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裏·蒂爾奇斯是凱瑟琳·畢格羅導演的那部電影“黏手指”的攝影指導。他主要在小成本電影和廣告等項目裏做攝影師，和一些大項目裏的二組攝影謀生。
畢格羅，海倫都和羅納德說，相比一個攝影師來說，加裏·蒂爾奇斯更讓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技術天賦。
小成本制作很多時候都隻能租用二手器材，很多很老的攝影機有不少機械問題，在他手上隻要擺弄幾下，就可以非常順暢的使用。
最讓畢格羅念念不忘的，是加裏·蒂爾奇斯自己弄了一個攝影機附件，加上以後，就可以讓拍攝運動長鏡頭的時候，非常方便。
羅納德在劇組開拍之前，先要把開場和末尾的航拍長鏡頭搞定。加裏·蒂爾奇斯被他請來，共同參詳航拍重攝影機穩定的問題。
之前羅納德在拍攝“壯志淩雲”的時候，就碰到了航拍的大問題。那次是因爲高速飛行的戰鬥機外面，不可能用任何支架固定攝影機，來拍飛機自己的影像。
後來格魯曼公司的工程師把飛機的照相槍改裝，又在座艙裏加裝了一個超小型的攝影機解決了問題。
這次用直升飛機航拍的難點，和上次噴氣式飛機不一樣。在不斷運動的直升飛機上，要保障航拍鏡頭的焦點盡量的對準畫面中心的自由女神像。
電影拍攝常用的攝影機穩定器（斯坦尼康），隻能解決攝影師自身上下運動帶來的抖動問題。而這次的航拍，畫面的抖動，主要是由于直升飛機盤旋的加速度帶來的。
所以在直升機上使用斯坦尼康的效果，隻是能夠稍稍讓攝影鏡頭穩定。讓自由女神永遠處于畫面中央，還是要靠攝影師本人的臂力和經驗。這在開艙門拍攝的情況下，高空的風力是對攝影師非常大的考驗。
“黏手指開場的那個長鏡頭，我們需要在不斷運動的長鏡頭裏，始終讓中心對準海倫的腳步。然後再跟拍十幾秒以後，還要進行推拉操作，把鏡頭退後到她和另一個女主角的上半身近景，最後是全身的中景。”
加裏·蒂爾奇斯用一個取景器，來模拟當時攝影機的運動狀态。給羅納德講解自己的小發明。
“我們鋪設了軌道，在跟拍的時候，攝影機不是直接固定在軌道車上，而是用了一個十字滑軌，讓他有二維的自由度，在一定範圍内可以做推拉搖移的動作，在做動作的同時，始終跟着目标移動旋轉。”
加裏·蒂爾奇斯用一個十字型的小滑軌放在取景器的下面，然後用手模拟攝影機的運動。
“所以，這玩意可以幫助我們既在大方向上始終對準運動跟拍的目标，然後還可以小範圍的做攝影機推拉搖移的動作？”羅納德搞明白了，“你這個系統，一般攝影師可以操作嗎？還是要專門的培訓？”
“在物理學上，這是一個兩個動作系統的疊加。當然我們操作的時候不會這麽複雜，就像……”加裏·蒂爾奇斯想了一下怎麽解釋，“你養狗嗎？遛狗的時候他會跟着你，這就是主要的運動。然後他還會前後左右的看有沒有其他狗，這就是他自己的小範圍自由度。”
“但是狗要跟着我，并不用懂物理學？”
羅納德不太放心，他讓加裏·蒂爾奇斯把系統裝到了一輛劇組的皮卡上，把自己的索尼攝影機固定在系統上，然後讓司機開出去，跟着前面小巴德開得奔馳。
在馬路上拍了很多實驗性的畫面，回到了酒店，羅納德用錄像機一放，果然拍攝的鏡頭非常完美。畫面沒有什麽抖動，小巴德開的奔馳始終處在畫面的中心。
然後羅納德自己推拉搖移，也都很好的反映在了畫面上。最後羅納德還用了一個變焦，直接拉到了小巴德的後腦勺上。畫面始終非常穩定。
而且羅納德在自己操作的時候，并沒有什麽困難。攝影機的重量都有加裏·蒂爾奇斯的小發明承擔，自己運動攝影機，隻要用很小的力量就行了。
攝影師的精力可以都放在怎麽取景對焦上面，就像羅納德這樣不是專業電影攝影師的人，也可以拍出很好的畫面。
這樣航拍的時候，就不用隻依靠攝影師用臂力來運動攝影機，用他的雙臂來保持攝影機的運動軌迹平滑而穩定了。
“真是個有用的大發明，你申請專利了嗎？”羅納德決定航拍就租用這個系統。
“是的，我剛剛申請了專利，以後有可能的話，我想開一個公司來制造這種機器，給攝影師租用。你知道，攝影機穩定器（斯坦尼康）現在就是個大生意，幾乎每個機組都會用到。我這個玩意的适用性沒那麽強，但是弄成一個小生意不成問題，我是電影攝影師協會的會員。”
“哦，那你可以加ASC的名頭了。”
羅納德心說沒想到加裏·蒂爾奇斯拍小成本的電影，也能加入阿美利加電影攝影師協會。這對他的攝影師生涯來說，算是個了不起的成就了。
阿美利加攝影師協會不是個工會組織，而是榮譽性的技術協會。會員們不是組織罷工，而是互相交流電影攝影技術。
最早的時候，協會是爲了解決畫面上由于攝影機的靜電産生白色條紋而成立的。後來好萊塢第一位著名的華裔電影攝影師黃宗霑，他發明的一種技術，讓金發碧眼的演員，在黑白膠片時代變得眼神不再空洞。
這個技術也造福了很多金發碧眼的美女帥哥，讓棕色頭發，和褐色眼珠的美女壟斷好萊塢成了曆史。
從黃宗霑的那時候開始，電影攝影師協會開始出版“電影攝影師手冊”，供業内的攝影師參考使用。每次技術升級的時候，都會重新修訂。現在已經是現代重新出版的手冊的第五版了。
要加入這個協會，必須過去五年都擔任劇情長片的攝影指導，還需要三位攝影師協會的推薦。一般都是資深的攝影指導，才會用在字幕名字後面加上ASC（電影攝影師協會會員的縮寫）字樣的資格。
不過加裏·蒂爾奇斯是個技術發明家，要找到引薦人應該不難。
“不過要生産這種設備，需要很多錢，我現在還在當攝影師掙錢，等籌集到足夠的錢，我就委托好萊塢的道具廠家生産，讓我妻子在伯班克開一家租賃店，我本人倒是更喜歡當電影的攝影指導。”
“如果你隻是想這樣的話，我可以讓你提前實現夢想。”羅納德笑了，這不是很好的産業化機會嗎？
“也許你不知道，現在很多劇組和百老彙用的閃電燈，就是我的公司生産的。我還生産剪輯用的新型膠帶。如果你願意的話，我們可以合作，你的技術，加上我在斯坦頓島工廠的生産能力。
你想用技術入股，或者每件設備收取專利金都可以。我們可以讓律師來談出一個對我們都有利的條件。”
“哦耶？原來那個閃電燈是你生産的？現在很多低成本的恐怖片也喜歡用，比原來的閃電燈亮多了。”加裏·蒂爾奇斯在劇組看過那個玩意，閃一下子，比白天的陽光也差不了多少了。
“是的，我們還在改進技術，準備升級高壓器件，等到明年，可以出一款在白天也可以在膠片上得到讓人滿意效果的閃電。”
“那太好了，我讓我的律師來和你的律師聊聊協議。我就想有這麽一個工廠來幫我打理所有的生産問題。”他和羅納德再次握手，表示确定合作。
“你這次航拍，需不需要我來幫你？我的發明，我自己最熟悉了。”加裏·蒂爾奇斯心情很好，開始主動幫忙。
“你是哪個地區工會的？644，還是666？”羅納德問道，他也很想發明人來幫自己操作這個小機器。
“我是洛杉矶地區的666.”
“抱歉，這部電影是紐約攝影師工會644的地盤。”
“明白。”加裏·蒂爾奇斯起身和羅納德道别。
羅納德說的代号，其實是國際戲劇舞台員工聯盟下屬的各地地方性技術工種工會的代碼。這和加裏·蒂爾奇斯說參加的ASC協會不一樣，這個666才是和演員工會一樣性質的，有強制力的工會。
和全國性的導演，編劇，演員三大工會組織不一樣，技術性工種的工會都是地方性的，然後地方工會在加入所有技術和幕後人員工會組成的大聯盟——國際戲劇舞台員工聯盟，來保障權力。
爲什麽這兩類工會有全國性和地方性的差别呢？
這是因爲，在好萊塢制片人的預算表裏，工資部分的預算，在中間有一條橫線把兩類人員區分開來。
一類是在橫線上的，叫做線上工種。他們就是三種人，編劇，導演，和演員。這些人在拍攝之前，就需要制定好預算，并且他們的報酬，也不能用工作時間來簡單的衡量。
也就是說，這些人是藝術家，創作者。可能一個人演一天的價格，就要比另一個人演一周還貴得多。
比如上班女郎裏，雖然梅蘭妮·格裏菲思是電影的一号角色。但是她的片酬隻有八十萬美元，遠遠低于女二号西格妮·韋弗的一百五十萬，更不是哈裏森·福特六百萬美元的可以相比的。
而這些報酬，很多時候要看電影産出的票房來決定，有沒有額外的分紅和獎金。電影是全國放映的，明星拿得分紅，和分給其他普通演員的工會剩餘分紅，都是要全國性的收入的百分比。
這樣，這三個類型的工作，才組合成了全國性的工會。
而橫線下放的人員，大都不是藝術家，他們的工資，基本上可以按照工作時間和自身水平簡單來計算。包括但不限于，攝影師，音響師，化妝室，服裝師，道具師，特技人員，甚至劇組的劇務都有專門的工會。
攝影師所處的，就是三大地區性工會，紐約代碼是644，而洛杉矶正好分到了很多人認爲是魔鬼代号的666。這倒和很多電影攝影師決定女主角是美還是醜很匹配。
因爲“上班女郎”都在紐約拍攝，所以攝影組請的也都是紐約本地的工會成員。洛杉矶666的加裏·蒂爾奇斯未經允許，是不能參與項目制作的。
反正這個航拍鏡頭是由專門的攝影師，經常從事航拍的二組完成的，羅納德就沒有多此一舉地讓加裏·蒂爾奇斯加盟。
到了預訂好拍攝的那一天，和曆史上的天氣情況一樣，是個難得的好天。太陽把曼哈頓外面的水面，照得層層閃這金光，很有一種詩情畫意。
早晨七點，正好能湊上最佳拍攝時間。羅納德就在直升飛機停機坪那裏等着攝影師來。加裏·蒂爾奇斯已經提前安裝好了支架，羅納德上去自己操作了一下，設備被調試的非常好。
駕駛員還是那位戴着墨鏡的老哥，他和羅納德很熟了，還遞了杯速溶咖啡過來。
“謝謝……”羅納德接過喝了一口，冬天來一口熱飲真的很舒服。
“你的攝影師呢？”駕駛員問。
“這不是來了嗎？”羅納德指着走過來的那位本地工會的航拍專家。
那人五大三粗，個子和羅納德差不多，一看就是能抗的動攝影機的好手。
“導演，今天不能拍啊。”但是那人上來說的話，就很讓人不愉快了。
“不能拍，你他媽的在說什麽？”羅納德眉頭一皺，這部電影怎麽這麽不順利呢？先聽聽他的理由是什麽。
“這是紐約攝影師工會的規定，風速超标了，航拍的話，這麽大的風開艙門對攝影師有風險，這是爲了我們的安全。”
看着羅納德的臉色很差，攝影師又加了句，“在這種氣溫下，大風不僅會讓直升機不穩定，還會讓我們的體溫下降，肯定會發抖的，拍出來也恐怕不能用。”
“别擔心了，我裝了這個好東西。”羅納德帶他到了直升機前，指着裝好的那個十字設備——羅納德爲了商品化，特地起名叫“狗頭”的東西前。
“有了這個，你不用擔心會抖。”羅納德又看向飛行員，“今天你能飛嗎？”
“沒問題，我們飛行員不會因爲這點風速就停飛的，你知道我原來在陸軍的時候，機槍手就要在那裏開着艙門操縱加特林的。”
“看到了？這個規定大概是爲了之前肩扛拍攝的時候定的，現在有了這個東西，這點風速不會構成額外風險的。”攝影指導邁克爾·巴爾豪斯也在旁邊幫忙說話。
巴爾豪斯很想自己上去，但是按照644和666工會的規矩，攝影指導本人是不能碰機器的他隻能做藝術上的總體把控，操作攝影機要有專門的工種來。
“我不行，你硬要我上的話，我會給工會代表打電話。抱歉，導演，這不是私人的恩怨，我們要是違背了工會規矩，也會被人報告的。我們也許會被踢出工會，以後沒工作了。”
“BullShxt!”羅納德亂罵一聲，這裏就這麽幾個人，誰會去報告工會啊？
“邁克爾，你是工會會員嗎？”
“我不是644，但是我在德國也加入了工會，享受和國際攝影師工會會員的同等待遇。不過，管他呢，我給你拍。”邁克爾·巴爾豪斯說道。
攝影師工會與衆不同，也許是早期好萊塢引進了很多歐洲的攝影師的緣故，所以是阿美利加所有電影從業者工會裏，唯一名字前面有國際字樣的。
邁克爾·巴爾豪斯名義上和國際攝影師工會一樣待遇，但是他要犯規的話，644沒法用強制措施懲罰他。
“你們不能這樣，這是違規的。”攝影師在後面大聲亂叫。
“誰理你啊？”羅納德氣得不行，撂了一句。
兩人準備了一下，邁克爾·巴爾豪斯熟悉了狗頭的操作，也是贊不絕口。
就在兩人要起飛去航拍的的時候，那個攝影師和另一個西裝革履的，拎着公文包的人走了過來。
“你好，我是644工會的代表，我收到了報告，有一位外籍攝影師要違反工會規定，在風速超标下還要上天航拍，我們根據紐約的工會法律，有權禁止他的行爲。”
e on，他又不是你們的會員？”羅納德急了，跳下直升飛機就和他叫了起來。
“先生，這不是我随口說的，這是阿美利加和紐約州的法律。對外州或者外國從事同樣工作的人，我們有權在其他相同資質的員工存在的情況下，讓他們有工作的優先權。你這樣做是違反紐約州的法律的，可以另外選擇等風小一點的拍攝時間。你隻是損失一些成本。”
“我……”羅納德急了，馬上就要到最佳拍攝時間了，“這不是錢的問題，我爲了這半天的直升飛機航拍，和紐約市政廳申請了兩個月！再次申請的話不知道要多久了。”
“抱歉，如果你要這位巴爾豪斯先生，一位和我們的會員相同資質的攝影師上直升飛機的話，我會打911電話，讓他們來制止你的違規行爲。”
“Fuxk you！”羅納德對着那個攝影機就做了個手勢。
“Fuxk you！”攝影師一臉壞笑的回敬，反正意外不允許拍攝，工資還得照付。
“法律就是法律，我很抱歉，也很同情你。但是有人向我們報告，我們就必須保護工會會員的合法權益。這位巴爾豪斯先生和我們的會員有同等的資質……”這個工會代表到是經常處理這種事情，老派的他知道這種事情牽扯的利益很多，他隻是想公事公辦。
“所以，如果有個沒有同等資質的人，就不算搶了他的工作了吧？”羅納德從兜裏掏出了墨鏡，自己上了。
“嗨，你這是違規！”那個攝影師急了。
“Fuxk you！”我沒有資質，我上去隻是測試設備。
羅納德上了飛機，扣好安全帶，拍了拍駕駛座，示意飛行員起飛。
轟隆作響的旋翼快速轉動，直升機一個發力從地上起飛了。
“就這樣，就這樣，繞着自由女神盤旋，飛一個螺旋線，然後朝着輪渡飛過去。”羅納德小聲地和飛行員在耳麥裏交流。
這位退役的飛行員飛得很穩，羅納德愉快地完成了拍攝任務。
“謝謝，你飛得很好。”
落地以後的羅納德和飛行員告别，攝影指導巴爾豪斯過來和羅納德問情況。
“設備調試的很好……”羅納德笑笑。
“他已經走了，工會代表說可能會發出罰款單。”
“我管他那麽多，隻要拍到就行。拿到在曼哈頓下城航拍的許可是很不容易的，直升機租賃費用也很貴，他們想得出來的，風大一點家不讓飛。”
羅納德罵罵咧咧了一番。
“羅納德……”
有人在叫他，羅納德回身一看，西格妮·韋弗正坐在車上，和自己打招呼。
“正好，你很準時。”羅納德看着穿的非常好看的雪白貂皮大衣的西格妮·韋弗，她剛從肯尼亞補拍那部大猩猩專家的傳記片回來，正好來拍“上班女郎”的第一個鏡頭。
“Action！”
團隊準備好，一組攝影組準備好了攝影機，鏡頭對準了旋翼剛剛還在旋轉的直升飛機。
西格妮·韋弗從直升飛機上下來，手裏抱着一個非常大的，一人多高的大猩猩玩偶。抱着玩偶，她還根據羅納德的要求用手掐着玩偶的脖子橫過來。
“Cut！”
物盡其用，正好直升飛機在，羅納德抽空把這個鏡頭也拍了。
“爲什麽要這麽大一個大猩猩？”西格妮·韋弗笑着問。
“慶祝你拍攝大猩猩專家回來。”羅納德笑着回答，這是他從曼哈頓最著名的玩偶店買來的，價格很貴。
“不是，你肯定有其他的原因。是關于凱瑟琳這個角色的什麽特性？你要提醒我嗎？”
“你自己想吧。”羅納德笑着回答。
“我想到了……”回到酒店一直想着羅納德想提醒自己什麽的西格妮·韋弗，在睡下以後做了一個夢，驚醒後大叫一聲。
“我想到了，羅納德真厲害，原來是要從經典電影金剛找靈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