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沃爾特”，羅納德到了西好萊塢的一處比較偏僻的剪輯室，沃爾特·默奇正在這裏給獵戶座影業，剪輯一部新電影。
這個項目默奇已經幹了很久，羅納德估計他應該差不多剪完了，所以過來找他幫忙，請默奇再繼續幫自己剪輯下一部電影。
有這位剪輯大師在現場幫助，羅納德可以把拍攝時間控制的比較短一些。某些鏡頭應該怎麽處理，什麽樣的畫面可以在剪輯上接受。都可以讓默奇在現場給出意見。
這樣羅納德就不用爲了配合剪輯，多拍更多條保險鏡頭。
“羅納德，你來啦”，默奇在他新換的一副東瀛産的眼鏡底下托了托，這幅眼鏡用了輕質合金，比他原來戴的那種厚重的大框更加輕便。這兩次和羅納德的合作，讓他的經濟狀況寬裕了不少，更換了好些行頭。
“我來請你幫忙……哦噢，這是啥？啧啧。”
還沒等羅納德說出來意，他就先看到西德産的剪輯機上的回放屏幕上，出現了一個很香豔的鏡頭。兩位身材很好的美女，正在拿着相機，在一所古老的房子裏，裸身互相追逐，給對方拍照片。
羅納德看向默奇，老哥怎麽這幾個月，都在剪這種“愛你九周半”類型的豔情片嗎？
不會吧，沃爾特·默奇是相當有追求的專業人士。他的膠帶生意分紅不錯，又拿高薪爲羅納德剪輯了兩部電影以後，因爲拍攝“重返奧茲國”失敗，造成的經濟困難，已經有了很大的緩解。
三個孩子都上了很好的高中，他們未來的大學學費也有了着落。
默奇性格上比較嬉皮士，還是選擇自己喜愛的電影工作，并不是全看報酬。之前他說的是，他在給一部名著改編，有希望獲得奧斯卡提名的重量級作品做剪輯。
“這就是我這幾個月的工作，很困難。算是我從業以來接手的最困難，最有挑戰性的工作了。”
沃爾特·默奇說着在操作台上旋轉了一下按鈕，畫面快速前進，到了10分鍾以後的畫面。
“怎麽還有黑白的鏡頭？”
羅納德看到畫面上出現了戰争的畫面。這是什麽電影，相當龐大和繁雜的感覺。又有男女愛情，女人之間的香豔鏡頭，還有戰争的黑白畫面，什麽名著能有這種容納量？
托爾斯泰的“戰争與和平”嗎？這也不對啊，畫面裏武器都是現代戰争的樣子了。
“伱發現了什麽嘛？”沃爾特·默奇還是那種技術專家的樣子，現場讓羅納德看了幾分鍾的畫面，然後臉上浮現出一種“你看出來難度在哪裏了嗎？”的笑容。
“嗯？”羅納德看了一會，“好像這些是16mm膠片，不，這裏是8mm膠片，然後又是35mm的，這些鏡頭好繁雜，而且很像業餘拍攝的。”
“對了，這就是當年蘇軍進入捷克斯洛伐克的布拉格的時候的真實鏡頭。”沃爾特·默奇揭開了謎底。
“這部電影裏，我找到了很多當年西方遊客在那裏，用便攜式攝影機拍攝的黑白現場膠片。要和電影裏專業攝影師的畫面，剪在一起，給觀衆一種身臨其境的效果。”
“這相當難啊。”羅納德把旋鈕前後轉動，仔細的看了這幾分鍾的畫面。各種格式，各種景别，各種鏡頭，都要剪在一起，還讓觀衆看不出破綻來。
特别是新拍的彩色畫面，和當年的黑白畫面，差别非常大。新的膠片顆粒度很細，而老的8mm膠片被放大了以後全是粗糙的顆粒。轉換的時候要讓觀衆不出戲。是對剪輯師極大的考驗。
“你知道最麻煩的在哪裏嗎？”
“在哪裏？”
“就在這裏”，沃爾特·默奇調到了兩個美女主角裏，更漂亮的那個，她拿着一個小巧的徕卡相機，正在拍照。熒幕上是她的主觀鏡頭。一個蘇維爾的軍官對着她，讓她不要在拍照了。
“當年的素材就是這點，後面接不上了。我差點聯系了導演菲利普·考夫曼重拍。”
“那你後來怎麽辦的？”
羅納德仔細觀察，那個很有氣質，非常美麗的女主角，和長得一張長臉，一臉猥瑣氣質的男主角，經常也出現在黑白的畫面裏。
要是羅納德沒猜錯的話，這幾段是現在布景，和群演拍攝的。然後故意做舊，和當年的現場錄像剪在一起，故意造出一種，主角好像就在曆史現場的效果。
要是羅納德自己碰到了這缺少素材的問題，就算再花錢把布景重搭，群演都召回來，也要完成鏡頭的。電影不能夠出現這種沒頭沒尾的一段畫面。
“你看”，沃爾特·默奇笑着按了一下播放鍵。那個演軍官的演員的特寫，定格成了一張照片，并在下一秒變成了黑白，然後鏡頭拉開，原來是第二天一張報紙頭版中的配圖。
“你真是天才。”羅納德歎爲觀止。這等于拍一個人跑進了死胡同，在他跑到到底的時候，觀衆都在看他有什麽把戲可以逃脫，。結果他突然打了個響指，鏡頭随着他飛了起來。
這是電影藝術才有的特别的解決辦法。電視決做不到這樣精細，需要很有水平的剪輯師慢慢磨才能達成這種剪輯上的神來之筆。
“你還要剪多久？”羅納德沉吟了一下，還是問了出來。
“大約還需要2-3個月，黑白膠片讓我頭疼。但這還不是最糟糕的，女主角才是最大的麻煩。”
“爲啥，我看她演的很好啊。”羅納德指着屏幕上那個長得有點像華國傳統小說裏狐仙，尖下巴有一雙勾人的雙眼的女演員說道。她被另一個女主角追着要拍照片的時候，那種羞澀的情緒，不是一般的演員能演出來的。非常自然，觀衆會很相信她，愛上她的角色的。
“你看看這個……”默奇記下編号，在身後的架子上找到了号碼，又換上了一盤膠片，這裏是那個女主角拍攝的另一條同樣的鏡頭。
“哦噢……她怎麽做到的？”羅納德看着這條裏，女主角完全換了一個演法，和剛才那條完全不一樣。
“這就是我最喜歡的好演員，她們每一條，都給剪輯師帶來了無限的可能，我要考慮很久，才能決定剪哪一條，拼在哪裏。”
羅納德明白了沃爾特·默奇爲什麽這麽看重這部電影。這些剪輯，非一個技巧純熟的大師不能完成。這種見獵心喜的心态，藝術家們都明白。
不過這樣的話，默奇就沒有精力來幫自己拍新片了。
要不就還是找其他導演來拍？自己退居幕後做制片人？
“羅納德，有些話其實不應該由我來和你說，但是确實需要有人告訴你。我們在你爲羅傑·科爾曼工作的時候就認識了吧。”沃爾特·默奇遞了一杯自家釀的蜂蜜水過來。
“是啊，要不是你願意教我，我也不可能進入這個行當。”
“但你有沒有想過，難道你就一輩子拍攝羅傑·科爾曼那種電影嗎？”
“嗯？”羅納德轉過頭來看着默奇，這話什麽意思？
“當然，我不是說羅傑的電影不好，他的電影給了很多業内的天才出道的機會，票房的收入也很不錯。
但是一個導演，被時間肯定，被觀衆記住，還是要拿出一部超越了平凡的故事的作品的。”
見羅納德沒有因爲自己唯一導演的電影票房失敗，就不聽自己一個失敗者的勸告，沃爾特·默奇繼續說了下去。
“你的‘壯志淩雲’，‘辣身舞’當然會有很多觀衆記住的，但是如果不是特意提起的話，他們是不會每天引用電影裏的台詞，模仿電影裏的着裝……”
“但那隻是電影啊，這隻是一場90或者120分鍾的夢。真有人能愛電影愛到這個程度嗎？”羅納德對默奇說的境界，有點不信。他自己能夠從電影上賺到大錢，觀衆喜歡，已經是很幸運了。
也許在五十年代之前，會有這種電影吧？那時候電視機不普及，很多人的主要娛樂，就是看電影。
“有的，弗朗西斯（·科波拉）的‘教父’就是一個例子。”沃爾特·默奇正色道。
“那倒是的，不過那是偉大的傑作，一般人拍不出來。科波拉先生再來一次，也很難拍出來了。”羅納德心想，你可真的是看得起我啊，我一個拍剝削片的，你拿影史一定進前五的電影來要求我。
“你不想在影史上留名嗎？不想征服影評人嗎？不想阿美利加的觀衆，聊天的時候也會主動聊起你的電影嗎？”
“哎，拍電影的，誰不想……”羅納德心想，我也得有這個運氣啊。這種電影都不是努力能拍出來的，正确的時間，正确的劇本，正确的選角，缺一不可。
“但是你很有機會。前一段時間弗朗西斯（·科波拉）和我通電話，我們聊起未來好萊塢的發展，都一緻同意，你是年輕導演裏，最有希望突破那個天花闆的人。
就是你挑劇本的時候，也不能全部看票房的前景。有的時候，一部電影的劇本讓你感動，有一種創作的沖動，就要果斷的選擇它，而不是另一部能給你帶來更多票房成績的。
再說你現在的實力，有票房潛力的劇本，大可以讓其他導演指導，你在剪輯室監控質量……”
沃爾特·默奇說了不少，羅納德一句也沒聽進去，他腦子了都隻想一個問題，我是不是真的有潛力拍一部青史留名，未來會被人不斷地提起的電影啊？
“我知道這很難，但是你得用更高的标準要求自己，你有那個機會，羅納德。到時候，我希望能爲你剪輯你的傑作。”
羅納德因爲賺到了容易的快錢，顯得有些懈怠的鬥志，又重新燃燒起來了。每次都重複一些像模闆一樣的故事，對羅納德來說缺乏新的刺激。他希望能夠找到第一次拍電影的時候，那種讓自己興奮的感覺。
不管能不能拍出影史留名的電影，自己确實有資本從藝術性，和故事的質量上，提出更高的要求。
在讓觀衆喜歡的同時，并不妨礙拍一些自己也感到喜歡，有挑戰性的電影。
“謝謝，沃爾特”，羅納德對新片有了更好的想法。
“我們都很看好你，還有那個叫卡梅隆的，你們可能會把好萊塢改變一些什麽。”
羅納德被誇獎的都有點不好意思，“對了，這部你剪輯的電影，叫什麽名字？”
“米蘭·昆德拉的‘布拉格之戀’，怎麽，你沒看過嗎？”
“沒啊，我喜歡看懸疑，偵探，或者愛情小說。”羅納德對這種文藝範十足的小說，乃至電影，都有點沒有胃口。
“很好的小說，你拿一本去看看。”
“這個女主角是誰？”
“這個嗎？”默奇回頭看了看羅納德注視着的熒屏，“那是髪國演員，朱麗葉·比諾什。她以前演的兩部電影提名了凱撒獎。是個新秀，菲利普·考夫曼很滿意她的表現。”
“哦”，羅納德心想難怪，髪國女星，确實在氣質上和好萊塢和不列颠的不太一樣，好像在那裏一站，就能把故事的氛圍傳遞過來。他們和路數，和英美偏重用故事來塑造角色的方法，不太一樣。甚至很多電影都說不上有個完整的故事，但是氛圍卻讓人迷醉。
“這個是丹尼爾·戴·劉易斯，菲利普·考夫曼也很喜歡他，說他有影帝的潛質……哎，羅納德，你要走啦？這是我妻子釀的蜂蜜，她特地囑咐我要送給你。”
“啊，謝謝，我拍戲的時候，全靠它潤嗓子了。對，我還和其他人有約，得先走了。對了，我姨媽讓我帶了點烤餅幹給你，等下讓小巴德給你送來。”
“真是的，那個男主角長着這麽挫的驢臉，演技好有啥用，我才沒興趣導演他。”羅納德覺得默奇有點推薦錯人了，倒是那個叫比諾什的髪國美女，還真是上鏡啊……”
……
第二天晚上，在喬爾·西爾弗的辦公室裏，他看着羅納德，“你願意爲西比爾·謝潑德付出什麽條件？”
“是你和她談條件，不是我，喬爾。不過我可以告訴你一個消息，免費的。我聽說她很想在重返電影圈。”羅納德笑笑，西爾弗也得爲新項目出力，不能隻靠自己的人脈和承諾來換。
“好吧，嘿嘿”，喬爾·西爾弗又是那副有便宜就先占一下的做派。
“我和她談過了，她确實想重返電影。‘藍色月光’，不論她是不是能堅持到本季結束，觀衆已經開始對她産生了一些厭煩。
去年她也憑借這個角色，拿到了艾米獎最佳女主角。人的野心，總是随着成功而不斷增長的。”
羅納德想，這個評價說的很有道理。
“你有什麽項目給她？還是說本來就适合她出演？”羅納德看着很得意的西爾弗，心裏猜想是不是他又兩頭要好處了。
“福克斯有不少女性題材的電影，正在立項。西比爾明年至少還有一季會續訂，她生産以後，也需要時間恢複身材。總之，隻要我們能夠把這部電影拍成功，就可以拿到更大的權力。”
“喬爾，今天我有了新的考慮，我不會導演這部電影。”
“什麽？”喬爾·西爾弗從沙發上彈了起來。
“别急，我還會擔任制片人，對電影的整體質量，也會負責的。”
“你能和我一起，盡量看每日的樣片嗎？”喬爾·西爾弗明白羅納德并不是要撤資，已經放心了大半。
像羅納德這樣成功的導演，早晚會有這樣一天的。斯皮爾伯格和盧卡斯，就有很多項目，會找其他有能力，但是沒有機會的導演來操刀。
反正這種商業片項目，最重要的反而是劇本，和選角。需要的是那種按質，按進度完成每天的拍攝工作的導演。最後在剪輯室裏，也是制片人享有更大的權力。
“我在的時候會盡量來，但是我的新片‘月色撩人’，還有宣傳工作。”
“那沒問題，嘿嘿。其實我這裏也有幾個導演的人選，你和我一起面試他們吧。”
“好，趁我在這裏。你還是把精力放在男主角那裏，布魯斯·威利斯盡量快點簽約，如果有問題，記得找我。我對布魯斯有特别的影響渠道。”
“太棒了，準備幹活了！”
喬爾·西爾弗做了個挺胯的下流姿勢。對能夠啓動項目非常興奮。
“來杯酒？你的好酒呢？”羅納德在西爾弗的櫃子裏開始找。
“我來，我來。”西爾弗搶着進了辦公桌，彎腰下去摸酒櫃裏的好酒。
羅納德順手拿起桌子上的電視機遙控器，打開了電視。
“接下來是本地新聞，簡訊。”
西爾弗的電視裏跳出來的是本地5頻道，一個年輕的女主持人，在口播簡訊。
“著名好萊塢女星，藍色月光的女主角西比爾·謝潑德，在産房産下雙胞胎！”
“咚……啊嗷……”喬爾·西爾弗聽到了這個消息，快速起身的時候頭撞在了桌角上。
“太平洋時間今天傍晚，西比爾·謝潑德的公關人員說，在電視“藍色月光”系列劇中飾演麥迪·海耶斯的女演員，生下了一男一女，三人的健康狀況都很好。
姐姐阿麗爾·謝潑德·奧本海默，重 4磅 11盎司，出生于下午一點〇六分。八分鍾後，弟弟紮卡裏亞出生，重 5磅 2盎司……
謝潑德曾在出道作‘最後一場電影’裏，以傑出的表演，獲得了廣泛贊譽……現在的觀衆，對她的電視劇印象更深……”
“母親和嬰兒都非常快樂和健康，”電視上出現了和謝潑德一起住院的奧本海默，“嬰兒的肺部很好，他們很健康。”
“他媽的，怎麽會今天生的？”喬爾·西爾弗的眼淚都要痛的流出來了。也不知道是頭上的撞擊更疼，還是惋惜付給謝潑德停拍電視劇的代價
“什麽情況？她還沒足月呢吧？”羅納德也很意外，西比爾是今年春季開拍以後，被黛咪看出來懷孕的，這算早産兒了。
“你沒孩子，羅納德，雙胞胎不足月是很常見的”，西爾弗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的肚子也不小。
“沒想到是雙胞胎，這樣西比爾會需要更多的時間修養，和更多的時間恢複身材，哎，要是他昨天生呢？我們不就不用付出什麽交換了嗎？”
“算了，這誰知道？”喬爾·西爾弗也放下了，反正是個對未來的承諾，這種事情說變，也很容易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