏菲思有這種機會就不錯了，還能計較這些？
“但是亞力克·鮑德溫可惜了，你去說還是我去說？”朱莉娅·泰勒想起了原定扮演傑克·特雷納的演員鮑德溫，這位的演技很适合特雷納，但是明星駕臨，也得乖乖讓道。
電影項目選角，在開拍前，甚至有時候在開拍後，換角的情況都是很經常的，被換掉的也隻能自認倒黴了。
“你說，讓他演苔絲的前男友，米克·杜根怎麽樣？”羅納德突發奇想，他也挺喜歡鮑德溫的演技的。
“我和他聊聊吧，亞力克的演技當然合格，不過突然從男主角，降級成男配角……”朱莉娅·泰勒也不知道亞力克·鮑德溫會怎麽想。
“你約他來，我們一起解釋給他聽。”羅納德覺得這種時候要表現出自己的重視和真誠，不管鮑德溫怎麽想，也不要産生誤解，讓他以爲是自己見異思遷。
……
“梅蘭妮，告訴你一個好消息，上班女郎會找哈裏森·福特來演對手戲。”菲莉絲·卡萊爾，格裏菲思的經理人，得到消息以後，跑來給格裏菲思報喜。
“菲莉絲，我好苦惱，你看……”梅蘭妮·格裏菲思拿出一份文件，遞給了很關心自己的經理人，也是自己的朋友菲莉絲。
“什麽？”，菲莉絲拿過了文件，打開一看，是另一個梅蘭妮早先試鏡的劇組發來的合約文件。
“意外遊客（The idental Tourist）？勞倫斯·卡斯丹導演确定了？”菲莉絲·卡萊爾意外地拿過文件，本來這個試鏡她已經不太報希望了。
“是啊，卡斯丹導演剛剛給我打來電話。”梅蘭妮·格裏菲思咬着嘴唇，“散彈露露”不僅征服了羅納德，也征服了另一位名導演勞倫斯·卡斯丹。
很巧合的是，勞倫斯·卡斯丹還是哈裏森·福特兩部大賣電影“帝國反擊戰”，和“奪寶奇兵”的主要編劇。這次他的“意外遊客”召集了很多合作過的明星回來，算是他的個人秀。
比如擔任男主角的威廉·赫特，和女主角的凱瑟琳·特納，曾經出演過他導演的****“體熱”。而他看中梅蘭妮·格裏菲思出演的，是戲份很多，和凱瑟琳·特納不相上下的女二号穆裏爾——最後和男主角梅肯走到一起的那個女人。
“我怎麽辦？兩部電影拍攝的檔期都差不多，也都是名導演，也都是主要女角色，要是兩部電影是前後來的多好啊……”梅蘭妮·格裏菲思快要哭了。之前五六年接不到好劇本，這下一次性來了兩個。
“你自己怎麽想？”菲莉絲·卡萊爾想了想，還是先問梅蘭妮自己的想法。
“我……我不知道。我打電話問了我的母親（蒂比·海德倫），還問了前夫（唐·約翰遜），一個說選卡斯丹的，一個說選羅納德的……”
梅蘭妮·格裏菲思手裏拿着兩個劇本，一下看看這個，一下看看那個，都是非常适合自己的劇本和角色，愛好演戲的她，覺得哪個演起來都很過瘾，真想把她們都據爲己有。
菲莉絲·卡萊爾對這個客戶很了解，她是個對演戲很有興趣的演員，其實說片酬待遇什麽的都是多餘，而且兩個角色都有挑戰性，如果出演了也會有好的前途的。
“看着我，梅蘭妮”，菲莉絲·卡萊爾雙手抓住格裏菲思，雙眼盯着她，嚴肅的說道，“誰在‘意外遊客’中扮演穆裏爾，誰就能獲得奧斯卡金像獎。誰在‘上班女郎’裏中扮演苔絲，誰就能成爲明星。告訴我，梅蘭妮，你想成爲什麽人？”
梅蘭妮·格裏菲思把兩個劇本都拿在手上，“我上去仔細想想”，然後上樓把自己關進了卧室裏。
“噔噔噔……”
大約一個小時後，梅蘭妮·格裏菲思下來說到，“我已經做出決定了。”
菲莉絲·卡萊爾說道，“演誰？”
“我想嘗試一下‘上班女郎’的苔絲。我覺得這個角色和我的經曆很像，現階段是适合我的那個。意外遊客，嗯，我還沒有爲穆裏爾這個角色做好準備。”
“那麽，這就是最終決定。”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