亞當以更先一步的速度出現在艾尼蔻恩面前。
靈能呼嘯，風暴頓生。
他舉起手中的動力劍，滂湃的靈能灌注其中，一道十多米長的柱劍刺入雨幕，而後用力，向前斬落。
砜！
光芒輝煌的柱劍和刺龍黑鱗猙獰，犬牙暴突的腦袋狠狠碰撞在一起。
刹那間，血光、火光、靈能碎屑一同炸開。
無形的漣漪橫掃而過。
從空中墜落的各種鋼鐵建材在這道力量下，扭曲粉碎，霰彈槍般射出。
凄厲的破空聲，宛若百獸嘶吼。
巨大的力量從天而降，順着亞當的身軀傳遞到身下的城牆上。
地面沉降，高大的城牆也在劇烈搖晃，亞當身上火焰般燃燒的靈能在那一瞬間，也發生了不穩定的爆燃。
但最終。
亞當穩穩的矗立在原地。
像是堅不可摧的高牆，遮蔽風雨，擋在艾尼蔻恩的面前。
呼…
亞當猛烈的吸氣。
海量的空氣注入到胸口引擎當中，轟鳴聲宛若超音速飛機貼着頭頂呼嘯而過。
精湛的劍技近乎于道，仿若與生俱來的本能一般。
亞當下腰，側身。
以渾身的力量帶動劍刃朝着刺龍的側身肩膀劈砍。
刺啦！
超合金鍛造而成的盔甲，在閃爍着靈能光輝的動力劍面前，脆弱的就像是腐朽的木闆，被瞬間切開。
腥臭的血液宛若噴泉，從傷口處飙射而出。
亞當擰身，轉動。雙手橫握刀刃。
紮入刺龍身軀中的柱劍在這股力量下調轉方向，以筆直的銳角順着脖頸上的肌肉切開。
嗤！
當柱劍從刺龍身軀上離開之後。
一個碩大的V字型傷口，出現在刺龍的脖頸上。
十多米長的劍光，透體而出，怪物的腦袋幾乎在這一擊中從身上脫離。
如果是泰拉瑞亞世界本土生物，如此緻命的傷勢，基本上已經可以宣告死刑了。
哪怕是生命力超強的模闆生物。
被斬首之後，估摸着存活下來的可能性也不是太大。
但刺龍是蟲巢制造出來的戰争兵器，他們的身體構造遠不能以正常的道理來進行判斷。
“後頸！”
艾尼蔻恩劇烈的咳嗽着。
身上的機體，經過剛才的劇烈碰撞，以及蟲巢意識的入侵，已經受到了嚴重的損傷。
但她還是掙紮着起身，用嘶啞的聲音大喊，“小心，它還沒有死。”
亞當一手持劍，随手挑了個劍花。
另外一隻手随手揮動，示意自己已經明白。
它吸氣，閉眼。
等再睜開眼的時候，無數齒輪和晶體交錯而成的瞳孔當中，泛着幽幽的藍色靈光。
虛空靈能，充盈全身。
在這樣的狀态下，面前所發生的一切，都不同了。
所有的物體，都是由一道道略顯虛幻的線條構建而成，這也意味着，站在城牆上的亞當，能夠看清楚面前敵人身體内部的構造。
那是無數的神經節密密麻麻，連接全身的肌肉和器官。
而這些四通八達，數以萬記的神經節，從肢體的每一個角落當中綿延，最後，彙聚到後頸脊椎。
形成一個宛若心髒一般，不斷跳動的不規則瘤體。
“可惡啊！！！”
在亞當和艾尼蔻恩短短交談的幾秒鍾時間内。
刺龍首領，便已經從重傷狀态當中，恢複過來。泛着金屬光澤的鱗片，在雨幕當中響亮的扣合，肌肉收縮，将傷口死死的遮掩。
差點将怪物一劍枭首的狹長傷口。
此刻看上去，竟然像是不存在一般。
蟲巢造物，恐怖如斯。
就連艾尼蔻恩、麥克尼等阿塔斯修士，見到這樣的一幕景象，也忍不住瞳孔微微收縮，引擎中傳來一陣不穩定的噪音。
是啊…
三百年的時間當中。
他們這些人，因爲漫長的沉睡而老化，記憶流逝。
但敵人，卻在不斷的進化。
時至今日。
可以肯定的是，蟲巢絕對要比黃金時代當中出現的時候，還要強大上許多倍。
來不及細思極恐，刺龍首領的攻擊呼嘯而至。
漆黑的利爪，裹挾着暴風以及半透明的弧光，泰山壓頂般出現在亞當頭頂上空。
轟隆！
無可違逆的力量，掃過城牆，狠狠撞擊在不遠處，一道保存尚且完好的執行者機槍塔上。伴随着機魂所發出的哀鳴，整座鐵塔轟然炸碎，無數零件碎屑紛飛，殘缺不全的塔身飛出去十多米，轟隆隆的砸了下來。
但這樣威力無匹的一擊卻落了空。
早在巨爪落下之前。
亞當的身軀便憑空消失，化作無數淡藍色的光點。
虛空扭曲。
它出現在刺龍的背部，腳下宛若生根一般，任憑刺龍如何抖動身軀，亞當高大的身軀都巋然不動。
以緩慢莊嚴的姿态将手中的動力劍抽出。
“人生五百年，如夢似幻。”
一聲喟歎。
亞當身上冒出滾滾濃煙，湛藍色的靈能宛若海淵，暴湧而出。
舉劍，刺下。
噗嗤！
灼熱的虛空靈能瞬間湧入怪物身體當中，生長着無數骨瘤的脊椎，宛若朽木，瞬間斷裂蒸發。
轟隆隆！
刺龍小山般的身軀終于不再動彈。
抽搐兩下之後，癱倒在地。
……
黃昏日落之廳當中。
亞當重新回到朝着南方的那片巨大落地窗前。
戰争已經結束。
但蟲群對城市所造成的傷害卻依舊觸目驚心。尤其是最内側的第三道城牆，本來是這座城市當中，保存的最爲完好的一道城牆。
但現在，被那隻刺龍首領襲擊之後，卻出現了大片的垮塌，幾乎徹底報廢。
敵人的襲擊越來越猛烈了。
現在，城牆以及附着在上面的防禦建築，所能發揮到的效果變得相當有限。
如果在下一次防禦戰争當中，敵人的力量更加強大一些的話。
整片城牆，或許都會徹底垮塌。
黃昏日落大廳存在的主要目的，是爲了存放亞當和虛空萬藏。
除此之外。
這片城市當中的那些工業化建築，雖然同樣也很珍貴，但有了工蜂和足夠的材料之後，想要進行複制，并非是太過困難的事情。
現在的情況，與其是說在這片和真實世界間壁壘愈發薄弱的島嶼上進行駐紮，被動防禦。
倒不如。
整理下島嶼上的資源，換個地方。
“大人…”
當亞當深深陷入思考當中的時候。
其背後，傳來艾尼蔻恩輕柔如羽毛般的聲音。
“嗯？”
聽到呼喚。
亞當轉過身，看着自己背後的智庫。
戰鬥結束已經有一段時間，在更換了新的殖裝之後，艾尼蔻恩的身軀，恢複如初。
阿塔斯修士的特點，就體現于此。
正常情況下。
隻要不是靈能被徹底磨滅，哪怕是殖裝被短時間的摧毀，靈能轉移到新的軀體當中之後，經過一段時間恢複，依舊能重新回到戰場。
當然，這樣的轉移，對于阿塔斯修士來說，也有次數限制。
每一次的轉移，都會對阿塔斯修士的靈能造成損耗。
靈能損耗到一定程度之後，便會潰散。
失去意識，徹底化作一台沒有感情的機器。
戰亂結束之後。
許多阿塔斯修士在漫長的沉睡當中，失去意識，就是因爲靈能損耗太多，得不到補充所導緻的。
好在艾尼蔻恩算是最爲年輕的阿塔斯修士。
再加上本身作爲智庫，靈能水平，遠遠超出同階的緣故。
更換軀體之後。
艾尼蔻恩恢複的很快，此刻已經能完成身爲智庫的基本工作。
作爲黃金時代的人類貴族少女，哪怕是成爲智庫後，艾尼蔻恩身上也散發着驚人的美麗，柔和的靈能輝光自她身上灑落，使得原本冰冷黑暗的大廳，都帶上了一絲暖意。
“我在，你有什麽事情嗎？”
亞當微微點頭。
語氣當中，帶着少許的溫柔。
他和麥克尼的情感，或者說這個時代當中，大多數的阿塔斯修士的情感，都是相似的。
三百年之後。
物是人非。
隻有身旁寥寥幾個同時代的存在，能夠帶來少許慰藉。
這份情感，自然便更加珍惜。
相比于麥克尼艾尼蔻恩等人…亞當倒是還要稍好些，最起碼他還有蘇橫還有一票兄弟姐妹。
這些簡單的情感和依賴。
便組成了複雜社會當中的一個個“錨定”，讓亞當覺得，自己還算是個人。
而不是一個工具，或者是某種殺戮機器。
抛棄人類的身軀之後。
這些阿塔斯修士們，身上代表着人性的情感，反而更加濃郁了。
在黃金時代當中。
某些社會學家将阿塔斯修士們稱之爲“全人”，如今看來，也确實是有其中的幾分道理。
“我…”艾尼蔻恩擡頭，看着窗前高大的身影。
同三百年前相比，亞當發生了許多變化。
但給艾尼蔻恩的那種溫柔而強大的感覺，卻絲毫未變。
智庫少女頓了頓。
她有些猶豫，但最終，艾尼蔻恩還是鼓起勇氣，大聲說道，“大人，三百年前發生的那些事情，您都已經忘記了嗎？”
“…”
看着少女充滿期待的目光，亞當沒有直接回答。
而是略微沉吟後，反問道，“我曾經聽說過一句話，一個人是由過去的記憶，當下的思辨以及未來的目标所組成。艾尼蔻恩，你覺得，對于我們這些人來說，最重要的是什麽…”
“我明白了。”
艾尼蔻恩眼簾低垂，微微歎息一聲。
但很快，她又重新振作起來。
不論亞當的記憶恢複與否，對她而言，并無太大的影響。
能夠跟随在亞當的身邊，朝着一個共同的目标奮鬥下去，對于現在的艾尼蔻恩來說，已經足夠了。
艾尼蔻恩不再說話。
亞當轉身，看向另一旁籠罩在陰影當中的麥克尼。
“你似乎有别的事情要說。”
戰場上的失利，讓這位老連長陷入到了自責當中。如果不是在最後關頭，亞當及時出手的話，智庫艾尼蔻恩可能已經徹底消失。
這樣的損失，對于現在的阿塔斯戰團來說。
是絕對不能接受的。
“嗯。”麥克尼擡頭看了眼亞當，而後點點頭，低沉的聲音當中略帶疲憊。
“在前些天的時候，我和肯尼、阿萊斯他們在外面搜集資源時，遠遠的感受到了母艦上所散發的靈能氣息，可惜的是，那個時候，距離蟲群入侵已經沒剩下多少時間了。所以，我讓肯尼留下一道标記之後，便帶着其他人聽從艾尼蔻恩的安排，回到失落之城，全心備戰之後的蟲巢入侵。”
“現在你的意思是說…”亞當目光微動。
麥克尼不愧是經驗豐富的老戰士，和亞當想到了一個點上。
“是的。”
麥克尼沉穩道，“我能感覺到，蟲巢的襲擊隻是開始，而不是結束。第一次襲擊當中，便有刺龍這樣的強大的生物軍團出動，之後，很難說會不會有更麻煩的對手到來。”
“虛空萬藏是人類文明的結晶。守護好它是我們必須完成的使命…但現在，爲了守護虛空萬藏所建造的失落之城，已經在漫長的歲月當中，漸漸腐朽。”
“我想，我們是時候轉移陣地了。”
“艾尼蔻恩，你的想法呢？”亞當朝着銀發機娘望去，輕聲問道。
在衆多阿塔斯修士當中。
艾尼蔻恩所保存下來的記憶最爲豐富，再加上其本身就是誕生自海軍将領家庭，對這片海域以及各種武器裝備的了解，遠比亞當、麥克尼等人，要熟悉的多。
“我同意麥克尼連長的建議。”
艾尼蔻恩将自己的心緒隐藏在心底，語氣平靜，不急不緩的開口道。
“在黃金時代當中，帝國海軍的主力艦分爲三個等級，從下到上依次爲歐鉑龍級、暴風級和天啓級。其中，歐鉑龍級和暴風級數量最多，天啓級數量極爲稀少，在人類邁入無垠星空的年代當中，集結全人類的科技力量，一共也不過是打造了七艘天啓級戰列艦。”
“而被梅克尼連長和肯尼技術神甫所發現的那艘戰列艦，很有可能，便是七艘天啓級戰列艦當中的，英靈殿号。”
“失落之城附近的界壁，已經被蟲群腐蝕的七七八八。如果能把主要陣地轉移到英靈殿上的話，不僅能更好的保護傳承核心虛空萬藏。而且，也能幫助我們更好的搜集，風暴海域當中殘留的資源。”
提到蟲群。
艾尼蔻恩侃侃而談的聲音微微停頓。
在那如黑色潮水般，湧入到她機體當中的信息污染當中，無意之間，她似乎聽到了“叛徒”和“生命拼圖”等字眼。
那麽，蟲群的目的到底是什麽。
在過去的三百年間，蟲群當中，又發生了什麽事情。
“你在想什麽事情？”
冷不丁的。
一道聲音從面前傳來。
“啊…”
艾尼蔻恩被小小的吓了一跳，擡起頭，便看見不知何時，亞當已經半蹲在自己面前，一隻巨大的機械手掌，還在面前輕輕揮動。
幾縷微弱的陽光從亞當身後的縫隙當中掠過，天際間紅雲密布，不知不覺間黎明已經悄然無息的到來。
“哈哈。”
亞當并不在意艾尼蔻恩心中所想。
隻是感覺小女孩的反應着實有趣，如此鮮活，一如往昔。
“既然都決定好了，那麽我們此行的目标，便是英靈殿了。”亞當伸手，放在虛空當中。
麥克尼微微一愣。
臉上也露出少許笑容同懸浮在半空中宛若精靈般的艾尼蔻恩一同伸手。
嘭！
三隻不同大小，形狀各異的手掌。
碰在一起。
清脆的鋼鐵撞擊聲，回蕩在朝陽密布的黃昏日落之廳當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