結束了派對，羅納德還是把精力放回了電影的營銷上。
兩件事情需要他的馬上關注，在和海倫去參加兩個派對的時候，白日夢的同事，已經把羅納德的經紀人的電話打爆了。
這就是做藝術家兼任商人的壞處。導演和制片人是一回事，當發行商又是另一回事。藝術家往往某幾個月，日日夜夜都專注在一個項目的籌備，拍攝，剪輯乃至最後完成。之後就可以休息，充電，或者放浪形骸吸取靈感。
而商人則要每天都關注商業的細節，然後作出大大小小的決斷，沒有休息的時候。在英語裏，商業和忙碌是一個同源詞（Business），大有他的道理。
羅納德現在就嘗到了被兩種思維方式，和精力時間的分配方式的不兼容，對自己的攻擊。
不過白日夢還是個小公司，在發行和制片團隊被培養起來之前，羅納德還得深度介入兩者。
真不知道，可以手上平行制作10餘部電影，又負責新世界影業發行的羅傑·科爾曼，是怎麽做到這一切的？
而且科爾曼還反對企業的層級管理和業務會議，所有的事情，都是他一個人決定，然後吩咐屬下去做的。
羅納德覺得自己肯定不能像羅傑·科爾曼這樣。如果所有的精力和時間，都被放到日常的管理當中，自己也就沒有時間學習和進步了，可能一輩子也就止步于現在的水平。
說到底，他還是更喜歡做一個導演，而不是商人。要他二選一也很簡單，有合适的人就把發行業務丢出去，自己還是當一個制片人兼導演更舒服。
着急的事情有兩件，第一件聽上去比較麻煩，其實卻更好解決。
和票房炸裂一樣起來的，還有電影原聲唱片“辣身舞”的唱片銷量。因爲電影發行推遲一個月，而無人問津的唱片，在首映以後，就以超高速消耗庫存。
特别是那些位置在電影院周邊一英裏範圍内的唱片店，幾乎每天新到的唱片，都被剛出電影院的觀衆搶光。
而一開始沒有進貨的唱片店，也在日夜不停的打唱片公司發行部門的電話，催促發貨。這些電話需求被集中起來，吉米·萊納看着已經空了的唱片倉庫急得跳腳，首映第二天，他就去聯系唱片廠談加印的事情了。
但是原來哥倫比亞的唱片廠，拒絕爲羅納德的原聲唱片繼續制作。他們的生産能力，全部被邁克爾·傑克遜的新專輯占據。自從1982年出版“顫栗”，讓MJ成爲有史以來唱片銷量最高的流行歌手以後，第二張唱片“Bad”，也将在月末在阿美利加上市。
所以哥倫比亞旗下的唱片工廠，都在全力備貨，沒有空餘的生産能力給“辣身舞”制作了。
吉米·萊納緊急聯系了其他的唱片公司，得知了“辣身舞”在全美熱映的狀況，和觀衆出了電影院就轉身去買唱片的盛況。這些公司都非常願意接手剩下的唱片制作和發行。
其中兩家給出的條件，都能滿足快速制作發行的要求。
一家是大衛·格芬的格芬唱片，他願意接手“辣身舞”唱片。把營銷，發行，制作等全部包下來，羅納德的電影公司，隻需要等着發行以後收分成就行了。
另一家是老牌唱片RCA，他們不想多事把唱片接手過去，但是願意提供制作和發行合作。雙方也是采用分成的辦法來結算，但由于他們的投入不多，所以索要的分成額度也比格芬的低。
“你覺得誰的條件好？”羅納德在電話裏問吉米·萊納。
“我覺得還是RCA的靠譜。本來這個唱片，很大程度上都是依靠電影來做營銷，大多數的顧客，也是因爲看了電影，或者在MTV電視台看到了那首主題曲，才想買的。
所以格芬提出的那些條件，其實對我們起不了太大的作用。他索要的分成也過高，雖然可以談判。”
“談判……”羅納德想起大衛·格芬之前做事的風格，對區區吉米·萊納能在他手上談判占便宜不報什麽希望。
這位唱片公司的老闆，簽約披頭四的前成員約翰·列侬。在列侬的專輯發行前，被瘋狂的崇拜者槍殺。
格芬還和羅納德下一部上映的電影“月色撩人”的女主角雪兒談過戀愛。一個對男性感興趣的人，公然和雪兒一個美女戀愛，最後分手的時候還要把所有送給她的首飾要回。
不管是比運氣，還是比精明，羅納德懷疑自己不是對方的對手。
“我們沒有多少談判的餘地了，吉米。現在要緊的是，用最快的速度，制作大量的唱片，然後向全國市場鋪貨，要是觀衆老是買不到唱片，等這股電影的火熱風潮過去，我們可能失去的更多。”
“如果你這麽想的話，羅納德。我就去再和RCA接觸一次，看看能不能談個更好的條件。”吉米·萊納還是掮客的思維，在他看來，每筆交易都讓雇主拿到最好的條件，撮合交易，才是講究職業道德。
“别談了，他們的條件就答應下來，最快速度簽約吧。我正好在紐約，你讓他們的人來見我。”
“好的，老闆。我馬上轉告。”
……
“李導演，這裏就是我們RCA的總部，我們公司在1931年發明了33轉的密紋唱片，比當時通用的78轉能夠容納更多的歌曲。”
吉米·萊納的動作很快，第二天一早，羅納德就來到了RCA在紐約的總部。一位發行經理帶着羅納德參觀了RCA的曆史榮譽室。
這家1929年成立的工廠，是阿美利加唱片業的巨頭。進入八十年代以後，得到金融市場融資支持的他們，收購了貝塔斯曼旗下的阿利斯塔唱片公司50%的股份，并且和貝塔斯曼組成合資公司，在歐洲和阿美利加發行對方的熱門唱片。
大統領的第二個任期以後，他們又用遠遠超出市場價格的簽約費，簽下了肯尼·羅傑斯，和戴安娜·羅斯兩位著名歌手。試圖在阿美利加的唱片業，攫取更大的版圖。
不過運氣不站在RCA一邊，兩位紅遍了七十年代和八十年代早期的大明星，到了去年，兩位明星在新鮮的曲風下，迅速過氣。RCA不得已，收回了價值2500萬的在唱片店賣不出去的唱片。
今年更是雪上加霜，旗下歌手的唱片銷售疲軟，又碰到了MJ這樣的巨星，開始發行五年來第二張，被樂迷翹首以盼的專輯。
樂迷花在唱片上的固定預算，一年也就是這麽多。而MJ五年才發一張專輯，這下把很多其他公司的新唱片，都打得動彈不得。
上半年，預計RCA會虧損接近4000萬，全年的虧損有可能超過6000萬。所以，形勢所迫，現在RCA的政策，就是不再投入巨資發行需要大量宣傳營銷的唱片。
羅納德的“辣身舞”原聲專輯，正好符合他們的需要，既可以借電影的效果來免掉營銷費用，又可以把因爲兩位巨星唱片銷售疲軟空出來的産能消化。
所以RCA上下對羅納德都很尊敬，一位副總裁，特意在羅納德參觀完唱片公司曆史以後，和羅納德會談合作的細節。
“我們RCA在歐洲也有很多發行渠道，伱的電影會發行到歐洲嗎？”
“當然，我之前在戛納電影節上，已經和很多發行商簽訂了發行意向，現在電影的票房超出了預期，我想我們在歐洲也會有很多影迷的，他們也希望買一張唱片，來學習曼波舞。”
羅納德很有信心把拷貝賣遍全世界，在RCA的副總裁面前，把好消息源源不斷地說出來。
畢竟，唱片發行的量越大，RCA的制作成本就越便宜，而他們也就更願意讓出一定的利潤給羅納德的白日夢。
“如果，我是說到了那個時候，辣身舞在歐洲取得票房成功的時候，我們就可以在那裏的渠道鋪貨。到時候，我們的分成，還可以在原來的基礎上降低10%”
副總裁算了算，按照現在的勢頭，超過白金唱片指日可待，甚至長遠來看，會賣出好幾個白金的銷量。到時候平均每張唱片的成本，可以低到讓公司的财務總監笑出聲來，現在最重要的就是把這個穩賺不賠的單子拿下。
“成交！”
羅納德一聽還有這好事，馬上伸出手來和對方握手。
現在又一家RCA這樣大的工廠主動伸出橄榄枝，所有的生産能力是現成的，可以在一周内快速生産鋪貨到阿美利加所有的城鎮，還有什麽比這更好的合作夥伴呢？
而且他們和歐洲最大的出版集團貝塔斯曼合資，還有現成的海外銷售渠道。“辣身舞”會讓RCA和白日夢，都賺錢賺到手軟的。
“米奇·坎特先生的團隊，會全盤負責我們的合約問題。他明天就會過來和你們談簽約的事情。吉米·萊納作爲我的全權代表，會盡快和你們簽約的。”
“很好，我們實際上可以先期開始準備生産了，明天簽約以後，生産線就可以啓動了。”副總裁先生很滿意，這樣的爽快人真的難找。
……
到了晚上，羅納德已經和辛西娅·羅茲，一起登上了去往田納西州納什維爾的飛機。
兩人都坐到了商務艙裏，坐在一起。羅納德一上飛機，就開始拿出筆和本子，開始寫起一些東西。
“你這是寫下一部作品嗎？”辛西娅·羅茲剛把鞋子脫了，舒舒服服的邊休息邊看酒單。羅納德剛剛在票房上大獲成功，還這麽勤奮，倒是讓她覺得這人而成功是注定的。
“不是，我在分析我們的電影，在南部地區特别成功的原因。”羅納德把本子給辛西娅看了看。
“這裏的票房，按照平均單館的标準來看，居然比紐約還高，實在是讓人意外。我覺得這個問題，得想明白，我才能決定是不是在南部地區加大營銷投入，甚至多舉辦一些影迷見面會。”
“我不懂，不過這部電影的故事，确實讓我家鄉的女孩們喜歡，她們已經給我打了好多通電話了，都說我演的好。”辛西娅·羅茲對這些不感興趣，而是說了說自己的經驗。
“這就是我不明白的地方，你家鄉是個小鎮吧，爲什麽那裏的女孩，會喜歡這部電影呢？故事是發生在紐約，時間是1963年，富家女愛上了貧窮的男孩，怎麽看都不符合南部的保守風格吧。”
羅納德把筆記本合上，這個問題困擾了他好幾天了，如果不能想出一個合理的答案，貿然加大投入，有點冒險。
現在雖然“辣身舞”的票房預期非常好，但是結款需要很長時間，羅納德現在沒有太多的錢投入到營銷上，隻能選擇一個突破口，集中資源投放。所有地方都撒一點錢，一是未必有效果，二來也不夠花。
“納什維爾市其實不保守，鎮上有很多唱片公司在，又是搖滾樂的聖地，不可能保守的。不過離開那個聚集了諸多唱片公司的中心，其餘的地方還是很保守的。”
辛西娅·羅茲給羅納德簡單介紹了一下納什維爾的風格，在南部的田納西州，算是風氣開放，但是和紐約洛杉矶相比，又算是保守的多。
……
很快，羅納德就見識到了這種保守和進步混合的風格。
在納什維爾市中心，最富盛名的電影院是貝爾考特劇院。
這裏不僅上映各種好萊塢和歐洲的先鋒電影，很多唱片公司的員工都回來看。在另一方面，又是納什維爾兒童合唱團的駐地，附近教堂也經常來借用場地舉辦大型唱詩班演唱。
……
“我們要見強尼，我們要見強尼！”
在影迷見面會上，好多男主角帕特裏克·施維茨的女影迷霸占了會場，吵着要帕特裏克·施維茨來露面。
這和一般的電影營銷的時候，女明星比男明星更受歡迎的情況恰好相反，這部以女性爲第一視角的電影，吸引來的影迷，想看的是男主角。
她們叫着“我要見強尼，我要見強尼”的口号，舉着“沒有人能把Baby留在牆角”的紙牌子，打破了影迷見面會的常規，吵着要見施維茨。
羅納德見勢頭不對，連忙上去緩解局面。他拿起話筒，敲了幾下，對着下面說道，
“你們想見帕特裏克嗎？如果你們想見，就停下來，聽說和你們細說安排。怎麽樣才能見到帕特裏克·施維茨，你們願意聽一下嗎？”
“願意，你快說！”
“額……帕特裏克·施維茨現在在紐約，我們正在預計他的行程，如果這裏的票房成績好的話，我們會安排他也來一趟，再舉辦一次影迷見面會的。”
“票房？我們這裏的票房很好啊，不信你問影院的經理？”
一個金發的女性，穿着T恤和牛仔褲，在下面對着羅納德大喊。
“請給她一個話筒。”羅納德滿頭大汗的請工作人員第一個話筒給她。
“請問你叫什麽？”羅納德在上面彬彬有禮地問。
“我叫凱西，帕特裏克什麽時候能來？”
“額”，羅納德感到汗珠又順着頭發溜進了後背，這些影迷也太真實了。
“就像我說的，我們安排影迷見面會，要看各地的票房情況，和演員的行程安排，又綜合考慮。比如這次來納什維爾，我們就請了出生在本地的辛西娅·羅茲。
“辛西娅，嗨，你和導演說說，什麽時候讓帕特裏克·施維茨來我們這裏。”
“凱西，我可沒這權力，你得問導演。”辛西娅也拿了一個話筒，對着下面的老熟人說道。
看着羅納德遞過來詢問的眼神，辛西娅笑着放低話筒，對他回了一句，“我中學同學。”
“所以，隻要我們票房能夠好，你就讓施維茨來對吧？”
凱西有那種南方女孩的潑辣的一面，平時溫柔可親，到了關鍵時刻，就知道什麽叫當仁不讓。
“額，其實我們也不是完全按照票房來排列影迷活動的。”羅納德又是一顆汗珠流下來，這也太彪悍了。
“得了，我明白了，票房到位，你就讓我們見強尼，是不是票房創了記錄，你就能讓施維茨和我跳舞？”
“哈哈，那要看他是不是有興趣了，他在紐約确實陪幾位觀衆和影評人跳了舞。”羅納德隻好這麽說。
“沒關系，我們已經組建了‘辣身舞’觀影俱樂部，我們都是重複看了多次電影的，肯定能讓票房很好的。你可不要說話不算數啊，導演。”
“你看了幾次了？”羅納德有點驚訝，這電影在納什維爾才放了幾天啊？
“我已經看了6次了”，凱西很自豪的挺起胸膛，“我們這還有一位，已經看了10次，一場都沒拉下。”
“恕我冒昧，你們每天看好幾場‘辣身舞’不會想要看看其他的電影嗎？”
“不會，這是最好看的電影了，怎麽看都看不厭的。”
“不會啊，每次看到強尼回去找Baby，我還都會哭呢。”
“你不知道，導演，你拍了一部多麽好看的電影，我們看電影的時候，就像看到了我們自己的人生。”
最後，還是那個看了10場的姑娘，對羅納德說了她們想一遍遍看的理由。
田納西州是個非常保守落後的州，這些姑娘，往往高中畢業，就得嫁人，然後就是生孩子。
“辣身舞”裏面，Baby的人生，就是她們小時候向往，但是沒有得到的那種人生。
有個知書達理，開明智慧的父親，有個帥氣的小眼睛男孩是戀人，還能跳那麽性感好看的舞蹈。
Baby·豪斯曼，詹妮弗·格雷演的這個角色，穿着毛衣，普通的裙子，卻能夠經曆那麽好的戀愛，跳這麽性感的舞，這就是替這些女孩，活了一遍她們的夢想。
“行，我會和帕特裏克·施維茨單獨商量，盡量給你們加一場影迷見面會的。”
羅納德感到很感動，在見面會結束以後，還單獨和凱西等影迷會的中堅分子一起去隔壁的漢堡店吃飯。
這些女孩子真的很可愛，她們把雜志上的劇照剪下來，然後貼在剪貼簿裏，在用水筆畫出各種各樣的對話，就好象在給“辣身舞”做一本漫畫小說一樣。
她們還把看電影的票根，仔細的貼在了剪貼簿的上面，最多的那位女孩，已經積累到了11張。
“你們别再去一遍遍的看辣身舞拉，我們馬上就要啓動錄像帶的制作，定價不會高于40美元的，到時候你們就能拿回家一遍遍的看。你們看10次電影的錢，已經夠買一份的了。”
羅納德還讓助理拿來了一份清單，把影迷會的所有姑娘的名字和地址登記，承諾錄像帶出來以後，自掏腰包給她們都寄一份。
“那是錄像帶，我們喜歡看的電影院裏的大銀幕。”影迷會的頭凱西大手一揮，表示錄像帶歸錄像帶，她們還要繼續反複的看這部電影的。
“爲什麽？我的電影真的有這麽好看嗎？當然，辛西娅的舞蹈和表演，是非常值得看得，我隻是擔心你們花了冤枉錢。”
“不冤枉，就是好看嘛”，凱西和影迷會的其他成員都不同意羅納德的意見。
羅納德看她們也不像客氣的樣子，一臉不明白的表情。
“辛西娅，你和他說”，凱西看到羅納德還不理解，就讓辛西娅·羅茲解釋。
“羅納德，你不了解田納西的女孩，在家裏，她們有丈夫，有幾個孩子，還有做不完的家務活，看電影，是她們唯一能夠松口氣的時候。”
羅納德哦了一聲，這是他不曾經曆過的事情，也沒有這樣的生活經驗。去電影院看“辣身舞”裏的Baby做她們夢想中的事情，是這些女孩難得的逃避現實，松口氣的時間。
在家看錄像帶，随時被事情打斷，可不是這樣的效果。
“這樣吧，我出錢買下明天所有場次的票，請你們看。”羅納德覺得這些影迷會的女孩很是不容易，就出言請她們去看，想爲她們節省一點錢。
“哦耶……”大家都高興的用可樂杯子拍起了桌子。
“能有你們這樣的影迷，就是我的幸運。”羅納德也舉氣可樂向她們緻意。
“等你們看到15場，20場，就差不多能創造記錄了。”羅納德非常感慨的說，“我之前的電影，很少聽說有人連看10場的，你們真的讓我驚訝。”
“15場怎麽夠？”凱西放下可樂，瞪大眼睛看着羅納德，“我們俱樂部都有約定，要在電影院裏看滿100場！姑娘們，是不是？”
“是！我們要看滿100場。”
“哦噢……”羅納德在吃漢堡的嘴都差點閉不攏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