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ut!”羅納德捂住臉,強壓下發笑的沖動,對着站在旁邊的工作人員揮揮手,“還得再凍一凍。”
這一幕是丹尼爾回到宮城的家裏,繼續空手道基本功的訓練。宮城正在繼續他的日常練習,用筷子夾蒼蠅。在琉球的民間傳統裏,一個能用筷子夾住飛行的蒼蠅的人,是可以無往而不利的。
那位工作人員打開紗窗,揮手趕走了蒼蠅。又拉過一個小冰櫃,從裏面小心的又掏出一隻新的蒼蠅。
這位是好萊塢有名的“蒼蠅牧羊人”,隻要拍攝有蒼蠅的戲,就少不了這位好萊塢最了解蒼蠅的大叔。他小心的把蒼蠅放出來,然後說道,“趕快,冷凍讓蒼蠅動作變慢,隻能持續一分鍾,過了這個時間,它們又恢複活力了。”
“趕快,準備拍攝,Action!”羅納德趕緊恢複拍攝。
拉爾夫·馬齊奧拿起一雙筷子,在空中揮舞,“咔咔”的夾了幾下,沒有夾到。漸漸地過了一分鍾時間,丹尼爾還是沒有夾到它,蒼蠅恢複了體力,嗡嗡嗡地飛離了他坐着的小茶幾,往攝影機方向飛來。
“Cut!”羅納德氣得一揮手,啪的一聲,把這支蒼蠅打得半死不活地掉在了地上。已經拍了好多遍了,就是夾不到。
“導演,要不用死的?”道具組過來和羅納德商量。那隻可憐的蒼蠅在地上拼命地扇着翅膀掙紮,對未來的命運顯然已經預見到。
道具用一根非常細的鋼絲紮住,然後把另一頭穿進一根空心的長管子,這樣用鋼絲在裏面滑動,模拟出蒼蠅飛舞的樣子。
拉爾夫·馬齊奧試了幾次,“啪”的一下,夾住了蒼蠅,“宮城師傅,宮城師傅,我夾住了,夾住了……”
宮城師傅沒想到徒弟居然一把就夾住了自己嘗試多年沒有成功的夾蒼蠅,氣得把筷子往桌上一拍。
“Cut!怎麽樣?”羅納德對攝影指導問道。
攝影指導詹姆斯·克拉布對他緩緩地搖搖頭,“這個蒼蠅隻能前後移動,上下左右的幅度太小,根本不像正常蒼蠅的飛行軌迹。
“哎……”衆人發出一聲歎息,還得再來。
道具師又想了個辦法,他用一段黑色的絲線,上面綁在一根兩米長的木棍上,另一頭自然垂下,底下綁着一段細細的黑色毛線,然後用木棍舉在鏡頭上方,微微揮舞,這樣下面的絲線自然前後左右自由地像一個蒼蠅那樣飛動起來。
“這個蒼蠅少了點絨毛”,羅納德喝着紅茶指示。那段毛線飛起來倒是很輕盈,但是不像蒼蠅那樣毛絨絨的。
道具師環顧四周,發現了穿着黑色毛衣的場記,矮胖可愛的一個男子。
“你幹嘛?”場記拼命護住自己,道具師不管不顧,從他心愛的毛衣上薅了幾把,然後把細細的絨毛小心的粘在了毛線末端。
“Cut!”這下攝影指導打出了OK的手勢。
丹尼爾非常高興,自己一個新手,居然能夠做到宮城師傅沒能做到的事情。
宮城則有點不悅,被丹尼爾搶了先。
他繼續讓丹尼爾給自己的家幹活,先讓他拿着兩個大沙輪,把木質的地闆磨平。然後又讓丹尼爾用給自己院子和屋子的外牆刷牆。
“注意呼吸,呼,吸……你先幹好,我出去有事。”
丹尼爾漸漸對宮城有所不滿,特别是在刷完房子的牆壁以後,宮城還是哼着小曲,讓他第二天早上六點再來幹活以後,丹尼爾徹底不幹了。
丹尼爾覺得宮城利用自己想學空手道的想法,讓自己幫他免費幹活。他幹了四天,一點空手道的基本功都沒有學到,還把身體累得夠嗆,雙手都快擡不起來了。
宮城師傅發現了丹尼爾的肌肉酸痛,他把雙手搓熱,然後在丹尼爾的身上按摩起來,丹尼爾被弄的連連痛叫,然後居然發覺已經不妨礙活動了。
“Cut!”
羅納德看完這段表演,心中有點覺得不對勁。
森田則之和拉爾夫·馬齊奧都看着他,不知道自己哪裏演的不對。
“不關你們的事情,這段劇情需要重拍。”羅納德宣布暫時休息半小時,他要重新思考這段劇情。
“羅納德,我們按照劇本上的來拍,不是很好嗎?你有什麽新想法?如果耽誤了拍攝日程。”
溫特勞布過來聊了幾句,制片人最怕導演在拍攝中間有了新想法,往往會拉長拍攝周期,造成預算超支。
他覺得反正宮城師傅有什麽“神功”,阿美利加的觀衆也不能理解,不如就把他弄成一個神人,搓搓手就可以治療所有受傷。
羅納德不太同意這種處理,照着夢境寫劇本的時候沒有發現,但是實拍的時候,“神功”突然出現,确實非常跳躍。
着也許能夠哄住小孩子,但是羅納德的想法,可并不想把他拍成隻有青少年喜愛的電影。
好的電影的劇情可以很簡單,但是片中的種種細節,一定要經得起考驗,這樣才有可能被人記住二十年以上的時間。
“是這樣,傑裏”,羅納德想了想,對溫特勞布和湊過來的蘇珊和兩位演員打比方,“星球大戰的導演盧卡斯,在電影前期盧克·天行者逃亡那每一秒鍾都無比寶貴的劇情裏,插入了一分鍾,讓師傅歐比旺解釋了‘原力’的原理。”
溫特勞布聽得頻頻點頭,他現在每天看羅納德拍攝的樣片,漸漸對這位年輕的導演一天天地更加信任起來。西米諾他們,每次見面總是給他灌輸很多理論,他粗聽有點道理,但是到了實際拍攝的時候,根據實際拍攝又看不出好壞。
而羅納德說的那些,他都能聽得懂,“明白,宮城師傅就是丹尼爾天行者的尤達大師,正好他們說話也有點像,老是說倒裝句。”
“就是這樣”,羅納德覺得用星球大戰做比喻真是個不錯的方法,所有人都能聽明白,“你們聽過‘氣功’的概念嗎?我在帕薩迪納的‘亞太博物館’,見過一位華裔的太極拳教練朝理,他就說過氣功的概念,在人體的穴位上輸入‘氣’,就可以治療傷痛。”
羅納德把那個華裔教練朝理給他的拳譜上說的一些東西,揀一些容易理解的說給森田則之聽。
“穴位就是人體經絡上的點……反正你就抓着這個點,裝作一副向裏輸入能量的樣子就行了。”
“原力哈?”森田則之也用星球大戰裏的概念打比方。
“Action!”
宮城師傅擺出太極拳的起手勢,天圓地方,虛靈頂勁,然後拉開丹尼爾的手臂,迅速地在手臂上點了幾個穴位,然後用擒拿的手法,上下一搓,快速疏通了幾條經絡。
“發生了什麽事?丹尼爾轉了轉手臂,發現四天積累下來的傷痛都不見了,現在他手臂又可以自如的使用了。
“這叫氣功,是從華國傳到琉球的密術。”
“這是怎麽做到的,我能學嗎?”丹尼爾的好奇心又開始占了上風。
“閉嘴!”宮城一聲暴喝,讓丹尼爾驚吓之下,精神非常集中,這正是禅宗當頭棒喝的手法。
“丹尼爾桑,給我做一下打蠟,上光。”
丹尼爾蹲下去,作出打蠟的樣子。
“唉……唉……”宮城老師又發現這孩子犯傻了,“站直了做。”
“打蠟,上光,打蠟,上光”丹尼爾随手做了幾下。
“打蠟!,上光!注意呼吸,吸……呼……”宮城老師給他糾正了記下,讓他都做做到位,做到有力。
“啊!,啊!”宮城突然出拳攻擊了丹尼爾。
“啊……啊……”丹尼爾就像上了發條的機器,自動用起了打蠟,上光的手法,封住了宮城的出拳。
“現在做沙地式。”
“啊……啊……”宮城出了兩記低位的手刀,也被丹尼爾憑借本能防住。
“漆牆式。”
“啊……啊……”這下丹尼爾連宮城的踢腿都擋住了。
“啊……啊……啊……啊……”宮城把拳腳混在一起打出去,丹尼爾全部憑借用刷牆洗車沙地,學來的空手道剛柔流基本功防住了他的混合進攻。
“丹尼爾桑,明天早上六點,回來。”宮城對丹尼爾鞠躬緻意。
“哎……”丹尼爾也深深地鞠躬,他感覺非常神奇,光是幹活,就能把空手道的基本功煉成了。
“唉……唉……”宮城拉起丹尼爾,“眼睛,永遠看着對方的眼睛,即使鞠躬行禮的時候也不要看其他地方。”
“沙喲娜拉”,宮城直視着丹尼爾的眼睛和他道别。
“沙喲娜拉”,丹尼爾開始對這個師傅心服口服。
“很不錯哎”,蘇珊·艾金斯在放映廳看當天沖印出來的樣片,她已經對羅納德的水平充滿信心,宮城出手點穴抓筋的手法,看得她很帶勁。
“很不錯,明天去查茨沃斯保留地”溫特勞布也很滿意。
查茨沃斯是一個聖費爾南多山谷附近的一個大湖,它和旁邊的濕地組成的大塊未開發的土地,屬于加州政府指定的保留地。
這裏曾經是查茨沃斯水庫,但是在七十年代加州大地震以後的地質排查中發現位于一個斷裂帶上。爲了防震,排幹了水庫裏超負荷的水以後,這裏變成了一個風景優美的大湖。
“Action!”羅納德帶着遮陽帽和墨鏡,拿起電喇叭,發布了開拍的命令。
靜谧的查茨沃斯湖上,有些野鴨在叫,鏡頭右側,拉爾夫·馬齊奧扮演的丹尼爾拼命的劃着船,從鏡頭外慢慢駛入,許久過去,拉爾夫·馬齊奧都劃得快脫力了,羅納德才叫道:
“Cut!換近景。”
羅納德這個鏡頭,是爲了給觀衆眼睛一些冰淇淋吃。長時間的叙事和抒情以後,有這樣一個非常文藝範兒的劃船鏡頭,觀衆可以舒緩一下情緒,爲即将到來洶湧澎湃的第三幕空手道錦标賽大決戰做準備。
“站到船沿上去,練習一下基本功,注意呼吸……額,不要把我的魚吓跑了”船的另一頭,宮城師傅坐着,甩出了魚竿,“平衡是關鍵,平衡好,空手道就好,平衡不好,還不如回家不練了。”
丹尼爾一邊練習着“打蠟式”,“沙地式”,和“漆牆式”,一邊問着宮城他小時候是不是也經常打架。
“打很多架,但是宮城不喜歡打架。”
“爲什麽?你小時候不是爲了打架學的空手道嗎?”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宮城對丹尼爾笑道,“你是爲了打架來學空手道的嗎?”
“不是,我是爲了能夠不打架。”
“好,宮城看好你。”
“我什麽時候才能學出拳啊?”丹尼爾又開始好奇心發作,不願意繼續練習基本功。
“出拳,你先練練落湯雞”,宮城用力搖晃起小船,丹尼爾平衡沒有掌握好,掉進了水裏。
“啊哈哈,丹尼爾桑,你現在真的是耳後還濕着捏(形容一個人乳臭未幹,缺乏經驗)。”
“你爲什麽這樣,你瘋了。”丹尼爾在齊腰深的湖裏大罵,然後凍得瑟瑟發抖地爬上船。
“讓你記住平衡的重要性。”宮城拿出毯子給他蓋上。
“Cut!”羅納德一聲令下,拉爾夫·馬齊奧的經理人,趕緊上去,給他裹上棉大衣。深秋的查茨沃斯湖水已經非常冷了,拉爾夫·馬齊奧根本不用演,也冷的打抖。
攝影指導做了個OK的手勢,羅納德趕緊讓拉爾夫·馬齊奧去拖車裏換衣服。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