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白日夢出品的兩部電影，‘辣身舞’，和‘愛是非賣品’，我都非常喜歡，看得我特别的激動。特别是我的母親，‘辣身舞’講的正好是她年輕時代的事情，她也參加了和平隊的項目，去海外推廣JFK大統領的理念。”
對羅納德說這話的是來自新澤西和紐約的院線經理，羅納德曾經在拉斯維加斯的西部電影展銷會上熟悉的小托馬斯·史蒂芬森。
他的父親在新澤西擁有5家影院，還在繼續投資，在城市的郊區的百貨商場裏，建設新型的多廳影院。業務逐漸展開到了紐約州，并且和東北部的康涅狄克，賓夕法尼亞，華盛頓特區等州的連鎖影院經營者，結成了聯盟。
羅納德的白日夢影業，初步和他們達成了上映的意向協議，這次帶着剛剛剪輯好，拿到了MPAA的R級評級的“愛是非賣品”，聯合“辣身舞”，一起向他們做了試映，希望能夠争取更好的上映時間，和上映的銀幕。
小托馬斯·史蒂芬森很喜歡羅納德的電影，他在結束了試映以後，過來和羅納德，和白日夢的重要股東小道格拉斯·漢森一起聊。
“所以，你們會訂購多少拷貝？”羅納德問這個很有沖勁的電影院繼承人。老托馬斯逐漸在讓他負責電影院經營的各個方面，準備他經驗足夠的時候交班。
“我個人的喜愛是一回事，但是生意是另一回事。”小托馬斯·史蒂芬森現在的職務，就是他父親的連鎖影院，和新澤西州的幾家合夥影院的買手，對上映的檔期，拷貝數量，都有重要的建議權力。
“哦，爲什麽你這麽說？伱的眼光是很好的，你的品味也和阿美利加普通觀衆的品味很相近，我想從生意出發，你也應該訂購多一些我們公司出品的電影的拷貝。”
小道格拉斯和他是同齡人，都是富二代，将來準備繼承祖輩的生意，又都喜歡電影，挺有共同語言。
“我個人是很喜歡這兩部電影的。特别是羅納德導演的‘辣身舞’，這部電影的叙事很流暢，情緒調動的到位，我看到最後都感動的差點哭了。
但是生意就是生意，我們東北部的電影院經營者，還是主要以七大制片廠的電影，爲主要的采購對象，希望你們能夠理解。”
“耶，我理解，營銷方面的問題。”羅納德點頭。
這個問題，在他和發行經理坎諾德在西海岸會見那裏的電影院買手的時候，就經常聽到類似的說法。
七大制片廠會投入巨資，在電影的營銷方面。他們每年固定的發行電影數量，在采購電視台廣告時段，報紙版面，收買影評人，甚至制作現場的海報都有固定的供應商。
購買量大，又穩定，能有很大的折扣。
白日夢這種，就像爲了拍攝“辣身舞”專門成立了一個發行公司。“愛是非賣品”還是順帶弄來的。所有的營銷成本，都要比七大的采購價格高30%到一倍。
如果假設兩部電影是同樣的質量，同樣的預算，電影院當然願意購買财大氣粗的七大的電影，他們投入的營銷就能招徕到很多觀衆。
另一方面，羅納德這邊的電影，都不是知名的明星主演的。觀衆唯一有印象的是羅納德。而七大同期上映的電影，不是有明星主演，就是007這種老牌系列電影，隻要觀衆看一個名字，就會想來看。
這也是爲什麽，羅納德留出了制片成本兩倍的錢，用在營銷上。至少要讓電影院感覺，買他們的電影放映，不虧。
不過這都是事先都知道的事情。羅納德既沒有失望，也沒有盲目樂觀。
從戛納回來以後的幾個星期，他就和米歇爾·坎諾德的團隊一起，從西海岸加州的洛杉矶，舊金山等地開始，再到華盛頓州的西雅圖，然後是内華達的拉斯維加斯，，再進入深南部諸州。
南部諸州沒有特大型城市，像徳州就是休斯頓，達拉斯和聖安東尼奧這樣的，花費的時間要平均分配在所有城市裏，很是辛苦。
在那裏轉完一圈，又轉到北上，去了中西部的五大湖地區的芝加哥，底特律等工業城市，最後通過賓夕法尼亞州的費城，最後來到了阿美利加最早的十三州所在地。
一路過來，羅納德基本上也把電影院買手和經營者的心态摸透了。
經營一個電影院，到底哪部電影賣座，對他們來說并不是很重要。最重要的是要保證，你購買的電影，不會出現上映不到一周，就因爲觀衆不足下線的情況。
每年上映的電影裏，大概隻有20%以下的，可以達到50%以上的上座率，能夠讓電影院賺大錢的。
其他的那些電影，最重要的目的，是要保持經營的時候不虧本。如果不當心買了一部獨立制片的電影，卻因爲營銷不夠，觀衆不夠多而上座率低下，那些虧損會讓電影院的經營者虧到血本無歸。
說到底，電影院生意，是一個比拼，誰能夠把座位填的更滿的遊戲。
一路上來，羅納德已經習慣了他們對自己的營銷投入信心不足的感受。所以他正要向小托馬斯·史蒂芬森解釋自己的營銷計劃。
除了在已經邀請了各大媒體的影評人出席影評人專場以外，羅納德還和環球，派拉蒙，和迪士尼三大制片廠有合作，在他們爲自己的電影營銷的空檔裏，借用他們的媒體資源。
最重要的，當然還是真金白銀的在MTV等電視台做廣告，以及憑借多年積累的人脈，自己和幾位主演，出席多個脫口秀電視節目，以及接受談話節目的采訪，擴大在普通觀衆的影響。
“我很相信白日夢的實力”，小托馬斯·史蒂芬森笑起來有點娃娃臉，“這些，你們都在媒體包裏提到了，我當然相信你們的決心。”
有些制片人會因爲票房不好，或者影評家的評論不佳，現場觀衆評分低等原因，停止營銷上的投入。所以這些電影院的經營者，通常不是很相信制片方的承諾。羅納德才再三解釋和保證。
“其實，我擔心的是另兩件事。”小托馬斯·史蒂芬森對羅納德說道。
“請說，我們之間應該坦誠，大家爲了賺錢沒有什麽不能說的，都可以談。”小道格拉斯·漢森馬上展現自己的誠懇，拉着小托馬斯的手，請他坐下細聊。這樣能夠對制片人說出具體顧慮的電影院經營者，是很難得的。
畢竟電影是一個風險非常大的行業，需要随時校準自己對現實的理解。很多導演和明星轉型的制片人，往往沒法分辨别人的話是馬屁，還是實話，要到最後上映票房大敗才反應過來自己被謊言包圍。
“第一件事情，是‘愛是非賣品’的MPAA評級。我們電影院的經營者，并不是很喜歡R級的電影……”
小托馬斯·史蒂芬森解釋了一下現在電影院的想法。電影分級制度剛剛出現的時候，電影院都覺得暴力，情色有可能吸引更多的成人觀衆走進電影院。
但是幾部X級的電影都票房失敗，R級的電影的平均票房也不會比PG的高。
看“音樂之聲”的那些普通家庭的觀衆，就算聽到了一部好看的X級電影，也不會就走進電影院觀看，他們還要顧慮對家庭和孩子的影響。
現在去電影院看電影的主力軍，青少年觀衆。雖然喜歡那些刺激的情節，但是R級畢竟需要成年人陪同，很多女性觀衆也不喜歡過多的暴力鏡頭。
前幾年斯皮爾伯格等大導演的大力公關下，MPAA通過了PG-13的新分級。新分級有很多不那麽暴力和……的鏡頭，卻又能提供足夠的感官刺激。最重要的是，看PG-13不需要查看駕駛證。
所以PG-13很快取代了PG，和R級，成了觀影助理的青少年觀衆的最愛，平均的票房也最高。
更重要的，看這些讓人刺激緊張，或者血脈偾張的鏡頭，會讓人神經興奮，從而吃更多的薯條，爆米花。那裏面放的異常多的鹽，或者糖，又會讓人口渴，促進可樂的銷量。
PG-13在票房以外，還在刺激着電影院的其他軟飲料和小食的銷售收入。
“‘愛是非賣品’，我們的導演史蒂夫·拉什已經在做緊急修改，馬上會提交MPAA重新評級。這個問題我們在西海岸的時候就發現了，所以做了緊急處理，下周就會有結果。”
羅納德在全國巡回銷售的第一站，洛杉矶就知道自己和白日夢的一幫菜鳥犯了錯誤。緊急開會，結論就是“愛是非賣品”要進行大幅度修改。
導演拉什在成片裏放進去的很多情節，比如女主角辛迪和前男友橄榄球運動員的一段親熱戲，以及高中生裏很多很露骨的讨論男女朋友的對話，都被删去。
導演史蒂夫·拉什的創作自由被幹涉，對羅納德發了很大的脾氣。說他現在不再是那個拍出“快節奏的裏奇蒙高中”這種劃時代的青春片的導演，變成了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
這讓羅納德很傷心，自己确實無言以對。
拉什生氣有點道理，“愛是非賣品”如果沒有對高中生真實生活的描繪，就從“快節奏”那種有現實意義的電影，完全退化成了一部青少年浪漫喜劇，對現實隻是蜻蜓點水的劃過。
“先掙錢，隻要你能夠在這部電影裏掙到錢，以後的創作自由就打多了。”羅納德想了半天，隻好把當年羅傑·科爾曼對自己說的話重複給他聽：
“聽着，拉什導演。隻要你這部電影按照我的意見來修改，以後你就永遠不用爲我工作了。”
史蒂夫·拉什果然被羅傑·科爾曼的金句打動，完全按照羅納德的意思，把電影剪成了PG-13的标準。上周羅納德在芝加哥那裏看了修改的版本，已經緊急提交給了MPAA等待修改評級。
“很好，如果能夠拿到PG-13 的評級，我的影院會加大購買的拷貝數量，我也會在聯盟裏說服其他的經營者。他們都很看好我的眼光。”
小托馬斯·史蒂芬森很高興，自己的意見被羅納德重視，白日夢現在在草創階段，能夠重視電影院經營者的意見，是很好的。
“第二件事情，是你們要拿到更好的影評。”小托馬斯·史蒂芬森伸出了第二根手指。
“東北部地區的城市郊區，是阿美利加受教育程度最高的地方之一。這裏的孩子在高中裏就上戲劇課，藝術課。他們的父母也多是大學畢業生，對電影的判斷，相當依賴影評人的推薦。
特别是紐約，新澤西，賓夕法尼亞，特拉華和DC這些地方，對紐約的幾份報紙影評，有很強的信任。”
電影上映第一周的票房，由吸引到的觀衆數量決定。而在東北地區，影評人的效果，要比深南部和中西部大很多。
有的時候，紐約時報，紐約郵報上面的影評，這個主義，那個流派的評價，也隻有紐約郊區中産社區的高等教育居民，才能看得懂。
“這我們正在努力，我至少能夠保證，在紐約的媒體，大概率會爲我們說好話。”
收買影評人這種事情，是不能攤開來說的。羅納德說到這個程度，相比電影院的從業者也能夠明白。
除了在芝加哥影評人協會花重金贊助他們的年會以外，羅納德還在紐約的影評人協會，贊助了他們喜歡的女性電影回顧展，以及明年的紐約影評人協會頒獎。
當然，這些錢，都是通過小道格拉斯那邊的老錢的關系，通過各種基金會，信托，以及文化促進協會散發出去。
同時，羅納德還找了自己的個人律師林賽·多爾，通過他的老闆在紐約市政廳的關系，贊助了一些政府補助的有古老曆史的大型電影院。
總之爲了白日夢自己發行的頭兩部電影，能夠一炮而紅，羅納德翻箱倒櫃地找了不少關系，花了很多錢和資源，務必要做到最好。
“那我就沒有疑問了，我會按照最高标準來訂購你電影的拷貝。”小托馬斯·史蒂芬森終于松口，“另外，我的母親真的很喜歡‘辣身舞’，能不能爲她和她的姊妹淘，專門放一場？”
“哈哈，沒問題，坎諾德經理會安排的。”羅納德和他緊緊握手。
“你要當心紐約電影圈的猶太人團體，我聽到一些消息，有人要針對你的辣身舞。”小托馬斯·史蒂芬森在握手的時候，偷偷地在羅納德耳邊低聲說了兩句。
然後他對羅納德和小道格拉斯挑挑眉毛，轉身去找坎諾德了。
“他說什麽？”小道格拉斯看羅納德臉色不對，過來問。
“他說紐約電影圈的猶太人，想對我們的電影做點小動作。”羅納德右手遮住嘴，告訴了小道格拉斯。
“哼，這裏不少好萊塢，猶太人能翻起什麽風浪？”
“不管他們，我們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
賣片之旅繼續進行，羅納德的最後一站，就是紐約城。這裏即是甜蜜的家鄉，又是被影評家挑剔的地方，還有全國大型電影院最集中地方。
紐約向來是戲劇的聖地之一，很早就開始興建各種大型電影院。這裏的人口密度，也是全阿美利加最高的地方。
所以紐約從曆史上繼承下來了很多大型電影院，容納上千人的，甚至三五千人的大放映廳比比皆是。
進入七十年代以後，電視的沖擊讓這些電影院頹勢盡顯。上座率對大廳的影響，要比中型和小型電影院大得多。
這些電影院，要麽由于城市擴張被拆掉，要麽隻能播放一些午夜電影，被冠以磨坊電影院的名号。
還有一部分最豪華，占據最上等的地段，曾經明星雲集的大劇院，則受到了紐約市政廳的補貼。大量的退休企業高管，老錢二代，退休以後都占據各種名号的委員會職務，給這些帶給他們回憶的地方提供補助。
同時，他們也能夠得到更多的稀缺的芭蕾舞，歌劇，或者明星出演的電影首映式的票。這些才是這些人區别于普通人的地位顯示。而不是百老彙那些給遊客看的音樂劇門票。
所以，在紐約舉行的電影院看片會，和之前的都不同。來的人都是西裝革履，打扮的活像去看歌劇。
“我們請了幾位專家，來幫助我們評估白日夢的兩部電影。”幾位電影院的經營者，過來給羅納德介紹。
拿了補貼，其實這些大型電影院，某種程度上也就不屬于私人企業。各種有權力發放補貼的人，都要來展示一下自己的權力。
所以，這裏也難得的不全是電影買手，參雜了不少不懂電影經營的人，他們才要請一些專家，來幫助他們下判斷。
“這位是現在收視率很高的電視劇‘特警4587（Wise Guy）’的制片人，亞倫·魯索。”羅納德和他握了握手，他認出這個自視身高，卻油膩的胖子，就是當時‘辣身舞’立項的時候，威斯頓影業請的專家。
“這就是要找我麻煩的猶太人？”羅納德暗想。
“這位是……”
“帝勢先生不用介紹。”羅納德和另一位所謂的專家握手，這就是紐約大學帝勢學院的資助人，帝勢家族的小兒子。他們家族是老錢，橄榄球NFL聯賽的紐約巨人隊，他們就有一部分股份。
當時自己想拍“辣身舞”的時候，就是這個史蒂夫·帝勢，對劇本裏描寫猶太女孩愛上愛爾蘭男孩的情節不舒服。
兩邊沒有繼續說話，羅納德感受到了對方眼神裏的惡意。
“我們現在就放映‘辣身舞’”，白日夢的發行經理米歇爾·坎諾德宣布了看片會開始。
100分鍾以後，電影在主題曲的伴奏中，結束在狂歡的舞蹈中。字幕開始向上滾動，大廳裏的燈亮起。
坎諾德邀請幾位專家到前台發表意見。
“還要發表什麽意見，我從沒看過這麽荒謬的電影，把拷貝燒了，向保險公司索賠算了。”
那個電視劇制片人亞倫·魯索到了前台，開始口出狂言，要批評“辣身舞”
“嗯？”羅納德攔住要上去和他理論的小道格拉斯·漢森。
他自己一部跳上了銀幕前的舞台。
“怎麽，我說的不對嗎？你拍的是什麽玩意？猶太醫生的女兒，還會和跳舞的愛爾蘭裔窮鬼私奔？拍電影要有現實基礎。”
亞倫·魯索看了看下面坐着的史蒂夫·帝勢，得到了後者的鼓勵，繼續挑釁。
“你他媽的是誰？就憑你也來評論我的電影。”羅納德不和他客氣，一把把胖子魯索推了個列趄。
“你這個Loser，當時和我争搶這部電影的制片權輸了，就在這裏口出狂言，我看你才應該滾蛋。”
一把不過瘾，羅納德又推了魯索好幾下，把他從台上轟下去。
“哪裏來的垃圾，我們繼續聊正事。”羅納德看到小道格拉斯接手，把魯索用摔跤手法鎖住，拉了出去。
他回頭用眼睛正對這下面的史蒂夫·帝勢，問道：“你們還有誰對電影有些靠譜的藝術評論？”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