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到問題就隻會逃避,從沒有考慮過該如何改變現狀,明明很想抓住自己想要的未來,但卻從沒有付出過實際行動。”
“總是一邊妄想着未來能夠與靜香結婚,一邊又悲觀的認爲靜香如果跟了自己的話就永遠都不會幸福。周而複始,能夠做的卻隻有天天去問哆啦a夢靜香會嫁給我的未來有沒有發生改變,改變的機率有沒有提升。而這一切的一切……都要歸根在自己的懦弱無能之上。”
“所以,我爲什麽不能夠有真正底氣的、堅定的去喜歡靜香一次呢?爲什麽不能毫無偏差的将她放在未來的規劃之中呢?”
“爲什麽,我要讓靜香會嫁給我的未來會在那一天到來之前有任何一絲一毫的改變呢?”
“我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喜歡靜香,但這沒有用,曾經,我也拜托過很多次哆啦a夢:‘拜托!哆啦a夢,請讓靜香喜歡上我吧!’雖然哆啦a夢最後也都做到了,但我心裏知道,那不是真正的喜歡,那是有時效的!那是會過期的!”
“長大後我才明白,原來喜歡一個人,也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我該拿什麽去喜歡呢,那個随時都有可能會改變的、壓根就不确定的未來嗎?”
“我連眼前的事物都抓不住,連靜香的前進步伐都跟不上,還去談什麽未來呢?”
“所以......果然還是要靠哆啦a夢嗎?像小時候那樣,靠着哆啦a夢的道具直接去到山頂,然後給自己一種自己很優秀的錯覺,給自己一種不用努力就能夠直達山頂的做夢般的喜悅嗎?”
“哆啦a夢終将會離去,而我又改變了些什麽呢?難道我要讓所有人都知道,即便人生有了哆啦a夢的介入,自己的未來還是會因爲自己的懦弱無能而不會發生什麽太大的變化嗎?”
“我一邊每天去确認未來有沒有改變,一邊每天上課睡覺,不寫作業,連跟靜香多說幾句話都不敢,怕靜香不理自己,怕靜香拒絕自己,但等人家同意了又覺得自己配不上她,認爲她應該跟更好的人一起走......”
“我可真慷慨、真偉大啊,爲了自己能夠合理的逃避眼前的困難,于是就十分大方的犧牲了自己,成全了别人。”
“一直以來,我總是躲在虛僞的面具裏,賣弄着自己的徒有其表的高尚。從不想想自己的原因,爲什麽自己不能夠跟上靜香的步伐,爲什麽自己不能夠是第一名,爲什麽自己不能夠抱着靜香一路狂奔到山頂!”
“......隻有真正赢過,才可以說不在乎輸赢。所以,該醒醒了,野比大雄。”
山間小路上,一個垂頭喪氣的人影正緩緩向前挪動着腳步。
這一路,大雄想了很多,因爲所有人都已經超過他了,所以根本沒人打攪他。
山戀如海,樹怒似濤。不知名的鳥兒在林間輕快的鳴叫,小道上時常有風吹來,吹得兩旁樹上的枝葉簌簌掉落,枕着風在半空中起舞。
忽然,大雄停住了腳步。
片刻之後,他的手開始逐漸握緊,牙關随之緊咬,目光也開始變得銳利堅定起來。
下一瞬,他沒有半點猶豫,邁開步子就開始往上爬,速度越來越快,呼吸也逐漸變得急促起來。
很快,他就超越了倒數第二支隊伍,緊接着是第三支,第四支。
等到他快要爬到半山腰的時候,整個人就已經累的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但他卻仍然邁着能夠邁出的最大步伐,一步一步地踩着階梯往上爬,即便速度已經比先前慢了不知道多少倍,但,他這次沒有停下腳步。
終于,大雄來到了半山腰,此時的他已經精疲力盡,汗水浸濕了他的衣服和短褲,再說的誇張點,就連站都站不起來了。
然而,他本以爲靜香會在半山腰休息,可他卻在早已登上半山腰的胖虎與小夫口中得知,靜香隻休息了一會兒就立即繼續向上爬了,而她也沒有與出木杉組隊,一直都是一個人。
大雄一聽到這個消息,也顧不上休息了,隻想着快點兒追上靜香。
隻是,現在的他看起來虛弱不堪,感覺一陣微風都能給他吹倒似的。
半山腰上設有一個小廣場,旁邊是繼續上山的路,廣場處則設有特色小吃店與專門用來拍照的一座高塔。
胖虎與小夫正拿着兩大袋小吃,一邊吃一邊閑逛呢,見大雄這個樣子還要繼續往上爬,不由得感到有些奇怪。
“大雄,你這家夥,是不是吃錯藥了?都累成這個樣子了還要繼續爬,小心等會兒虛脫,直接一頭栽在土裏!哈哈哈哈!”
“看來大雄是想在靜香面前表現一下,但人家靜香爬上來的時候可沒像你一樣,像是拼了老命才爬上來似的,哈哈哈!”
大雄沒有理會胖虎與小夫,而是将水瓶中的最後一口水喝完後,默默走向了一旁上山的道路。
“......喂,大雄那家夥,不會真的要去吧?”胖虎一看大雄不像是開玩笑的樣子,立即就皺起了眉頭,“他那個樣子,怎麽可能還爬的了?”
“就算是爲了追上靜香,這也太......”小夫見狀也搖了搖頭。
“大雄!”忽然,就在這時,胖虎在身後叫住了他。
大雄先是愣了一下,随後緩緩扭過頭,剛一轉過身,手裏就被胖虎塞了一個面包和一瓶水。
“真的是,趕緊把你那個豬腦子給換了吧,就隻會一個勁的死撐,連一點兒常識都沒有,不要等會靜香沒追上,自己就先嗝屁了。”
大雄低頭看了看手裏的面包和水,又擡起頭望向胖虎,一股暖流頓時湧上心頭。
“謝了,胖虎。”
目送大雄離開,胖虎一邊吃着烤串一邊不解的自言自語道:“真是想不通,又不是什麽大不了的事,幹嘛這麽拼命啊。”
“嘛,大概,這就是大雄吧。”小夫望着大雄離去的方向,聳了聳肩。
上山的道路更加曲折了,大雄的視線好幾次都被汗水遮蔽,整個人像是被暴雨淋過一樣,渾身都濕漉漉的,毫不誇張的說,他這幾年流過的汗加起來都沒有這次多。
他壓根就不知道自己是怎麽爬上來的,隻是一直在心中對自己說:“别停下,别停下來!”
靠着這樣自己都不太清楚緣由的信念,大雄硬生生的撐到了現在,他終于證明,自己并不是做不到,而是自己總是給自己找各種理由逃避困難,所以即便是隻要肯稍微努力下就可以做到的事自己都不會去做,以至于一直以來都被貼着一個失敗者的标簽。
但,隻要肯開始改變了,什麽時候都不算晚。
“大雄?!”
靜香原本一臉陰沉的走在路上,眼簾低垂,不知道在想什麽,但是忽然,她聽到身後有人喘氣的聲音。
事實上,那聲音聽起來離她還有些距離,但由于特别大聲,靜香在很遠的地方就聽見了。
緊接着,那聲音越來越近,等靜香感到聲音的主人就快要到她身後的時候,她好奇的扭過了頭。
“......大雄?”
等靜香看清楚被垂下的濕頭發擋住了額頭的大雄時,頓時臉色大變。
已顧不上驚訝,靜香連忙扭頭向大雄跑去,但或許是因爲跑的太急,又或許是因爲她的雙腿本來就已經有些無力了,靜香忽然一腳踏空,徑直朝着下面的階梯摔了下去!
“呀啊!”
與此同時,大雄也正好擡起頭來,當他看到靜香從階梯跌落下來的那一瞬間,時間仿佛停止了,大雄本就已經累得要死要活,眼下這突發狀況,他根本來不及反應。
“砰!”
下一秒,靜香下墜的動作戛然而止,原來是她在千鈞一發之際抓住了一旁的欄杆,這山路上的欄杆做的非常結實,即便靜香帶着下墜時的猛烈沖擊力這麽使勁一抓,主幹也沒有絲毫顫動,
然而,就在靜香與大雄同時松了一口氣的時候,忽然,一條亮晶晶的東西從靜香扶着欄杆的手中掉落了下來。
那是靜香的項鏈。
原本下車的時候靜香就想收起來放好的,但卻因爲一些事情給忘記了,直到剛才,密集的汗液流過她的頸部,引起了皮膚的一些不适時,靜香才回想起來,原來項鏈還戴在她的脖子上沒取下來。
然而,她才剛取下項鏈,後背就傳來了一陣陣喘氣聲,片刻之後,當她用手帕将項鏈擦拭幹淨,正扭過頭準備将項鏈放進背包、随便再看看後面是誰跟上來了的時候,已經全身濕透的大雄就出現在了她的視線之中。
就這樣,靜香的項鏈順着陡峭的山坡一路滑,滑進了底下那片茂密的叢林之中。
靜香呆愣愣的看着欄杆下項鏈掉下去的位置,大腦頓時一片空白,一時間竟沒反應過來剛才發生了什麽。
雖然這裏不是什麽懸崖峭壁,周圍都是一大片樹木植被,但這山可不低啊,誰知道在這茂密的枝葉底下,會不會就是一片深不見底的山谷深淵?
女孩子戴的那種項鏈本來就細小,疊成一團之後更是與一個瓶蓋差不多大,在這種半山腰還要往上的深山老林之中,如何才能尋的到?更别說還掉在了一片未知的區域,那裏看着枝葉繁茂,實則下面很有可能就是一片山谷,一旦下去之後一腳踩空,那後果将不堪設想。
直到現在,大雄的記憶仍舊深刻,他甚至很清楚的記得靜香在愣了多少分鍾後才緩緩起身,已經非常清楚不可能找的回項鏈的她面對着焦急程度絲毫不遜色于她的大雄,隻是輕描淡寫的說了一句:
“算了,沒事。”
大雄有想過找哆啦a夢幫忙,但不知爲什麽,最近哆啦a夢的道具經常送去維修,甚至有很多都已經不能用了。
他在很早之前就察覺到,哆啦a夢口袋裏的道具似乎正在逐漸減少,因爲舍不得花大價錢買新款,老款又被未來百貨公司設限導緻不能使用,所以哆啦a夢過去有一段時間裏特别沮喪,一度認爲自己已經沒用了。
雖然靜香嘴上說着沒事,但大雄心裏十分清楚,她現在的心情就猶如那條掉進山間的項鏈一樣,已經墜入了谷底。
大雄不禁感到十分愧疚。因爲從某一方面來說,靜香是爲了自己才不小心跌倒,從而間接把項鏈弄掉的,所以,這件事自己也有很大一部分責任。
他望了望圍欄下的叢林,其實離地面也不算太遠,最近的一棵樹他甚至都可以直接伸手摸到,而且山坡也不是垂直的,就是有些傾斜罷了,還有就是周圍有很多粗大的樹木與藤蔓,可以當做臨時的落腳與支撐點。
他堅信,項鏈不可能會滑到山谷下,因爲中間有密集的枝葉阻攔,這些叢林連泥石流都防得住,怎麽可能攔不下一條項鏈?
那條項鏈絕對就在下面那片叢林裏卡着,大雄心想,随後,一個十分危險的想法便在他的腦海裏滋生了出來。
雲不知什麽時候多了起來,陽光時而消失時而現身,像是在玩躲貓貓。
山間的石階上,靜香一言不發的走在前面,大雄爲了不讓靜香發現,故意說自己的腳剛才不小心崴了,随後就找了附近的一塊大石頭,坐在上面休息。
靜香原本已經沒有心情再開口說一句話,但她似乎隐隐猜到了大雄想要幹什麽,站在原地頓了幾秒後,頭也不回的說了句:
“大雄......答應我,哪兒也别去。”
話音剛落,不知爲什麽,靜香忽然微微一愣,随後緩緩低下了頭,緊接着加快腳步向前走去。
大雄先是緩緩回了一句“嗯”,随後看着靜香黯然傷神的背影,胸前就仿佛被什麽東西給重重的砸了一下,疼得他喘不過氣來。
休息了好一會兒過後,大雄的體力恢複了許多,于是,他立即來到剛才的那個圍欄處,眼瞅着四下無人,深吸了一口氣後,笨拙地爬上了那半人多高的圍牆。
......
“大雄......對不起。”
仍是暴雨。
靜香望着大雄的眼睛,不知爲什麽,那眼神中竟緩緩浮現出一絲愧疚。
她不知道,自己爲什麽會如此自私。
當時,在聽到大雄說自己腳崴了走不了後,她站在原地頓了幾秒,在這幾秒鍾内,爸媽親自在十八歲生日會上幫她戴上那條項鏈的場景在她的腦海中不斷閃現。
那條項鏈對她而言,是一生中隻能擁有一次的無價之寶。而如今,她卻不小心把它弄丢了。
但,她還沒有完全絕望,不知爲什麽,她知道,大雄一定會去幫她找回項鏈的,她知道,大雄說腳崴很可能是在騙她,她知道......
但心底突然有個聲音對她說,她不知道。
她什麽都不知道。
随其自然就行了,不是嗎?
不久後,她心懷忐忑的登上山頂,得知由于出木杉在半山腰時沒有選擇立即繼續往上爬,所以她竟是第一名。
但,她卻沒有感受到一絲喜悅。
看着一個又一個的同學登上山頂,卻遲遲不見大雄的身影,靜香内心的焦急逐漸演變成不安,一股無以言喻的懊悔與愧疚頓時湧入了她的心底。
她開始感到害怕,感到恐慌,頓時想狠狠抽自己一巴掌,明明知道大雄很有可能會爲了自己去做傻事,但自己卻裝作不知道!
“天底下……還有比我更自私的人嗎?”
想到這裏,她頓時内疚的無地自容,随後立即拖着疲憊的身軀想要再次回到大雄先前休息的那塊巨石處找大雄,但卻被胖虎給攔了下來。
很快,胖虎按照靜香說的地點前去尋找大雄,很快便找到了,背着大雄回來後大笑着告知老師同學們大雄是在那塊巨石後面睡着了。
頓時,她如釋負重,眼淚一下子就從眼眶中湧了出來。
“大雄……你這個笨蛋!”
“你知道我有多擔心你嗎!”
大雄抓着後腦勺,一臉傻笑,後背不知爲何披着一件寬松的外套,将他的身體給完全遮擋住了。
“靜香,抱歉……”片刻之後,他忽然垂下眼簾,輕聲說道。
靜香聞言微微一愣。她知道大雄指的是什麽,但她沒有說話,隻是微微搖了搖頭。
“大雄,你沒事就好……”
看着眼前的大雄,她忽然覺得,一切似乎都已經不重要了。
但,她知道,在那個時候,在她裝作自己什麽都不知道的那一刻,她的心靈已經永久性的留下了一處污點。
“……傻瓜。”在聽完靜香愧疚不已的坦白之後,大雄忽然微微一笑,“爲什麽要感到抱歉呢?你會這麽想,正是因爲你自始至終都相信着我,相信我能夠做到這一切啊。”
靜香聞言不由一愣。
而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出木杉像是感應到了什麽,雙眼一下子瞪大了起來,同時嘴裏不由喃喃自語道:
“不可能……這不可能……”
說話間,他望向面前站在暴雨中的三人,渾身忽然開始顫抖起來,雙眼瞪的突圓,似乎正在拼命抑制着什麽。
“一直以來,我在别人眼裏都是一個什麽事都做不好的笨蛋,但是你不同,靜香。”大雄望着靜香的眼睛,繼續微笑說道,“你相信我,相信我可以跟着你一起爬到山頂,相信我可以在這深山之中找回你的項鏈,相信我可以做到任何别人做不到的事,别人都在懷疑我時,隻有你,毫不猶豫的選擇了相信我。”
大雄說着,看着靜香的眼神越發溫柔。
“你對我的信任讓我明白,我從來都不是一個失敗者,我從來都不是孤單一個人。也正是因爲這樣……我才能找回你的項鏈。”
話音剛落,大雄忽然緩緩伸出手,張開手掌,裏面居然躺着一條金色的項鏈。
晶瑩剔透,流光溢彩。
靜香一臉不敢置信的看着大雄手中的項鏈,一時間竟詫異的忘了怎麽開口說話。
其實事實已經很清楚明了了,上次出木杉給靜香的那條項鏈隻是幻象,而大雄手中的這條,才是貨真價實的靜香的項鏈。
其實大雄也不知道是怎麽回事,因爲這條項鏈是方才突然出現在他手中的。
而他沒有注意到,此時此刻,一顆黑色的圓球正靜靜懸浮在不遠處的半空中,雨水不斷落下,在它光滑的表面快速劃過,不留痕迹。
雖然,當時的大雄翻下欄杆後并沒有找到項鏈,但他盡力了,他真的已經盡力了。
爲了在雜亂無章的叢林中尋找項鏈,他後背的衣服被一些帶刺的植物割爛了好幾處,渾身上下被劃破了不知道多少處傷口,手臂險些脫臼,腳還真的崴了……
他真的不留餘力的做了他所能做的一切。
現在的大雄雖然不知道當時自己的心境是怎麽樣的,但他對當時的場景仍然記憶猶新,他實在想象不到,對于當時的大雄而言,做到這一切究竟需要多大的勇氣。
沉默了許久之後,靜香仍沒有開口說話,但不知爲什麽,她的雙臂忽然微微顫抖了起來,架在大雄脖子上的刀刃也開始逐漸往下傾斜。
而與此同時,不遠處的出木杉也終于沒了先前的那般從容不迫,面目逐漸猙獰,額頭上青筋暴起,那兩顆血紅的眼珠子仿佛下一秒就要瞪出來似的,駭人無比。
然而,此時的大雄似乎并沒有察覺到事态正在逐漸變化,隻見他緩緩伸出雙手,避開顫抖的刀刃,輕輕地、慢慢地……将那條金色的項鏈重新戴回到了靜香的脖子上。
然而,還沒等靜香反應過來,大雄就忽然在她的耳邊柔聲說道:
“靜香,謝謝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