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衆将散去,岑國璋把薛孚、楊宗烈招到住宅的書房裏,同時還有下午從西安匆匆趕來的劉猛。
岑國璋最信任又時常商議要事的部屬,排在最前面的是宋公亮和蘇澹。兩人被派出去委以重任後,就是劉猛、薛孚和楊宗烈。
“有些事會場上不好明着說,隻能我們幾個關上門商議。”
等到大家都坐下後,岑國璋開門見山道。三人都默默地點了點頭,繼續等待着下文。
“如海公被害,我和澹然先生曾經預料過,隻是作爲最壞的打算,很不願意看到。爲此,我和澹然先生做了千方百計地防範。隻是人算不如天算,我們萬萬沒有想到,作爲覃北鬥的心腹親信,袁可立居然摻和進去,讓我們一下子被動了。”
“現在我在陝甘,老師在兩廣,都還有大敵未靖,根本無法立即脫身。這個時間點,卡得正是時候,讓我們無比難受。隻靠江淮的楊師兄、賈演春、景從雲等人,鞭長莫及。這應該是陸成繁和隋黎檀這對好叔侄合謀出來的妙計。”
聽到這裏,劉猛忍不住開口問道:“撫帥,昱明公難道也無法脫身嗎?去年他帶着劉穆然、姚錦棠、岑國宜、田文豹、王崇虎、李開運連打了幾場勝仗,安南南阮兵馬不是說已經潰敗了嗎?昱明公要是能脫身,他麾下數萬精兵,泛舟揚帆,十餘天就能趕到松江、明州,投入戰鬥。”
“勝仗是打了幾場,可就是因爲打了勝仗,才陷到泥潭裏去了,一時半會還脫不身。”
岑國璋歎息了兩句,開始講述起詳細情況。
昱明公坐鎮越秀,指揮大軍入安南讨逆平叛的事,劉猛三人有的從邸報看到一些,有的從報紙看到一部分,都不完整。
岑國璋一直與老師保持着書信往來。昱明公也很謙虛,時常向兵法超過自己的這位關門弟子請教問題,所以知道得非常詳細和完整。
“老師奉旨坐鎮越秀,麾下的陸路兵馬來自哪兩處,你們是知道的。”
劉猛三人點點頭,表示知道。
這在明盟内部真不是秘密,因爲中間有資源和人員的調配,需要執委會和各局的配合
昱明公手下兵馬,一處是荊楚藩台薛昆林招募的兩萬楚勇,由姚錦棠、岑國宜和田文豹統領。
姚錦棠、岑國宜不用說了,老骨幹了。
田文豹是田家把妹妹田文鳳嫁給王審綦後,兩邊利益已經綁定,加上看到王門明社蒸蒸日上,自然而然地想加入其中。也帶來了一波原本屬于黔中各土司勢力的人馬,慢慢融入到明盟其中。
另一處是同爲王雲浙東老鄉的全春芳,連同王雲的族孫王崇虎,從溫台兩州招募了一萬兵。
說來奇怪,老師的父親崇信公狀元出身,名滿天下。本人也是牛氣沖天,屬下弟子更是一個比一個厲害。偏偏三個兒子,溫文爾雅,屬于文弱書生,中平之才。安安心心在老家守祖業,或者在書院裏當個教書先生。
有人說是王雲父子彙集了王家一脈百年智慧和氣運,所以第三代碌碌無爲。對于這點,王雲也沒有什麽遺憾的。有四十九位如狼似虎、縱橫天下的弟子,已經夠他名垂青史,兒孫就自有兒孫的福運。
不過王崇虎可能跟王雲是幾乎要出五服的族孫,所以沒有被波及到,于是脫穎而出。
水師兵馬則是四海公會支援,挂上兩廣海防巡檢司招牌的一兩百艘船隻,統領是原江州水師營的李開運,外号李水狗。
“老師此前跟我和海虞公,溝通過安南的局勢,以及應對措施,又細細研究過四海公會搜集的詳細資料。所以南下之前就心中有了定計。”
“老師到了越秀後,先是加緊訓練兵馬,整頓水師。同時假裝勸解安南國南北兩阮,以和爲貴,坐下來談判解決争端。”
劉猛一拍手道,“昱明公這是先示敵以弱,暗中攢力,等待時機。”
都是聰明人,套路都知道。
“沒錯,老師等到兵馬編練得差不多,商旅細作把安南北部地形情況摸得七七八八了。便尋了個理由,怒斥南阮藩使節無禮,轉而宣布被打得隻剩下三四個縣地盤的北阮朝,才是我天朝承認的安南正朔。直接斥責占據大半個安南國的南阮藩,是逆賊亂黨!并行文中南各國,言明天朝皇帝派他來兩廣,就是幫助藩屬國讨逆平亂。”
劉猛三人聽到這裏,哈哈大笑。
昱明公要是沒這麽一點智謀,能立下今日這赫赫威名?
岑國璋也笑了,老師這一招是損到家了。
扶弱壓強,這樣天朝就有機會介入安南國内事務。而老師現在是兩廣總督兼南海宣撫使,屬于全權欽差大臣,這樣的臨機處置,屬于他的職權範圍之内。
“南阮藩肯定不幹了,原本它就對廣西地區垂涎三尺,隻是一直怕被我天朝爆錘,所以才不敢大動作,隻敢小偷小摸地侵占。”
“現在老師此行文一出,等于是撕破臉。南阮藩幹脆宣布立國,遷都升龍府,自己封自己是安南國正朔。然後派出大軍,攻打鎮南關,兵峰直指欽廉等州。”
劉猛三人撫掌叫好道,“南阮逆賊中了昱明公的計謀。他的兵馬一旦越境,我朝數萬兵馬就能名正言順地出擊了。自此,大義在我!”
可不是嘛。對于老師這樣聰慧狡猾的讀書人,一出手就能把大義名分拿捏得死死的。後面就算打死你,也是替天行道。
“去年春三月,姚錦棠、岑國宜、田文豹帶着剛編練出來的一萬多新軍,在鎮南關以南的七源大敗南阮軍,斬首五千。”
“夏五月,姚、岑、田三将率領兩萬從西,全春芳、王崇虎從東,在武峨合擊,大敗南阮軍,斬首一萬七千。”
“秋八月,廣西藩台劉穆然劉大人親帶着一萬精兵,在李開運率領的水師護送下,騙過南阮水師,在升龍府以南登陸,南阮僞朝震驚。與此同時,姚、岑、田和全、王各率大軍,夾紅河直下,直逼升龍府。”
聽到這裏,劉猛三人大吃一驚,“劉穆然劉大人,難道不是四德先生,他居然親自領兵上陣?”
岑國璋露出苦笑,自己也是萬萬沒想到。
當年在匡山,自己設計弄死蘇征文,當這位四德先生是迂腐呆闆的酸儒,故意拿他做證人。現在想來,小醜就是自己。
而且也沒有想到,四德先生在中原,在皇上底下謹小慎微,怎麽去了兩廣安南,在老師手下,就玩得這奔放。
直接用水師搭載馬步軍玩登陸戰,自己這個穿越者都不敢玩得這麽先進,他先嘗試了一回,還玩得這麽順溜。
莫非是同行?
岑國璋輕輕搖了搖頭,把這些雜念排出腦海,繼續介紹情況。
“我天朝水陸軍五萬餘,在升龍府以東二十裏處與南阮軍主力十萬餘人會戰。激戰兩天兩夜,南阮軍大敗,死傷被俘八萬多人,殘部擁着南阮國王及宗室,文武百官,倉皇南逃。”
“我朝水師趁機大敗南阮水師,其中有因吉利海船四艘。掃除障礙後,我軍水路并進,迅速尾追南下,一路克城數十座,尤其清化、演州兩城,劉藩台又玩了兩次水師搭載兵馬,從海路迂回到南阮軍後面,切斷敵軍退路,前後夾擊,大獲全勝。現在應該已經殺入興安府,逼近南阮舊都順化城。”
劉猛三人聽得心曠神怡。
由于某種原因,陝甘自從興武堡之戰後,打得非常克制。我軍除了一部分力量用于包圍靈州甯朔兩城,大部分時間和精力花在擴編軍隊,滲透地方,哪有人家兩廣讨逆平叛軍打得這麽熱血沸騰。
水陸并進,旌旗招展,攻無不克,何等氣勢。
岑國璋又一次回顧,也是心情澎湃。一連串戰績明明白白告訴中南半島諸國,天朝雖然久不露面,但是一出手,就能打得你叫粑粑。
“中間出了一件大事,把老師和麾下的水陸兩軍,給牢牢地牽制在安南。”
“什麽大事?”劉猛迫不及地問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