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閃電舞”第一天拍攝，羅納德早到了。
他被夢境中的鏡頭美感陶醉，想早點來看看阿德裏安·萊恩導演是怎麽能實現種種如夢似幻的場景的。
今天根據拍攝進度表，就是拍攝酒吧内部的豔舞環節。
有些資淺導演喜歡開頭就拍一個簡單的場景，讓攝制組容易進入狀态。另一些資深導演喜歡開頭拍一個考驗藝術修養和團隊合作的困難鏡頭，來給攝制組定下今後的工作标準。
阿德裏安·萊恩正好介于兩者之間，他選了一個可以展示自己水平的場景，但是又不挑戰攝制組尚未完全磨合好的合作能力。
作爲一個不列颠人，配上了阿美利加的攝影指導，和藝術指導，等全套阿美利加團隊，他需要拿出一點真本事來讓所有人服氣。
比集合時間早到了半小時，現場還沒有什麽人，隻看到必須比所有人早到的第二助理導演在核對清單。
“嗯，嗯……”一個年輕女性的聲音，在輕輕地哼着歌。
羅納德四處一望，是詹妮弗·比爾斯的舞蹈替身馬琳。她哼唱的是一首法語歌曲，羅納德不懂歌詞的含義。隻是覺得馬琳唱的很輕松，她穿着舞鞋，腳踝上套着暖腿套，正在慢慢熱身。
“馬琳，你這麽早就來了？”羅納德和她打了個招呼，“等會還有很長時間布光，你可以先休息一下。”
“沒關系，我本來這個時候也要做早課。”馬琳看到是羅納德，連忙帶着一個男子過來打招呼，“這是我的丈夫彼得，彼得·特拉姆。他也是一位舞蹈家，這次來匹茲堡陪我，在劇組也擔任舞蹈群演。”
羅納德和這對髪國夫妻打了個招呼，當常駐群演的話可以拿周薪最低工資，還有免費的住房，夫妻倆算是有筆小收入。不過比起真正的女主角來，替身就什麽也不是了，隻能在片尾字幕撈個署名。
到了正式開始的時間，導演阿德裏安·萊恩在和攝影指導商量布光。今天的拍攝主角詹妮弗·比爾斯來亮了個相，然後去化妝。
羅納德仔細觀察萊恩導演的布光思路。一個小舞台上面，後面是一個白色的背景，透出均勻的白色燈光。上方有兩個藍色的小燈泡，舞台的前沿對準觀衆的部分，還有兩條紅色霓虹燈。
總體上來說，這是一個偏亮色的環境光。演員站在台上的時候，紅色霓虹燈的燈光會把環境渲染出一點暖意，讓觀衆感覺舒服，藍色小燈泡則會給演員的臉部一點冷色，和詹妮弗·比爾斯臉上亮晶晶的化妝相得益彰，增添一種冷豔的感覺。
“現場安靜。”阿德裏安·萊恩發出了指令。
錄音師示意還是有一些雜音。
“現場安靜……”
“現場安靜！”
萊恩喊了好幾聲，還是有點雜音，錄音師示意不行。
“全他媽的給我閉嘴！”羅納德看到現場的工作人員和圍觀的群演還有些人在竊竊私語，拿過電喇叭大聲吼了起來。
羅納德把電喇叭還給導演萊恩，心想這個劇組是真的有點沒進入狀态。
“錄音？”
“開了。”
“攝影機？”
“全速。”
“打闆！”
“閃電舞第一場，第一鏡，第一條！”
羅納德的大吼有點效果，現場非常安靜。
“Action！”
音響部門放起了舞蹈音樂，攝影組放的煙霧開始彌漫，舞台很快被淡淡的煙霧籠罩。
詹妮弗·比爾斯穿着男性的外套和褲子，明顯比她的号碼大一号，反而顯得有些俏皮。
攝影機對着她的臉拍特寫，比爾斯一個回頭，對鏡頭展現性感的身姿。
“Cut！”
阿德裏安·萊恩馬上叫停。
“詹妮弗，放松……”
詹妮弗·比爾斯以前隻拍過一些配角戲，臉部特寫，怼到臉上的特寫鏡頭，讓她有些緊張。
“我們再來一遍……現場安靜。”
“Cut，Cut……”
“想象一下，這裏是你的男友，給一個能讓他瘋狂的表情。”
“Cut！”
“詹妮弗，我需要一個讓男人瘋狂的表情……”
“Cut！”
“詹妮弗，你放松一下，我們再來一遍，記得坐在椅子上，然後回頭的動作力度。”
“Cut！化妝！她的妝花了。”
“Cut！誰咳嗽了？”
“Cut！這次很好，這條沖印。”
阿德裏安·萊恩的調度嚴謹有效，羅納德看了一會，攝制組已經進入狀态。
見沒有什麽新的布光方法，他向門外走去休息一下。
這種放煙的拍攝方法讓他稍稍有點不舒服，剛才差點也咳嗽了，還好沒造成拍攝暫停。
“咳咳……”
“羅納德，你怎麽了？”
羅納德擡頭一看，是制片人唐·辛普森。他正陪着一個西裝革履的人走近。
“我被煙熏的……古貝爾先生？”羅納德發現後面的那個人是寶麗金影業的總裁彼得·古貝爾，“無盡的愛”選角的時候，羅納德見過這位總裁。
“羅納德，好久不見。”古貝爾親熱地和他擁抱，“你幹得很不錯。”
“謝謝。你怎麽今天會來匹茲堡？”
“我們寶麗金影業是閃電舞的制片方之一。”古貝爾回答。
原來閃電舞這部電影最早是賣給寶麗金影業的，之後輾轉多處，最後才賣給派拉蒙。
看到唐·辛普森投來的問詢的眼神，羅納德馬上說，“萊恩導演那裏一切都很不錯。”
“好，我們去現場看一下。”唐·辛普森把彼得·古貝爾請到了裏面。
過不一會，他們就出來了，可能也是被煙薰的。
“就這樣，等你回洛杉矶，我們再和派拉蒙談。”古貝爾和羅納德點點頭，走了。
“羅納德，做的不錯。寶麗金影業可能會購買一部分的發行權，古貝爾還算滿意。”過了一會唐·辛普森回來找到羅納德，兩人一起又進了拍攝場地。
“發行權也能像制片權一樣分開賣的嗎？”
“是的，就像股份一樣。”唐·辛普森明顯不像多談這件事情，“今天的拍攝怎麽樣？”
“阿德裏安做的很妥當，不過詹妮弗·比爾斯是新人，所以條數多一些，還在正常範圍内。”
羅納德剛剛說條數還在正常範圍内，馬上接下來的拍攝就開始不正常起來。
大部分舞蹈鏡頭都由替身馬琳完成，詹妮弗·比爾斯隻有幾個不能避免的正面鏡頭需要她出鏡。
其中一個鏡頭，就是比爾斯穿着紅色的性感内衣，做一個原地奔跑的舞蹈動作，這也是她能完成的爲數不多的幾個舞蹈動作之一。
“Cut！”
“Cut！”
“Cut！”
連續幾次被NG，比爾斯有點累了。她必須原地跑幾下，然後點頭，再跑幾下，再點頭，最後向左右甩頭，讓濕漉漉的頭發上的水滴，向左右甩出去。
同時，她還要保證在做這些動作的時候，自己臉上保持誘惑的表情。
畢竟不是專業的舞蹈演員，比爾斯的動作不是力度不夠，就是做錯了。有時勉強舞蹈符合要求，表情又不足夠誘惑。
詹妮弗·比爾斯不光是舞蹈新手，還是演員新手，這樣她表演和舞蹈兩個地方的注意力，經常顧此失彼。
因爲沒有足夠的排練，比爾斯的舞蹈動作，和表演狀态都需要從頭開始找，難免做不到合理的分配注意力。
第三次，第四次，第五次……
眼看比爾斯的情感已經全部耗盡，她隻是在那裏機械的重複舞蹈動作。
前面三條，比爾斯的感情還算充沛，能作出非常誘惑的表情，到了第八次，第九次的時候完全做不出來了。
“我們是不是休息一下？”羅納德在第十次NG的時候，找機會悄悄地問了一下導演萊恩。
“不，就讓她當成排練吧。比爾斯的舞蹈動作還很生疏。”
羅納德看了一眼唐·辛普森，辛普森對這種極爲浪費膠片的拍攝手法沒有任何意見。
“好吧，反正你們導演和制片人都沒意見，七八百萬的預算也無所謂這點浪費。”羅納德暗想，這點膠片交給他的話，今天一天的鏡頭可能都拍完了。
“Cut！”
第十一遍，比爾斯表情還是一樣的空洞。
“Cut！”
第十二遍，比爾斯的情緒已經完全沒有了，不過舞蹈動作已經越來越熟練，她基本不會做錯動作了。
“Cut！”
第十五遍……
“咦！”
羅納德突然發現，詹妮弗·比爾斯的情緒被耗盡了很久以後在，在第十五條的時候，她的情緒突然又回來了。
就好象一個幹涸已久的噴泉，在不斷的重複，重複之下，又開始冒出了汩汩清流。
第十六遍……
比爾斯的誘惑情緒居然又恢複了，好像第一次做這個表情那樣，很自然。
第十七遍……
“Cut！非常好，錄音注意不要再出差錯。”
這次是舉錄音杆的技術員出了問題，太靠近演員穿幫了。
第十八遍……
“Cut！”還沒開始，萊恩導演就叫停了，示意給比爾斯的頭發再噴一點水。
第二十一遍……
詹妮弗·比爾斯開始跳了起來，點頭，點頭……左右橫甩頭發，亮晶晶的水珠往左右方向炸裂出去。
“Cut！”
在和攝影指導确認以後，萊恩終于說出了那句“沖印這條！”
“噢……”詹妮弗·比爾斯累得攤倒在地上。羅納德趕緊揮手讓助理上去給她送上幹毛巾，水，和能量棒。
接下來的拍攝相對順利。
舞蹈替身馬琳·賈漢是專業的舞蹈家，她的動作非常娴熟，藝術表現力一流。
再加上身爲替身，對着她的鏡頭都是中景和遠景，或者在舞台上對着台下拍的她的背影，對表演基本沒有要求。
基本上可以概括爲，用一個鏡頭對準舞台開拍，然後讓馬琳開跳。
“這個NG多次以後，演員突然又能演出自然情感的現象，不知道是不是萊恩有意爲之？”在回酒店的路上，羅納德還在想拍攝的時候的事情，“還好沒讓古貝爾看到二十遍NG，不然他可要對拍攝成本重新評估了。”
現在的電影動辄上千萬的制作成本，幾百萬的發行成本，看來找同行分攤風險，也是一種行業内常見的做法。
“阿嚏，阿嚏……”走進酒店的羅納德連打了幾個噴嚏，匹茲堡的空氣污染嚴重，藍天白雲難得見到。羅納德的鼻子可能有點對空氣污染過敏。
打開電視機，羅納德把音量調大，然後鑽進洗手間洗澡。
“歡迎收看菲爾·多納休秀，今天我請到的嘉賓是莉莉·陳。”電視正在放俄亥俄州的電視節目，菲爾·多納休是本地的脫口秀主持人，去年他的節目開始在全國辛迪加播放。
他的脫口秀總是談一些大的議題，世界和平，裁軍談判，還有阿美利加的很多醜惡的社會現象。有些觀衆很喜歡看他的節目内容。
“阿嚏，阿嚏……”羅納德又開始打噴嚏，他走到鏡子前的水池，開始擤鼻涕。
“Shxt！怎麽鼻涕是黑色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