劇組在本來沒有公共大浴室的米拉馬基地裏，用木頭快速搭建了一個公共浴室的更衣室場景。有大小兩間廳堂，中間一扇假門相連。
大的一間是浴室大門處休息室的場景，這裏是飛行員們換好衣服，對着穿衣鏡整理儀容的地方。
小的一間更加狹長，兩邊是金屬的更衣箱，中間是長條的木凳子。
兩間廳堂的一邊都布置的很像真的，另一邊則什麽也沒有的敞開，供攝影組擺開巨大的鏡頭和燈光設備等。在警戒線後面參觀的基地工作人員，都很奇怪爲什麽浴室隻有一半。
今天的第一場戲，就是獨行俠和冰人兩個頂尖飛行員的第一次言語交鋒。
教官“小醜”的狗鬥經驗豐富，五分鍾結束戰鬥，在無線電裏把“好萊塢”和他的雷達官“狼人”羞辱了一番。
但是小醜今天也遭受了兩次失敗。冰人按照飛行手冊上面的戰術，打敗了教官“小醜”。
“獨行俠”則用一種危險但有效的策略，被小醜尾随的時候突然拉起，減速後落在了小醜飛機的後方，用導彈鎖定了小醜。
好萊塢和狼人躺在中間的長條凳子上自嘲，這邊冰人和雷達官滑塊過來不經意地透露他們打敗了教官小醜。
狼人則指指在另一邊的獨行俠和呆頭鵝，“他們也赢了。”
“不，這不是我們得到的消息，他們犯規了，跑到了規定的高度以下。”冰人對着獨行俠，輕蔑地否定了他的成績。
“規定高度，放屁一樣”，獨行俠說了一句粗話，“赢了就是赢了，我們把小醜鎖定了。”
“Cut！”
“基默，你沒走到規定的點上，出了鏡頭。”羅納德對着方·基默叫了出來，這已經是他今天第三次出錯了。
“我的問題，抱歉，我不太習慣從這邊進入鏡頭。”
方·基默嚼着口香糖，還是把下巴擡高，沖着羅納德解釋了一句。
“我們休息一刻鍾。”
羅納德看現場大家都有點疲憊了，方·基默的“錯誤”，也不是無心之失，隻有先暫停，然後再想辦法。
“導演，基默他更好的一半臉是左邊，習慣走右邊上場，你讓他從取景框左邊入鏡，不是很利于他的發揮……”
見大家散去休息，方·基默的經理人快步走到羅納德跟前，說出了基默不方便說的話。
“你不用多說了，我心裏有數。”
事情很簡單，這是明星拍片的潛規則。
方·基默想多一點特寫鏡頭照顧到他更帥的半邊臉。但是片酬比他高，咖位也比他高的湯姆·克魯斯，更好看的半邊臉也在同一邊。
羅納德當然先照顧湯姆的利益，知道自己入鏡不好看的方·基默，就耍起了小花招，出各種小狀況，就是不想拍攝到他更難看半邊臉。
“基默累了，昨晚和大家啤酒派對結束的比較晚，我會去讓他打起精神來，隻要伱給一定的方便……”經理人給了羅納德一個暗示，隻要他能夠照顧方·基默的需要，至少兩人的出鏡時長和鏡頭打平，基默就能完全配合。
“羅納德，我不用多說什麽，湯姆一直都是很配合你的工作地。不說你們的私人關系，他還是劇組的頭牌，片名之後就是他的名字出現在字幕上，我想讓他的鏡頭更加好看，是非常合理的。”
葆拉·瓦格納也走過來，用兩人的私人關系說事。
“我心裏有數。”
這種事情說不上誰對誰錯，現在羅納德面臨的問題關鍵，是要讓兩個明星能配合，繼續拍攝下去。
方·基默很油滑，這樣用各種意外做理由怠工，制片人是不可能對他怎麽樣的。不遂了他的心意，看了今天是别想有什麽進展。
而湯姆·克魯斯這邊，一直敬業，羅納德也不可能讓他讓出主角位置，給一個配角更好的待遇。況且就算他這麽提了要求，以克魯斯現在在地位，恐怕要輪到他來“出錯”了。
“這種時候，我就分外懷念唐”，布魯克海默在旁邊說道，唐·辛普森性格火爆，直言不諱。這種時候有他在劇組，肯定對着方·基默劈頭蓋臉地一頓臭罵。
“是啊”，羅納德知道布魯克海默想來扮演的是“好警察”，自己出面也不妥，畢竟導演的位置，還需要和演員一起配合下去。
這種時候就少一個“壞警察”。
“要不，我來試試？”布魯克海默撓撓頭皮，準備自己上。
“我還有個辦法，再試試。”羅納德攔住了他，裝的不像，反而沒有效果。
……
“你把攝影機架設在這裏”，羅納德拿出自己畫的故事闆，上手把原來安排在凳子一側的攝影機位置劃掉。然後在冰人那個更衣箱的對面，重新畫了一個叉。
“這樣，你用特寫拍他的臉，讓他從對着更衣箱回過頭來，你的鏡頭正好可以捕捉他更好的那半邊臉。”
“然後我們對獨行俠也一樣處理？”金博爾接過鉛筆，在故事闆的下一格畫面上，也修改了起來。
“對，表現對話，不一定要拍主鏡頭，交代兩人的空間關系。”
羅納德把畫面上本來好萊塢的标準工法“一主二過肩的鏡頭”删去，然後畫了連續不斷的幾張特寫畫面。
“隻要我們保證他倆的特寫鏡頭，目光的軸線不亂，觀衆感受他們兩對話的邏輯關系，應該也沒有困難。”
“真有你的，你是怎麽想到的？我隻聽一個年紀很大的攝影師說過這種方法，在黃金年代的好萊塢有人采用。”
“這是不拍主鏡頭，防止制片廠的老闆胡亂剪輯故事，當年的導演們發明的防幹擾拍攝法，沃爾特·默奇教過我。”
羅納德笑笑，在黃金年代的好萊塢，制片廠追求的是速度而不是藝術水準，經常用毫不相幹的人來剪輯導演的底片，造成成片和原意南轅北轍的也不少見。
那時候的有些導演，就發明了這種不拍主鏡頭，對話隻拍特寫的方法。沒有主鏡頭，觀衆看不到對話的角色之間的邏輯關系，剪輯就必須嚴格的按照導演的設計來剪，毫無二次創作把悲劇結尾改成大團圓的餘地。
“那也是當時不采用現場收音，後期配音的時候改變台詞才行”，金博爾是懂行的，“沒想到你可以用在防止明星們搶鏡頭上，以後你的這種方法可能會流行起來也說不定。”
“Action！”
準備好了新的鏡頭以後，羅納德叫了開始。
“你們兩個真的是牛仔作風！”
方·基默扮演的冰人，聽到了獨行俠說的髒話以後，回過頭來，怒斥這一對搭檔。
羅納德從攝影機後面看去，方基默那半邊更好的臉，對着攝影機顯得很帥氣，另半邊看上去，則有點兇狠，像個壞蛋。
怪不得他這麽在意自己那邊臉上鏡。
“Cut！”
“打印這一條”，羅納德讓方·基默繼續下一條。
“你是什麽毛病，卡贊斯基？”湯姆·克魯斯在鏡頭之外對方·基默說着台詞。
“那是因爲你是所有人的問題，獨行俠，你讓其他人都沒有安全感。”方·基默單獨對着鏡頭，下巴揚起，邊說邊咀嚼着口香糖，非常盛氣淩人，然後牙齒在空氣中空咬合了一下，發出喀的一聲，象一頭要吃人的大貓。
“Cut！”
這段台詞充滿了火藥味，方·基默有點一語雙關，既是冰人對獨行俠的抱怨，也可以理解成方·基默對湯姆·克魯斯的抱怨。
這樣用特寫表現對話，好的地方在于，這個冰人這裏讨厭的面容，一定會引起觀衆的共鳴，隻要獨行俠能夠給予回擊，觀衆絕對叫好。
不好的地方嘛，冰人演的很出色，他看向湯姆·克魯斯，對湯姆來說是個不大不小的挑戰。
湯姆兩眼緊盯着方·基默眉頭微微皺起，好像一隻獵鷹，盯上了獵物。
“不會搞出大矛盾吧？”羅納德心頭有點不妙的感覺。
演員對鏡頭都很敏感，剛才方·基默的表現令人印象深刻，湯姆·克魯斯不會感受不到。他一定要有所設計，壓過方·基默。
“羅納德，我想用過肩鏡頭，你能讓我在鏡頭裏看起來不那麽……”克魯斯在休息等待重新布光的時候，對羅納德的下巴的高度一劃。
“你确定嗎？”羅納德知道這是特寫鏡頭，如果用過肩鏡頭，克魯斯的臉，和方·基默的肩膀後部，都會出現在鏡頭裏，他的身高差距就會露餡。
“我需要他站在鏡頭裏。”湯姆·克魯斯眼神堅定。
“你看？”羅納德問攝影指導金博爾。
“沒關系，我可以帶一點俯拍，特寫鏡頭裏缺少參照物，觀衆會覺得他們的身高差的很少。”金博爾各種小技巧層出不窮。
“謝謝，金博爾”克魯斯對攝影指導道謝，給了葆拉一個眼神。
“你準備好了和我說”，羅納德對湯姆·克魯斯點點頭。
“Action！”
攝影機從方·基默的肩膀後面穿過，把湯姆·克魯斯好看的那半邊臉收進了取景框。
微微向下的拍攝，讓兩人好像身高隻相差一英寸左右。
“你什麽毛病？卡贊斯基？”湯姆·克魯斯咬牙切齒。
“我不喜歡你，你讓所有人沒有安全感”，方·基默把對話重複了一遍。
“那就對了”，湯姆·克魯斯即興發揮，拍了拍方·基默的肩膀，像是幫他彈了彈灰，發出一個邪魅的笑容，“我……非常……危險！”好像另一隻大貓在挑逗獵物。
“Cut！”
湯姆·克魯斯的台詞也有雙關的意味，你要搶鏡頭，就要做好競争的準備，接下來可就不隻是在演技上的競争了，我非常“危險”。
羅納德對這一場對手戲非常滿意，兩人劍拔弩張，在鏡頭裏就像兩個高中生搶一個美女，又像兩隻小公雞在巡視自己的母雞。
“好了，好了”，羅納德分開叫停後還在蹬着對方的兩個明星，等下我們還要清場拍赤膊的戲份，你們先去休息一下。
“哼！”方·基默轉身進了化妝室。
“晚上我請大家去酒吧暢飲，我從洛杉矶運來了精釀啤酒。”湯姆·克魯斯向大家發出了邀請。
“耶！”所有的配角發出歡呼。
“現在清場，請無關人員退出拍攝場地。”
在大的哪一間搭景的大廳裏，助理導演一連喊了三次，很多劇組的女性技術人員，聞訊來看熱鬧的米拉馬基地的女性官兵，酒吧的女招待等等，都一步三回頭，依依不舍地慢慢離開了更衣室場地。
“不是傳說有湯姆·克魯斯和方·基默的出浴鏡頭的嗎？怎麽還沒出來？”
“導演，清好了。”
“嗯”，羅納德慢條斯理地站了起來，“攝影組準備。”
跟焦員也是一個女性，她開心的拿起了皮尺，走到了更衣室裏的那排長凳邊上，用膠帶貼了一個十字的标記處，樂滋滋地等着幾位主角從化妝室出來。
“Action！”
現場除了攝影，錄音，燈光以外，隻有羅納德和特意看男人“群體出浴”表演的女主角麥吉利斯。
“獨行俠，你今天飛得很好，直到你被我擊落，永遠，永遠不要離開你的僚機。”小醜的扮演者進來，對湯姆·克魯斯訓了一番。
湯姆·克魯斯扮演的獨行俠很生自己的悶氣，他爲了擊落教官“毒蛇”，擅自離開了僚機飛行員“好萊塢”和雷達員“狼人”搭檔，最後被埋伏的教官“小醜”擊落。
攝影機在固定軌道上被推了出來，畫了一個弧形，照到了全景。
在攝影機到達終點以後，羅納德無聲的一指通往浴室的門，方·基默從裏面，隻在腰上圍了一條浴巾走了出來。
方·基默赤着壯碩的上身，肌肉爆炸式的好看，胸前一個登記了飛行員姓名的狗牌，在胸部肌肉上晃蕩。
“獨行俠，這不是你的飛行技術，是你的态度問題。敵人是危險的，你這種态度，讓你做僚機，比敵人還要危險。”
鏡頭繼續轉過去，捕捉這獨行俠的身影。
湯姆·克魯斯一捋頭發，上面滴下來幾滴汗珠，他也是赤裸上身，單腳踩在了凳子上，綁在腰間的白色浴巾被撐到了極限。
“Cut!”
羅納德看看旁邊的麥吉利斯。女性觀衆對這種鏡頭應該很喜歡。
麥吉利斯拿着一個冰淇淋，舔了一口，“這就是你在那本男色雜志上學得？”丢給他一個看閨蜜的眼神，好像在說，原來你是這樣的羅納德，怪不得上次不着急。
“嗨嗨……”，羅納德連忙宣布繼續拍攝，這個女人還真是眼神都會說話。
當天拍攝完成，服裝助理開始用洗衣框，挨個收演員們的浴巾。
“你和我們一起去酒吧嗎？今天是我特地運來的好啤酒。”湯姆·克魯斯走到麥吉利斯前面邀請。
這個女人是劇組現在唯一的美女演員，演員們都有一種雄性生物的本能，都想約到麥吉利斯。
“好啊，讓我嘗嘗。”麥吉利斯看了羅納德一眼，接受了邀請。
“我們走”，方·基默赢了鏡頭，但是在泡妞上輸給了湯姆·克魯斯，他和經理人一起出了門。
“你有沒有發現，要麽基默和大夥喝啤酒，要麽克魯斯和大夥喝啤酒，但是他倆從來不在一起喝啤酒。”攝影指導金博爾過來對羅納德報告發現。
随即，收拾好器材的他，也和攝影組一起去了酒吧。
“保持适度的競争性還是有好處的”，羅納德對今天拍攝的鏡頭很滿意，“隻要掌握好，不出格就行。”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