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你就去看她拍戲嗎？”表妹唐娜指着電視機裏被記者團團圍住的波姬小絲母女道。
“是啊，導演邀請我去現場看看。他覺得我導演波姬的廣告不錯，去現場也許能激發波姬的演技。”
“戴安在的時候你别說廣告的事，我看她嘴上說不拍廣告，但是看到波姬小絲廣告引發的這種熱度還是不舒服。”唐娜叮囑羅納德道。
“我知道了。”
羅納德在姨媽家吃完晚飯，把湯姆·克魯斯送的蛋糕拿出來做甜點。
“唔，這蛋糕真的很好吃。你也來一塊。”唐娜說着劃了一塊遞給羅納德。
“是不錯，湯姆給劇組也帶了很多塊小蛋糕，波姬小絲媽媽也說好吃。不過她爲了控制體重，不讓女兒多吃，我估計戴安也不能吃。”羅納德掰了一塊蛋糕放在嘴裏。
“其實戴安是個不錯的女孩，隻是做女演員這麽小就經曆嚴酷的競争，我爲她感到難過。”凱倫姨媽說道，“她又出去派對了，也許這能讓她開心一點。”
戴安·蓮恩和父親伯特的關系有些許改善，兩人有時會通通電話。但是說不多又會吵起來，現在還是住在凱倫姨媽這裏。
“其實波姬廣告的這種熱度是不正常的，電視台給的時間比報道兩伊戰争還多。”羅納德看着電視下方的字幕在預告即将播放兩伊戰争專題報道。
波斯扣着阿美利加的人質還沒有釋放，又口頭攻擊蘇維爾聯盟，現在居然陷入和鄰居的戰争。
“我回來啦，咦，羅納德你也在。”戴安打開門走了進來，“哦，無聊，又是戰争。”她看着電視說了一句，匆匆進了自己的房間。
羅納德和唐娜對視一眼，還好ABC電視台已經切換到戰争報道。
阿美利加的年輕人，不怎麽關心國際上的事情。兩伊戰争和波姬小絲的廣告是現在最大的新聞熱點。
一邊是兩個千萬人口國家之間的熱戰，一邊是紐約一條牛仔褲的廣告，還是緊身牛仔褲代表的流行風尚，更能吸引高中生的注意力。
“你還要出去嗎？”凱倫姨媽現在扮演了家長的角色，過問戴安的行程。
“是啊，下一場是學校的派對，我回來換件衣服，同學還在下面等。”戴安穿上了一件白色T恤，下面是緊身牛仔褲和白色運動鞋，又走了出去，“我到時會給你打電話的，凱倫。”
這是凱倫和戴安的約定，社交生活她不幹涉戴安，但是需要報備自己在哪裏。
“這種緊身牛仔褲現在是流行嗎？”凱倫姨媽問女兒唐娜，社會審美已經明顯的轉向，十年前流行牛仔款式的還是喇叭褲。
“挺好看的，就是這個廣告有點……”凱倫姨媽說着看了羅納德一眼，有點不滿他拍的這個廣告過于露骨。
“媽，羅尼不是說劇本不是這個意思，是媒體在亂解讀嗎？”唐娜爲他辯護。
羅納德點點頭。波姬小絲接受采訪的時候，還是說“我和卡爾文之間什麽也沒有”，是一句平常的話，表示和卡爾文親密無間的關系而已。
但有時候一個作品的創作者怎麽想不算數。這個廣告播出以後，觀衆明顯把它解讀成了其他意思，波姬怎麽想，自己怎麽想并不重要。
而且這句廣告語的傳播力驚人，沒過多久，連很多沒看過廣告的人，也知道“波姬和卡爾文之間什麽也沒有”。
“不會放很久了，聽說電視台在考慮禁播這條廣告。”羅納德告訴了大家一個消息，“說是不雅。”
但是這已經無關緊要，大衆牢牢的記住了這條簡短又有趣的廣告詞。卡爾文·克萊恩的目的已經全部達到。
……
“電視台确實會禁播牛仔褲的廣告嗎？”一臉尴尬的羅納德，問在片場外圍盯着女兒的特瑞。
“電視台的讨論效率，還要一兩個月才能出結果。波姬今年隻有8月沒有上主要時尚雜志的封面，其他月份到現在都有。這多虧了你羅納德，把波姬拍的很美。”
特瑞嘴上感謝着羅納德，一雙眼睛還在緊緊地盯着男主角馬丁·休伊特。
這是今天拍攝環節裏僅有的男女主角同框的鏡頭，是一場激情戲。和母親一起觀看她女兒拍攝激情戲，羅納德沒話找話說。
“安靜！”導演澤菲雷利發令，“大家做好準備，無關人員都退場。”
啪的一聲響亮的打闆之後，離着男女主角遠遠的攝影機非常輕微地響了起來，卷片馬達開始開動。
攝影棚内搭景成了一個長島富裕人家的客廳，一旁的壁爐中的爐火成了唯一的光源。
柴火的亮度不足以保證拍攝，燈光師事先在壁爐的後方安裝了光源，透過火光照射出來，既保證了亮度，也有一種柴火搖曳的感覺。
這是用長焦距的定焦鏡頭拍攝特寫，好處在于離演員比較遠，方便他們調動情緒。畢竟對着一個大大的攝影機和鏡頭怼在臉上，很多演員的發揮會打折扣。
壞處則是拍到的範圍比較窄，如果演員動作稍大就會出了取景框。
不過名爲激情戲，其實隻是波姬趴在馬丁·休伊特的肩膀上說話。沒有什麽大的動作，羅納德覺得技術上沒有問題。
問題出在波姬小絲身上。
“我的雙眼有缺點，它們離得太近了，你看……”波姬小絲說着台詞，一邊用手比劃了一下自己眼睛的距離。
“Cut！”又一次拍攝被中途叫停。
澤菲雷利已經有點暴怒，他沖上來，對着床上的波姬小絲大叫，“這不是CK牛仔褲廣告，收起你的賣弄的高音。情人間的對話，情人！找點你對男朋友說話的感覺。
記住，你的父母就在樓上，輕輕地，低聲的，不要讓他們聽見。”
波姬小絲被導演澤菲雷利一陣搶白，表情當場變得愁苦，兩條粗壯的平眉倒過來朝鬓角方向斜翹，又出現了一種苦相。
可憐的女孩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而且15歲女孩的聲音正處在變聲期，有些高亢也不是波姬自己能夠控制的。
“哦，我原以爲澤菲雷利是個長輩，會像對待自己女兒那樣對待波姬。”特瑞丢下一句抱怨，上前抱着女兒，輕輕安慰。
波姬小絲從尴尬的情景中擺脫出來，感覺到母親的懷抱很溫暖，情緒上下波動，哭了出來。
“哦，上帝啊。化妝，化妝。暫停十分鍾。”澤菲雷利看到波姬哭了，知道又必須休息等待她的眼睛複原，宣布暫停拍攝以後，氣得找來一瓶威士忌喝了起來。
“羅納德，告訴我，你有什麽辦法嗎？”澤菲雷利喝着酒，過來和羅納德抱怨，“我不知道怎麽指導她，早知如此，我已經會堅持使用後來試鏡的那個女孩，梅格·瑞恩的。”
“我沒有見過她，她表演很好嗎？”羅納德問道。
“她要有靈氣的多，試鏡的時候不用我多說，就能演的很漂亮，想象力一流。可惜她被‘瓊樓舊夢話當年(Rich and Famous)’找去了，庫克哪個幸運的老頭。”
“瓊樓舊夢話當年”也是演員工會罷工的受害者之一，原定導演羅伯特·穆裏根被拍攝第一天兩大女主角罷工氣走。米高梅不得已找來了已經81歲的好萊塢名導喬治·庫克（Ge Cukor）接手。
庫克寶刀未老，一眼相中了梅格·瑞恩，讓她出演女主的女兒。
這位曾經以“窈窕淑女”獲得奧斯卡最佳導演的老導演，非常擅長發掘和調教美女演員，除了奧黛麗·赫本，還指導過英格麗·褒曼，用“煤氣燈下”奪得奧斯卡影後。
“問題出在哪裏？弗蘭科？”
“她不會表演，我和他解釋了很多次，怎樣代入角色的心态，怎樣用替換法，把馬丁想象成自己的男朋友，但是她就是演不出情人之間那種低聲私語的狀态。”
“眼睛靠太近那句話是向男友撒嬌，不是女孩之間的假裝貶損自己，實質變相誇耀自己美麗。”澤菲雷利伸出不拿酒瓶的另一隻手，五指并攏向上，在羅納德眼前晃着做強調。
羅納德望向波姬小絲，她在母親的安慰下已經止住了哭泣。特瑞就像一隻雌性的猛獸，慈愛地摸着孩子的頭發。但是對于膽敢觊觎波姬的男性則不假辭色。
躺在床上的男主角馬丁·休伊特想上去安慰波姬，被特瑞一個轉身隔開，她總是把女兒保護的很好。
羅納德看到這一幕，好像有個人突然在自己腦子裏射入了一道光。
“要是她沒有男朋友呢？”
“你說什麽？”澤菲雷利問道。
“我說要是波姬小絲沒有男朋友呢？她是不是沒有相應的情緒體驗，不知道怎麽用自己的感情替代，所以才演不好。”
“她快十六了吧？從沒有過男友？”身爲意大利裔的澤菲雷利有點不信。
“記得她的外号嗎？阿美利加最後的處女甜心。”羅納德其實也不太信，波姬小絲經常和一些當紅男星一起出現在媒體上。
但是特瑞這種貼身保護的強度，哪個男人也不可能得手吧？說不定那些照片隻是爲了新聞熱度？那些男性名流隻是被利用了。
兩個男人并肩站立，一起看着在特瑞的冷眼下，馬丁·休伊特不得不披上睡衣離開拍攝的床鋪。
“他媽的，你可能是對的，我換個方法試試看！”澤菲雷利把酒瓶交到羅納德手裏，上前再給波姬說戲。
“波姬，你會唱最近的流行歌‘羅密歐與朱麗葉’嗎？”澤菲雷利對着剛剛擦幹眼淚的波姬說道。
“就是那首，羅密歐，你讓我心跳加快？我愛你就像天上的星星直到永遠？”波姬小絲哼了兩句。
“是的，我們再來一遍。你這次把我之前給你說的都忘記了，不要想劇情，也不要想用自己的情緒代入，隻要在心裏默默地唱這首歌，然後看着馬丁的眼睛，說出你的台詞，好嗎？”
在澤菲雷利循循善誘下，波姬小絲看了一眼母親，然後用力點了點頭。
沒有接受過專業演技訓練的她，演戲就好象在做一個大遊戲，這種内心情緒的精準表達，确實爲難了她。
雖然沒有真正的感情經曆，但是少女心事總是詩，在高中的莎士比亞課程裏，波姬也讀過羅密歐與朱麗葉，對兩人的純粹愛情，也有過向往和想象。
休息過後，重新開始的拍攝很順利。
波姬小絲穿着露肩的上衣，靠在馬丁·休伊特的懷裏。這樣用長焦距鏡頭拍攝，隻截取到肩膀以上的位置，給人一種激情過後，兩人互相依偎的感覺。
“如果我老了，不漂亮了，你也就會移情别戀了。”波姬小絲的眼睛在馬丁·休伊特的眼睛和胸膛之間來回巡梭，充滿愛意的眼睛其實在詢問男主角大衛的回答。
“不，别這麽說，我會永遠愛你。”
情郎的回答滿分，波姬扮演的傑德吻了上去。
“Cut！”
這次澤菲雷利很高興。自己想出用歌曲引導想象的辦法是有效的，波姬完全忘記了如何投射情緒，隻是用默默哼着的歌聲，就引導出了非常自然的表演。
“這一條沖印。”和攝影指導商量後，澤菲雷利導演作出了決定，“下面清場，我們拍激情戲，替身，替身在哪裏？”
之後男主角馬丁·休伊特扮演的男主角大衛和傑德的激情戲。波姬小絲不滿十六歲，特瑞在合約裏約定這種裸露部分身體的戲，全部要由替身來演。
澤菲雷利是個有紳士風度的人，雖然是普通的替身，他還是堅持清場，除了攝影指導，燈光，和化妝人員，其他人一律離開現場。
羅納德也和波姬母女走了出去。
“喲，波姬。”
一個留着披肩長發的帥哥，操着布魯克林腔走上來和波姬打起了招呼。波姬的母親特瑞也高興的上前和他擁抱，自己讓女兒波姬和各種社會名流出現在同一場合的策略，到現在還是運行的很好，蹭了很多媒體版面。
不管是電影明星，商業钜子，貴族後代，流行歌手，或者畫家，隻要波姬和他們總是一起出現，媒體都會詳細報道波姬的約會，有時候隻憑一張照片他們就能編出四分之一版面的故事。
這次的男明星，羅納德也認識。就是在簡·方達派對上認識的紐約年輕演員馬特·狄龍。
“嗨，馬特。”羅納德在之後上前打招呼。
“嗨，羅納德，沒想到在這裏見到你，好久不見。”馬特·狄龍果然遵循了誇下的海口，通過經紀人介紹，來探班波姬小絲。也許他也想試試自己的運氣，和阿美利加最紅的少女明星約會。
兩人聊了聊，馬特·狄龍這次回紐約，主要還是準備他的新電影，聽說新電影是暢銷小說改編，作者這次來紐約和出版社談再版合同。約了馬特·狄龍聊聊，這也相當于一種面試。
作者想看過主角人選，再決定是否出售電影改編權給迪士尼。
過了一段時間，替身的激情戲拍完。波姬小絲又被叫進去拍攝她的單人特寫鏡頭。
馬丁·休伊特雖然是酒保和代客泊車出身，其實都是兼職，他的本職工作是莎士比亞戲劇演員。這種演員收入不高，打零工補貼自己是很常見的選擇。
有了莎士比亞演出的功底，他和替身的戲份拍攝的速度挺快。
不過看到特瑞和馬特·狄龍相談甚歡，他也有點難堪。特瑞明顯更喜歡女兒和已經小有名氣的狄龍在一起。而把他和波姬做物理隔離。
“羅納德，羅納德。”導演澤菲雷利的喊聲，打斷了羅納德和馬特·狄龍的聊天。
他趕忙跑進清場的攝影棚裏。拍攝又遇到困難了。
這次波姬小絲仰面躺在床上，鏡頭對準她的臉做特寫。這是一場激情戲的反應鏡頭，在馬丁·休伊特和替身的翻滾畫面中，插入一個特寫。
給觀衆一個男女主角的魚水之歡，非常和諧的感受。
波姬又遇到了不能入戲的問題，但是這次羅納德也束手無策。
波姬顯然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不能把握痛苦和歡樂交替的那一刻，臉部表情和情緒的分寸。
澤菲雷利已經試了幾次，不得已叫了羅納德進來商量。
羅納德看波姬小絲非常羞澀，拍攝這種戲份，又沒有達到導演的要求，讓她感覺有點丢臉。
羅納德上前安慰兩句，被澤菲雷利拉到一旁商量。
“你還有什麽招數嗎？”
“這？”，沒有相關經驗，也沒有可供想象的材料，羅納德也想不出辦法，“難道讓我去找‘查泰萊夫人的情人’小說？”
“不行了，隻能上手段。你去蹲在床前，掐波姬的大腳趾。”澤菲雷利吩咐羅納德。
“什麽？掐大腳趾？”
“是的，那種痛和癢的混合感覺，反映在女演員臉上，和魚水之歡的表情很相似。這是意大利鉛黃電影的拍攝秘訣。”
“你爲什麽不去？”羅納德覺得尴尬。
“我快60了，腰不好，你快上。”澤菲雷利說道。
“這？”
無奈的羅納德看了看攝影棚裏的親自掌鏡的攝影指導，和收音師，其他人都被清場了。
“波姬，羅納德會蹲在這裏，輕輕地掐你的大腳趾。你和他試一下力度。”澤菲雷利不等羅納德答應，先和波姬說了。
“好”，波姬的臉頰有點绯紅，“我們先試試。”
在攝影機後對着取景器的澤菲雷利看到，羅納德半蹲半跪，頭部躲開鏡頭，一隻手握住波姬小絲的腳，另一隻手在她大腳趾上準備掐下去，整個人都沒有進入取景框。
“很好，Action！”
“啊”，波姬被掐的痛苦地叫了一聲，眉頭皺起，羅納德的手讓她又感覺癢癢的，同時又想笑出來。
“很好，羅納德，再用點力！”澤菲雷利指揮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