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納德來到了電影廠的攝影棚，小晏的父親是劇組“女局長的男朋友”的燈光師。他站在一個很大的拖車旁邊，拖車上拉出幾條電線，連通着現場的燈光。
“女局長的男朋友”，是兩年前另一部賣座電影“郵緣”的續集，男主角是演過“廬山戀”的男演員，郭凱敏。他正在對着鏡頭說台詞。
羅納德注意到這裏的劇組，沒有現場收音的麥克風。他正在奇怪，隻聽一個歪戴着導演帽子的男人叫停了排練。
那是電影廠的資深導演，姓桑。他上去和演員講了戲以後，就打手勢要攝影機開始正式拍。這裏的拍攝習慣很不一樣，也許是爲了節省膠片，演員要排練很多遍以後，才上攝影機實拍。
“嗡……”現場還充斥着一種不大不小的噪音。羅納德也是第一次看到這樣拍攝的劇組。
“你們好萊塢，也會拍成功電影的續集嗎？”黃副導演自從知道羅納德會一點中文以後，就纏着他問東問西的，對好萊塢的先進理念和技術很感興趣。
現場不收音，還有噪音，羅納德也就不怕打擾拍攝，離得遠遠地和黃副導演解釋。
“好萊塢這種情況很多，有了賣座電影拍續集是非常自然的事情，觀衆熟悉了劇情和角色，可以大大地降低營銷成本，主創也不用再費心探索劇情，是否受到觀衆喜歡。”
“停！”桑導演叫停了又一次排練，“很好，就這個狀态，等下我們正式拍”。
“爸！”小晏跑過去，和父親打了個招呼，然後指着羅納德，對桑導演說了一下羅納德的來意。
“啊，原來是外國朋友，讓老晏去吧，他的徒弟早就可以出師了，有他在這裏就行了。”
“你好，晏先生”，羅納德非常禮貌地和小晏的父親問好。
他的名字叫晏仲芳，是電影廠的燈光師和工程師，發明了很多實用的新型燈光設備。
“嗡……喀”
噪音在晏仲芳關了那輛車子上的一個開關以後停了下來。
“你好。”晏仲芳用毛巾擦了擦手，上來和羅納德握手，一時不知道老外找他幹嘛。
“我想請問一下，這是什麽？爲什麽伱們要放一個噪音源在這裏，不是很不方便現場收音嗎？”羅納德對不同的拍攝方法很感興趣。
“這是燈光的直流電源車，我們不像好萊塢，有先進的技術水平的镝燈，我們自己設計制造的這種镝钬燈，是配合直流電使用的，正好我們的劇組不用現場收音，所以直流轉換器的噪音不算大事。”
“你找我有什麽事嗎？”晏仲芳問羅納德。
“我是來向你購買先進的燈具的，希望你能夠出售或者出租，價格好商量。”羅納德說出來購買晏仲芳發明的燈具的想法。
“你不是好萊塢來的客人嗎？怎麽會要買我們的燈具？你們的燈具比我們的要先進啊？”
晏仲芳面露驚奇之色，他不明白自己的發明的，都是從根據海外的雜志上的廣告介紹，從片言隻語的性能描述裏，反向設計制造的燈具，怎麽好萊塢的導演，還要向自己買？
“不，你們的比我們要先進。”羅納德肯定的說。
……
“哦，你看中的是閃電燈啊。”晏仲芳聽兒子解釋了一會兒，帶着羅納德來到了電影廠的倉庫裏。
拉開了小心的蓋着的布，下面靜靜躺着晏仲芳的一個發明，一台四四方方的燈光設備，就靜靜地躺在了地上。
“就是這個，我們沒有太多的電影要拍閃電鏡頭，它派上用場的地方不多，所以就放在倉庫裏。”
晏仲芳打開了另一個直流電源，接上了燈光電源，在燈具的背後扳了記下，設置好了開關，然後輕輕地扳動開關，現場就發出了一陣強光。
“哇噢，就是這個！”羅納德激動了。
五萬伏高壓激發出的燈光，就像閃電一樣，把倉庫閃的非常亮。從那個四四方方的燈具裏照射出來，根本不管倉庫裏原有的白熾燈的亮度，照亮了整個地面。
閃電燈閃了三下，每下持續了接近一秒多，然後恢複了平靜。
“這是怎麽做到的？好萊塢沒有一個人，能作出你這麽逼真的閃電效果，晏仲芳先生，你要發财了。”羅納德也想上前，自己操作一次。
“閃電燈需要休息一段時間，等爆發的熱量散熱以後，才能再次啓動。”晏仲芳那手在燈具附近感受了一下溫度，然後讓羅納德自己設定了時間，又來了一次閃電。
“這個閃電還可以精确的設定時間！”羅納德越看越喜歡。
“這個的學名，叫做大功率高壓直流長弧氙光閃電燈。”晏仲芳自豪地介紹自己的發明。
“氙光燈的顯色性很好，亮度也夠，還可以精确控制閃光時間，可以模拟任何晚上的閃電亮度。隻不過用的燈管是長弧氙光燈，是我們用來照明大型體育場和公共場所的，所以成本比較昂貴。我們也不能亂用，現在全國有些電影廠，要拍閃電戲的就來借。”
羅納德和發明家晏仲芳聊得很投機。
晏仲芳不光發明了閃電燈，還模仿造出了和德國阿萊一樣的片場照明用燈。
電影進化到了彩色時代，原來黑白時代的炭精弧光燈就不能使用了。後來有人發明了镝燈，在燈具裏加入稀有元素镝，這樣可以讓各種顔色在彩色膠片上還原的比較精确。
但是電影廠找不到配套的大功率交流電源，就隻能自己繞出了交流直流轉換器，做成了使用直流電的燈具，加入了獨有的镝和钬兩種稀有元素，克服了頻閃問題。
直流電源的代價，就是現場有低沉的噪音，還好電影廠拍片現在都是後期配音，這個缺點沒有被放大。
“你是怎麽會想到，用增加電壓的方法，來提升閃電燈的亮度的？長弧氙燈的高壓性能居然這麽好。”羅納德摸着燈具，像寶貝一樣的看着。
“我也是有一次，在片場接錯了電源，接錯到了380伏的工業用電上，發現燈泡在炸掉之前，要比220伏的要亮很多，所以萌生了發明閃電照明燈的想法。
最後還是在蘇維爾聯盟的期刊上，找到了長弧氙燈的性能優勢，才發明了閃電燈。不過我們廠長說我不務正業，不是很支持我的繼續實驗。”
“爲什麽？憑你的才智，應該從事專門的産品研發工作才行，而不是去劇組屈尊當一個燈光師。”羅納德起了心思挖人。
“我的發明創造，用的都是廠裏的設備，長弧氙燈也是廠裏向上面打報告調撥的，不是廠長的支持，我是不可能發明閃電燈的。讓我走，我是不舍得的。”晏仲芳一家都在這裏，讓他去阿美利加有點舍不得。
“那我就購買兩套閃電燈設備，你們開個價。”
“我可開不了價，這是廠裏的财産。”
“我向你買全套的專利和生産工藝，用美元付款，你開個價。”羅納德敏銳的感覺到，這種閃電燈的效果非凡，隻要引進好萊塢，所有關系到閃電的電影，都要來租用自己的燈具，那時候就是獨門生意了。
“這是屬于單位的，私人無權出售，不過我可以向廠長彙報。”
“你想買我們的閃電燈？”電影廠的徐廠長看了羅納德帶着小晏父子，來表達購買的意願，很是驚奇。
“是的，這是一種非常好的燈具，在好萊塢我們沒有這麽好的設備。”
“但是我們電影廠，不生産這種燈具啊？這兩盞閃電燈，是晏仲芳師傅，搞發明創造的時候做的樣燈。”
“啊？”，羅納德心想你們怎麽不理解這個燈具的價值呢？
“不過他們好像是應該不理解，每年這麽一點拍片量，有閃電鏡頭的也不多。哪像好萊塢所有粗制濫造的愛情片，恐怖片，乃至百老彙的舞台劇，都要搞點閃電效果。”羅納德明白了，在這裏，晏仲芳的發明隻是一個玩具，隻有到了電影電視市場龐大的阿美利加，才能變成一門生意。
“要不我給你開一個介紹信，你們自己去在闵行的國營電子燈具廠采購，晏仲芳師傅的圖紙可以給你，隻要……”
“我可以出價購買你們的專利的。”
徐廠長也跑過東瀛和南方，知道資本主義專利的意思，不過他們需要的可不是這些。
“我們國家的科技力量還比較落後，隻有在某些點上，可以突破世界科技先進水平……”
羅納德不知道這話怎麽接。
小晏把徐廠長的話翻譯了一下，然後對羅納德說，“我們這裏什麽都靠評級，我爸發明了這麽多新設備，還沒有評上高級工程師。隻要你能夠給我們一個證明，這份發明達到了七十年代的國際先進水平，不管是我爸，還是徐廠長，都是大功一件。”
“哦，不要謙虛。你們不是七十年代的國際先進水平，而是取得了國際上的突破。現在你們的閃電特效水平是世界第一，整個好萊塢都不如你啊。”
“這個老外說的是真的嗎？真有這麽好？”徐廠長有點不放心，悄悄地問起了翻譯小晏。
“我可以請阿美利加電影協會，還有阿美利加電影科技和藝術學院，都給你們出評估報告。我還會大量采購你們的閃電燈所用的燈泡。隻要你能和我簽一個獨家供貨協議。”
羅納德講出了自己的條件。
“阿美利加電影科技和藝術學院，就是奧斯卡的頒獎主辦方。”黃副導演也懂一點英語，馬上向徐廠長報告。
這個電影廠的科技突破，就這樣被羅納德點破，從在倉庫裏無人問津的燈具，變成了文藝戰線上，最重要的科技突破。
市科委的人也來，和羅納德交流了很久，最後市長親自批準，向羅納德的“白日夢制片公司”獨家出售電影閃電燈的燈管，和晏仲芳發明的控制設備。
簽完協議，羅納德也按照華人的規矩，宴請電影廠上下的領導和著名演員導演。
晏仲芳已經和羅納德交代過，“這種長弧氙燈，隻有在東方陣營還有制造。你們西方，早已經改用成本更低，發光效率更好的金屬鹵素燈，作爲大型體育場的照明設備了。
隻不過金屬鹵素燈的顯色效果不好，膠片拍出來都偏黃，所以電影拍攝上沒法使用。”
這種燈管，隻有在闵行的一家國營電子燈管廠還在生産。這家廠生産的産品，也供應全國。
先行采購了一大批燈管，用美金付賬。然後向電影廠購買了閃電燈的控制設備，和制造圖紙。并且拿到了阿美利加的獨家購買權，和在阿美利加申請專利的權力。
羅納德美滋滋的，知道這次來撿了個好東西。不光能作爲一門壟斷生意，還可以用這個進入好萊塢很多劇組。
徐廠長和諸位領導也很開心，不光兩個國家級的科技進步獎眼看就要到手，而且廠裏還能多一個高級工程師，市長已經答應，給晏仲芳市府的特殊津貼。
這種比八級鉗工還稀罕的人才，電影廠有了一個，就能把旁邊的橡膠廠，和大學比下去一點。
晏仲芳也很開心，不僅解決了高級工程師，還拿到了津貼。小兒子的前途也一起解決了。
羅納德私下表示，雖然晏仲芳作爲電影廠的職工，不能個人入股羅納德準備成立的閃電燈生産銷售公司，但是兒子小晏學好英語，以後去阿美利加深造的推薦信，學費獎學金，以及學成以後的工作單位，羅納德導演都給他解決好。
小晏也很開心，他不光可以光明正大的學攝影，還有機會去阿美利加留學，這可是電影廠裏的幾個當紅女明星，才能有的待遇啊。
很開心一不小心喝多了黃酒的羅納德，把小晏拉到一旁，把自己的尼康單反相機送給了他。
“你好好學攝影，好好學英語，以後來阿美利加，不管是紐約，還是洛杉矶，我都給你搞定。”
旁邊陪同的黃副導演也非常羨慕，她剛剛從謝導演的副手出師，還沒有自己獨立導演一部電影，小晏有了這麽好的條件把她羨慕的不行。
“黃副導演，我看出來，你是喜歡真心喜歡電影的，喜歡電影，最重要的就是要拍。以後，我會給你，定期寄送最新的好萊塢電影錄像帶，還有最新的好萊塢電影科學藝術學院的期刊，有什麽最新的理論和動向，你都可以看到。”
羅納德也爲這些人對電影的熱情感動，黃酒後勁比較大，他拍胸脯做保證，給年輕人多一點機會接觸到好萊塢。
“羅納德導演，我敬你一杯。”黃副導演沒想到還有自己的好事，馬上站起來給他敬酒。
“不能再喝了，你們的酒開頭一般，後勁太厲害。”羅納德感覺有點喝多了。
“啊，我給你泡點枸杞，是解酒的。”黃副導演連忙去弄了點枸杞，和紅茶一起泡了一杯，遞給羅納德。
“嗯，這個味道不錯，甜甜的。”
“羅導演喜歡，讓廠裏辦公室給他準備一點帶回去。”徐廠長馬上吩咐。
“味道還真不錯”，羅納德坐在回程的飛機上，喝着枸杞泡紅茶，這趟來真的收獲滿滿。
羅納德把裝着一盞閃電燈樣品，和好幾十根長弧氙燈燈管的配件，以及設計圖紙，和專利申請要用到的材料，都鎖進了電影廠道具給做的一個大的設備箱，親自帶上飛機。
這次回去，就正好找人改裝一下，在新片“龍威小子2”的台風和暴風雨的場景裏試試效果。
作者今天有事，隻有一更。
另外，晏仲芳發明閃電燈是真事，被一個好萊塢的燈光師拿去，開了一家規模中等的燈光租賃公司。
晏仲芳還憑借這個閃電燈，得過奧斯卡技術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