援軍到底出了什麽事?爲何在預定的時間裏沒有趕到,投入到戰鬥。
帶着這個疑惑,王審綦走上了哨樓,向岑國璋提出了這個問題。
“撫帥,難道出了什麽事?”他憂心忡忡地問道。
戰場上最怕的就是不可預料的情況出現,現在又出現一個。而且這個情況事關重大,援軍在預定的時間不到,意味着興武堡還要孤軍奮戰,繼續堅持。
可是目前這種情況,王審綦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
“按照目前的情況來,現在唯一的可能就是羅人傑從平涼趕到了永興堡,接過了援軍的前敵指揮權。”
岑國璋的話點醒了王審綦,他臉色一變,“這個憨裏憨包了滴,該不是用撫帥和這八千弟兄做誘餌,等待着叛軍的弱點?”
這王八蛋膽子大得很,這種事很可能做得出。莫給老子作廋啊!你拿我當誘餌,懶得計較你。難道你不知道還有撫帥在裏面!
等戰事完了,老子非得一腳髒死恩去!
王審綦在心裏把羅人傑狠狠地罵了一頓。但是罵歸罵,卻有點無可奈何。
“撫帥,我們派人出去跟永興堡聯絡下?”
“你是前敵指揮,你做決定。隻是我要提醒你,現在興武堡外圍全是叛軍騎兵,我們的通訊兵,很難突破他們的封鎖線和追捕,謹慎點。”
“撫帥提醒得是。”
“外面的情況我們不清楚,現在也管不得那麽多,要緊地就是做好我們的事情。”岑國璋叮囑道,“你趕緊組織人手,清點傷亡,應對下一次的進攻。”
“撫帥,屬下已經派人在清點傷亡,重新整編隊伍,更換武器。”
“審綦,要對自己的同袍有信心。沒有這份信心,如何把背後交給他們?”
聽了岑國璋語重深長的話,王審綦肅正地點了點頭。
岑國璋也點了點頭,說起另外一件事。
“剛才唐高腳向我說訴苦,打你的小報告。”
“撫帥,我.”王審綦想争辯幾句,可是不知道從哪裏開始說起。
“審綦,你啊,就是心思太缜密,有時候就患失患得。你的心思我還不明白,爲了讓我安心,故意舉薦我的堂舅做營司務官。唐高腳做了司務官,我就能捏住你的糧草命脈,是不是?”
“撫帥,我.是我想多了。”
“沒錯!你想多了!你這是信不過我!”岑國璋毫不客氣地說道.
看着王審綦焦黑的臉,岑國璋的語氣轉緩,“好了,此事到此爲止。戰事結束後,唐高腳會去西安,我會叫劉孟堂給他安排一個閑差,轉到地方去。審綦,以後把全部心思用在打仗和練兵。”
說到這裏,岑國璋的語氣變得格外深長,“外面的風雨我來擋。但是你心裏不能有風雨,我們内部不能有風雨。記住了嗎?審綦!”
“撫帥,我記住了!”
看着王審綦遠去的背影,常無相忍不住問道:“老爺,援軍的延誤,真得如你所說,是羅人傑在等待機會?”
岑國璋轉過頭來,看了他一眼,悠悠地說道:“每個将領,都有自己的打仗策略。”
“老爺,要是羅人傑沒有把你的安危放在首位,那當如何?”常無相遲疑地問道。
“在這個時候,勝利比什麽都重要。”
老爺打起太極來,比我的鐵臂通拳還要厲害。
常無相咬咬牙,幹脆挑明了說。
“老爺,而今這局面,萬一羅人傑被某些人收買了,故意在緊要關頭緩上一緩,就能陷你于死地。”
常無相作爲岑國璋的貼身護衛,聽說過很多機密,知道很多人日夜燒香盼着老爺死。這些人有錢有勢,派人來收買老爺的心腹大将,有這個可能。
“無相,你是說羅人傑可能會被人收買。今天這戰局裏,隻要他動點手腳,就能弄死我?”岑國璋笑着問道。
“老爺,人心隔肚皮,很多事情說不好的。比如我在寺廟裏打了壽王家的老二,被跟我從小一塊長大的家夥給檢舉了。結果我被師傅悄悄送出了寺廟,他成了戒律堂的執法。在江湖上厮混時,我救了兩個家夥的性命,三人一起歃血爲盟,同生共死。結果喝結義酒的當晚,這兩個王八蛋卷了我的銀兩,跑了。”
聽了常無相的訴說,岑國璋笑得更厲害了。
“無相啊,你這是受過傷害啊,所以才疑神疑鬼的。那你怎麽肯老老實實待在我身邊?”
“我打不過兩位姨太太,玩心機更不是老爺的對手,隻好束手就擒。後來老爺對我又如此誠心誠意,我跟在身邊不僅衣食無憂,還能不費吹灰之力,就撈個官身,做起老爺來。”
聽完常無相的這幾句真心話,岑國璋臉色變得鄭重起來。
“無相,你是如此,審綦和人傑也是如此。而今大家都是蒸蒸日上,還沒到樹倒猢狲散的時候。要是這樣就被人挖了牆腳,我這些年的經營也太失敗了吧。”
“老爺,話雖這樣說,可是你一直遲遲不動烈焰營,難道就不是以防萬一嗎?”
岑國璋轉頭又看向常無相,臉上的神情有些奇怪。
“無相,用人不疑疑人不用,這句話不是說一說那麽簡單的。還有,你啊,真不适合在官場混啊。”
“老爺,我知道。我這個性子,我這心智,還有我這破嘴,在官場不用一個月,就會被人賣得幹幹淨淨。所以還是在老爺身邊待着安心舒坦。”
常無相摸了摸自己的光頭,那顆腦袋在西沉的太陽光下,顯得格外的澄亮。
“你幸好還有自知之明啊。”岑國璋說完後,向前走了幾步,站在護牆後面,看起遠處的山地丘陵。
豫章平叛是起家,黔中和荊楚是初步成形,淮東隻是小試牛刀。到了這陝甘來平叛,才是真正建立班底的時候。
曆史任何一位功成名就大人物的班底,都是幾經風雨,大浪淘沙才建立起來的。
今天,興武堡一戰,不僅是考驗新軍全面戰争的時候,也是考驗班底的時候。
新軍不僅需要考驗各部隊作戰和應變能力,更要考驗互相之間的配合。而班底需要考驗個人能力、協作能力,以及他們的忠誠度。
淘汰的不僅僅是轉身另投别家的這種背叛。心裏有小九九,個人利益大于團體利益等等,或者在大是大非上的遲疑猶豫,都會跟不上團隊的腳步。
今天興武堡之戰,對于岑國璋來說是道坎,對于他組建的軍事團隊,也是道坎。邁過去了,海闊天空。邁不過去,可能需要重新來過。
正面慘烈的厮殺過去了兩個多小時,心有餘悸的叛軍還遲遲沒有發起新的進攻。
在濃霧裏頂着胸口開火,全覆蓋射擊,自己人的誤傷都不管不顧。這麽兇狠的對手,叛軍還是第一次遇到,需要點時間去緩解。
時間在一點點過去,太陽從頭頂落到肩膀,又搖搖晃晃地落到腰間位置,看樣子撐不了多久,很快就要沉到地面底下去了。
“撫帥,一旦天黑,我們就成了瞎子,叛軍就可以悄悄地摸上來。這仗就不好打了。”王審綦又一次來到哨樓上,向岑國璋禀告道。
“撫帥,屬下不能再讓你身陷險境,等到天麻麻黑,屬下派人送你去烈焰營。他們一直埋伏在南邊數裏外的山坳裏,沒有被發現,由他們護送你回永興堡。”
王審綦苦苦勸道。
“審綦,你知道阻礙你成爲名将的最大問題在哪裏嗎?”岑國璋沒有回答他的話,而是提出另外一個問題。
“還請撫帥指點。”王審綦恭敬地說道。
“上了戰場,眼裏隻有打敗敵人,奪取勝利,其餘的都是次要。這一點,你現在還做不到。”
“撫帥,我.”
岑國璋伸手阻止了王審綦的分辨。
“審綦,這一次叛軍東進延州,或是南下慶陽,是五五開,參謀局的建議你和人傑各司一面。在我心裏,叛軍東進定邊的概率更高,所以我把你放在了這裏。知道爲什麽嗎?”
“撫帥,因爲我的猶豫?”
“是的。想得太多是你的優點,但是有時候就成了你的弱點。”岑國璋笑了笑,“如果我把人傑放在這裏,他的打法與你截然不同。”
“可能先防守一會,等找到叛軍主帳,組織一支突擊隊直接殺進去。也可能分兵,留一部分兵力守興武堡,留部分兵力在外圍,伺機對叛軍發起進攻。所以他輸赢都會很容易,不是大赢就是大敗。而你,大輸大赢都會很艱難。”
王審綦笑了,拱手作揖道:“謝撫帥指點。”
岑國璋擺了擺手,笑道:“入他麻個比的,羅人傑這王八蛋,現在我都有點捉摸不透他的打法了。我肯定的是,這家夥肯定已經趕到戰場了,隻是在等待時機。剛才叛軍正面潰敗時是最好的機會,他偏偏不出擊。”
“撫帥,他肯定是想把叛軍一舉全殲。”
“全殲個毛啊!我們人數比叛軍少,圍不住。再說叛軍是騎兵,我們全是兩條腿,怎麽可能全殲?而且把叛軍全殲了,我們還有什麽理由待在陝甘?這個憨包,千萬不要誤了老子的大事!嗯,我知道了,這王八蛋在圖謀什麽了!”
王審綦聽岑國璋這麽一說,略微一想,馬上明白過來了。
兩人對視一眼,不約而同地罵道。
“絆哒腦殼!”
“憨包勺!”
關于“俞皮匠169兩銀子”的事,我在作品相關裏做了些解釋。有興趣的書友,可以去看看。能幫你解毒,那就是最好不過了。如果還不能,我隻能說盡力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