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老彙之外，也有很多劇院，給那些新的戲劇家上映他們的新劇。一般這裏被叫做外百老彙，而在外百老彙的外面，還有一些劇院，則是那些連一部戲劇都沒有上映，卻有着很多夢想的人發揮的舞台。
這裏被稱爲外外百老彙。這裏的票價便宜，但是真正的劇評家，戲劇愛好者，和選角導演也經常來。除了那些異想天開找不到地方上映的戲劇，這裏也不乏明日之星和先鋒戲劇。
有些好萊塢的大演員，也是從這裏走出來的。最有名的就是出了梅裏爾·斯特裏普，以及四五歲就和她一起演戲的戴安·蓮恩了。
羅納德用米高梅的預算，在這裏租了一處寬敞明亮的大房子。他指揮所有助理們，把一張張長條桌拼在一起，圍成一個巨大的桌子。
上面放着羅納德從華埠找來的各種小吃，旁邊還有粵菜餐廳那種冒着熱氣的小車，随時準備補充。桌子上還有成堆的可樂，咖啡機，紅茶，以及一些淡酒精飲料。
羅納德提前到了現場，組織劇本圍讀。
他坐在桌子的一端的主位，旁邊是他的攝影指導，大衛·沃特金。羅納德和他相識在“無盡的愛”的片場，羅納德被叫去“指導”波姬小絲的床戲臉部特寫的時候，就是他在掌鏡。
他還憑借“走出非洲”，得到了奧斯卡最佳攝影獎。
他特别擅長把普通的都市景色，拍出一種史詩的戲劇情調。
米高梅對羅納德執導他們一年多來第一部電影，非常重視，找來了業内最好的那批人來輔佐羅納德。
羅納德的右手邊，是另一位奧斯卡獎得主，1979年“爵士春秋”的最佳藝術指導，菲利普·羅森伯格。
這部電影還獲得了戛納電影節金棕榈獎，菲利普·羅森伯格的藝術設計風格，也是讓平淡無奇的街景，展示出一種旅遊明信片的風格。
兩大金剛左右坐定，開始時不時的聊些布景和選景的問題。菲利普·羅森伯格還不時的拿出一個相冊來，讓羅納德挑選哪個合适電影裏的場景。
他的對面，則是米高梅特别雇傭來拍攝花絮，和幕後的拍攝團隊，米高梅電視台的幾位紀錄片拍攝團隊。他們架設好錄像機，在牆角對着桌子開始拍攝。
一個個的演員們開始陸續到來，看到這種架勢，大家都明顯的感覺到了米高梅對這部電影的重視。
“嗨，奧林匹亞，嗨，朱莉，……”
羅納德每次都專門離席，和他們擁抱問好。在百老彙的舞台上，誰能和導演打什麽招呼，都是有嚴格的規矩的。隻有導演認可的那些演員，才能享受到擁抱和親吻。一般的演員和表現欠佳的，則會被降級，隻能握手。
知道這些在百老彙長時間打混的演員的敏感性，雖然不是一個擁抱愛好者，羅納德也一闆一眼地做足規矩。
“嗨，尼克！”這下進來的是男主角尼古拉斯·凱奇。羅納德特地走出一段距離，在他進門之後截住了他。并且首先向他問好。
在一群百老彙裏富有戲劇演出經驗的演員之間，尼古拉斯·凱奇顯得有點稚嫩，羅納德特地展示出對主角的升級待遇，讓所有人明白尼克是他的人。
果然，雖然在百老彙的等級制度裏，凱奇還是個菜鳥級别，但是奧林匹亞·杜卡基思，文森特·加迪尼亞等人也紛紛站起來，向他問好。
“這邊，這邊”，這時，門外一陣吵吵鬧鬧的聲音傳來。
“是雪兒來了。”
羅納德認出了她的一個助理的聲音。隻見助理幫忙推開了門，雪兒帶着一大幫人走了進來。
“羅尼，真高興見到你。”雪兒眼睛一瞟，就看到了羅納德。
先上來和羅納德打了招呼，然後給羅納德，更重要的是給在座的演員們，介紹了随行的人裏幾個重要的。
“這是我的私人發型師，這是我的私人服裝師，這位是司機，這是我的助理……最後，這是我的私人點心師羅布·卡米萊蒂，他烤的貝果是我的最愛。
“請坐在後面一點，前排是演員的位置。”一個演員突然出聲，攔住了那個想坐在雪兒旁邊的點心師羅布·卡米萊蒂。
小夥子長得很帥，看了助理一眼，又看向雪兒。
“親愛的，你在後面等我一下，把我你的貝果拿出來，讓大家嘗嘗。”
雪兒知道這不合規矩，還是讓點心師拿了點貝果，然後做到了發型師一邊。
羅納德看到桌子上一盤甜甜圈一樣的面包，隻是沒有糖霜。羅納德向來喜歡各種小零食，也就拿了一個吃了起來。
“嘔……”一股德國佬堿水面包的味道直沖鼻腔，羅納德猝不及防，好在夾的西紅柿和蔬菜還行，勉勉強強地吃了下去。
現在減肥，健康的理念大舉入侵阿美利加的市場，一種食物，隻要他熱量低，不管多難吃也能賣出去。
羅納德看了一眼雪兒的新男友，他坐在那裏四處張望，除了帥和會烤貝果以外，似乎和這個地方格格不入。
好萊塢明星的大陣仗，也讓一種百老彙的性格演員不太滿意。
百老彙的演員，都比較重視排練和導演和編劇的指導。在戲劇界，導演比演員懂得多，是人人遵守的規則。
而在好萊塢，一個導演和一個明星，誰在劇組說了算，就是一個很有意思的問題了。
羅納德雖然幫了雪兒一個大忙，但是她畢竟是見慣了大陣仗的歌手明星。帶着好幾個助理招搖過市，對她來說是正常的做派。那個烤貝果的小夥子，覺得好也就帶在身邊，專門吃他的愛心食物。
而且羅布還是個意大利裔，有什麽對意大利習俗不了解的地方，不是還可以現場問他嗎？
但是，這種舉動，特别是羅布沒有自知之明的想要坐在前排，參加神聖的劇本圍讀，讓旁邊一圈百老彙的演員都多多少少有了不滿。
特别是扮演雪兒母親的奧林匹亞·杜卡基斯，就是她剛才看不下去，叫那個羅布的烤面包師傅，去做到後排。
要是在百老彙，這些不相幹的人，連排練室的門都進不來。
“我們是不是開始劇本圍讀了？”杜卡基斯問羅納德。
“在等一會……”羅納德望着門口回答道。
“還要等誰？伱的甜甜圈師傅嗎？”杜卡基斯小聲地抱怨了一句。百老彙演員絕對尊重導演的規矩，讓她沒有繼續下去。
“我要等的人來了”，羅納德站起來笑道。
一個小個子，帶着黑框眼鏡的意大利裔男人，推開大門闖了進來。
“羅納德，看到你真的很高興。我沒遲到吧？”
“沒有，歡迎你來我的劇本圍讀會，馬蒂。”
來者正是在紐約戲劇界，電影圈裏有很高的名譽的馬丁·斯科塞斯。他就是羅納德請來的外援，幫助自己在第一天鎮一下場子。
“哈，我隻是來看看你。聽說你終于回歸了正統的戲劇，我很高興。紐約的著名影評家寶琳·凱爾，也說這次要關注你，她覺得你的才華被那些商業爆米花片給耽誤了，這才是你應該走的路……”
說完，斯科塞斯開始給演員們打招呼，他談起了自己小時候在紐約布魯克林的開幹洗店的意大利家庭裏是怎麽長大的。
自己又是怎樣對意大利裔的大家庭的理解的。
他對雪兒說，自己看過她演的“斯克伍事件”，覺得她演這樣一個意大利女人毫無問題。
他還和編劇尚利打招呼，誇獎他雖然是愛爾蘭裔，但是對意大利裔的觀察，比意大利裔自己還要仔細真實。也許隻有旁觀者，才能拍出這種細膩精湛的意大利氛圍。
他又勉勵尼古拉斯·凱奇，說自己小時候，街角就有一家面包店，裏面的烤面包師傅給了他很大的向往，有一度他不願意給人熨衣服，反而對烤面包開始感興趣。
拿起一隻貝果，斯科塞斯沒吃兩口又放下了。他小時候意大利人開得面包房，裏面的面包可要好吃的多。
羅納德和斯科塞斯聊了一通，然後邀請他在自己的電影裏客串一個角色。
斯科塞斯表示如果是主角的話，自己可以考慮。不過他的母親從來沒有在電影裏露過面。羅納德當然馬上邀請他的母親來客串一場，就定在斯科塞斯念念不忘的面包房那場戲。
“那我們開始吧”，羅納德送走了斯科塞斯，回過頭來，宣布劇本圍讀的開始。
百老彙的演員們，現在看羅納德的眼光，和剛才又有了一些不一樣。斯科塞斯作爲意大利裔電影導演，導演的電影都是以戲劇沖突爲核心的。
他這麽看重羅納德，看來羅納德要麽對這部戲非常有研究，要麽也是個戲劇的奇才。而影評家寶琳·卡爾的威名大家都知道，這個一慣喜歡嚴厲批評電影導演的人，突然表示期待羅納德的新作，也讓他們感覺到，這部“月色撩人”，似乎真的是個很有潛力的電影。
另外一邊的電影演員陣營，他們也對羅納德的看法有了改變，雪兒更是覺得，今年下半年連續拍攝三部電影裏面，也許羅納德的這部才是自己翻身的希望所在。
雪兒背誦的功夫很不錯，也許是上帝給她失讀症的一種補償，靠着演員茱莉的那盒磁帶，她每句台詞都很準确。
演男主角的尼古拉斯·凱奇，也對雪兒的意大利裔口音非常贊歎，兩人讀到在月色撩人的那晚之後，早上起來的那場戲，雪兒一個巴掌甩到了凱奇的臉上，凱奇還覺得挺不錯。
“你可以用力打，雪兒小姐。”凱奇對她說道，“我覺得你的情緒很到位。”
“等實拍的時候你再來吧”，雪兒沒想到凱奇還提出這種要求。
劇本圍讀其實就是一群演員坐成一圈，圍在那裏每個人都讀出自己的角色的台詞。這是讓演員熟悉角色，然後熟悉對手的一種方法。
在紐約這個戲劇氣氛濃厚的地方，還有大學生拿着經典的劇本，在學校裏和同學一起當成遊戲來玩。
“哈哈哈……”衆人對尼古拉斯·凱奇這種非常投入角色的做法，都很喜歡。也就接納了兩位好萊塢演員，在休息的時候，演姨媽的演員茱莉，也過來悄悄地對羅納德說，她很難得見到這樣合拍的男女主角。
等到了第二天，百老彙陣營，和好萊塢陣營，各自對對方的實力都有了了解。雙方收起了開始的時候還可能有的輕視，開始認真的圍讀，和配合對方的的表演
雪兒也收起了排場，沒有再讓一衆跟班來這裏。特别是那個貝果烘培師小甜心。她和杜卡基斯的對詞，開始漸入佳境。
其他演員也都覺得雪兒的台詞功力，配得上她在去年得到的奧斯卡最佳女配角的提名。
他們對羅納德找的選角導演都很佩服，朱莉娅·泰勒找來的百老彙班底，實際上把整個卡斯托裏尼大家庭的真實感烘托到位。
真正在紐約布魯克林區，和那裏的意大利裔打過交道的觀衆，很快會從銀幕上看到他們日常生活裏的某些熟人的特點。
而沒見過布魯克林意大利裔大家庭的觀衆，也因爲有了“教父”這樣的電影教育，對意大利裔的一些特點有了刻闆印象，這樣的表演會讓他們都滿意的。
羅納德也逐漸了解了每個演員的特點，開始根據他們表演，來重新設計一些場景。
其中最讓羅納德感到驚喜的，是扮演母親羅斯的奧林匹亞·杜卡基斯。她每個反應的時間點，都非常準确，一點不差的卡在效果最好的那個點上。
羅納德覺得杜卡基斯應該有個外号叫釘書針，卡點卡的讓很多好萊塢傳爲演技出色的演員們汗顔。這種特别的能力，不是天生，就是十數年的細緻觀察和學習換來的。
如果她是演喜劇的話，也會是非常出色的人選。
特别是她和雪兒的對手戲，母親羅斯問了女兒洛雷塔兩次相同的問題。她是不是愛那個男人。
第一次洛雷塔面對的是各個強尼的求婚，她回答不愛，杜卡基斯的眼神裏有了短暫的一點落寞，和爲不幸的女兒的惋惜。但是作爲母親，她還是立即說好，給女兒打氣，說不愛的婚姻，才能長久。
第二次洛雷塔面對弟弟羅尼，她當然承認自己愛羅尼。杜卡基斯大叫一聲，“我就知道”，但是眼神裏确有一絲絲爲女兒尋找到愛人的慶幸。
這兩次問題和回答後的反應，真的是差零點幾秒種，零點零幾秒鍾，觀衆都會丢失掉台詞背後複雜的情緒。
但是杜卡基斯的準确卡點，讓這種情緒準确無誤的傳遞給了雪兒，讓她的回應也更加有光彩。
“那就是我要的反應，非常好。”羅納德指着杜卡基斯表揚，有這麽一位演技上出類拔萃的人在劇組，确實可以讓其他人的表演，不動聲色之間更上一層樓。
很快，最後一次連續不斷的圍讀開始。所有人都不能在中間停下，而要按照整個劇本，從頭到尾的來一遍，找出自己的情緒基準線，和互相之間配合的弱點。
羅納德不由爲老演員費多爾·夏裏亞平擔心起來。他的耳聾非常嚴重，經常漏聽了對手的台詞。這樣連續不斷的圍讀，夏裏亞平怎麽辦？
肖恩·康納利還說在拍上一部電影的時候，自己被夏裏亞平搶戲。羅納德有點懷疑，到底是肖恩·康納利演技太差，還是自己聽錯了他濃重的蘇格蘭口音。
到了夏裏亞平的幾個戲份，羅納德打起精神觀察他的表現。
出乎羅納德意料的，夏裏亞平非常完美的接上了台詞。羅納德看過去的時候，還沒夏裏亞平發現，對着羅納德微微一笑，好像再說，看看，老爹還是可以演戲的。
羅納德心中很意外，也對輕輕說了一句，非常好。
不過這次也許是自己太輕了，夏裏亞平好像根本沒聽到似的。
“老頭子有點東西，改聽到的就聽到，不改聽到的就一點聽不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