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耶,你快點說吧。”置公公撒嬌地說道,還輕輕地搖着任世恩。
“好,我說,你别搖了,搖得我頭暈。哈哈。”
任世恩咳嗽了幾聲,開始說了起來。
“.岑國璋就此據守江州城二十四天。在第二十四天午時,冒險開南城門,把叛軍最兇悍精銳的先登營放進甕城,然後落下閘門,關門打狗。”
“此招極爲兇險。甕城看上去險要,實際上是有隙可尋。前朝末年,末邪人肆虐中原,青州、德州等城,就是被他們用撞木撞開城門,沖入甕城,然後再循着走兵道殺上城牆,陷了城池。但是岑國璋動用了轟天雷,這是一招妙着,是能殲滅先登營的關鍵.”
“耶耶,我聽說出來了。看上去石萬虎很傻很天真,實際上是被岑國璋一步步逼得沒有辦法,最後掉進坑裏。南門大開,石萬虎就算再不願意,他也得把先登營派進甕城去。”
“沒錯!”任世恩贊許道,“芷兒天資聰慧,看得通透。岑國璋是下棋布局的高手,他一步步把石萬虎逼到了絕境。十萬叛軍頓兵堅城,損兵折将,又軍糧無繼,再等幾天,就是全軍潰散的結果。現在有了一個翻本的機會,石萬虎不想賭,也得賭一回。”
說到這裏,任世恩滿臉的譏諷。
“他跟了李洓綸這麽多年,知道那人是個什麽德性。要是從江州城下無功而返,石萬虎一家老小都得沉星子湖裏喂魚。”
“岑國璋不僅是引君入甕,裏面還是連環計。趁着叛軍膽氣皆喪,他調派精兵,用船悄悄運到叛軍大營後側,彙合了藏在匡山上的伏兵,然後對兩萬多民夫發起了進攻。”
“耶耶,爲什麽對手無寸鐵的民夫發起進攻,也太無恥了吧。”
“打仗有什麽無恥不無恥的?兩萬多民夫被夜襲後,一窩蜂地往其它軍營裏跑。”
“哦,原來如此,岑國璋的兵驅趕兩萬多民夫,沖散了叛軍其它軍營。然後跟着殺進去,一戰定勝局。岑國璋如此奸詐,他的手下也不是什麽好東西。”
“我的芷兒啊,打仗是性命攸關的事,講什麽仁義道德。”
“算了,不管他!”置公公又興奮地叫了起來,“耶耶,說了岑國璋的事,你趕緊說說昱明公的事。他是怎麽從潭州飛到吉春,然後又怎麽潛到洪州城下,一舉擒獲大小逆賊的?”
“好,别慌,讓我喝口茶。”任世恩慢悠悠地喝了兩口參茶,然後在置公公那雙桃花眼的飛箭下,終于開口了。
“昱明公接到岑國璋的急報,知道李洓綸造反。他一邊以欽差名義四處調兵去江州,一邊叫三明先生和四德先生等大部分欽差屬官,打着他的儀仗,大張旗鼓地進入江夏,掩人耳目。”
“昱明公和另一學生薛昆林,帶着在潭州招募的三千楚勇,悄然南下衡州,出攸縣茶陵,沿着山間小道,翻過武功山,神不知鬼不覺地來到吉春府廬陵縣。”
“昱明公數年前在吉春府剿過山匪,認識許多當地官吏和義士。臨到前遣人悄悄聯系他們,等到兵臨城下,裏應外合,輕取了廬陵縣城。然後再叫人封了峽江青筒關,不準走漏風聲。”
“昱明公打着吉春知府的旗号,說他奉了樂王的旗号,召集虔州、撫昌兩府的鄉兵。等到三府鄉兵會齊,昱明公亮明旗号,衆人都拜服聽命。”
“薛昆林以吉春知府的名義寫了封信,叫人送到洪州。說他知道樂王正是用兵之處,所以征集了吉春、虔州、撫昌三府的三千鄉兵,坐船順江而下,任樂王調遣。信裏還特意說三府武庫空乏,沒有多餘的兵甲,所以這三千鄉兵赤手空拳,要請樂王給他們配發兵甲。”
“沒有兵甲?”
“對,這就是高明之處。首先謊稱隻有三千,其次又說赤手空拳。樂王及其黨羽就不會放在心上,隻是以爲吉春知府真的送來三千青壯來應急用。”
“原來如此,耶耶繼續說。”
“準備妥當後,昱明公和薛昆林帶着近萬楚勇和鄉兵,分兩批順章江而下。到了離洪州城不到六十裏的地方,薛昆林寫信給潛伏在城裏的忠義之士,如原順風堂堂主、後任叛軍水師都指揮使的盧雨亭。”
“盧雨亭?”
“是的,他早早就向杜鳳池投誠,隻是爲了探取李洓綸的情報,一直潛伏不動。接到昱明公和薛昆林的密信後,盧雨亭立即率了心腹親信,按約打開了西門。大軍一擁而入,占據各處。聽聞昱明公率大軍入城,滿城都是忠義之士了,李洓綸、韓苾等逆賊紛紛落網。商三德等人自知無臉見衆人,懸梁自盡。”
置公公聽完後一臉的神往。
“太精彩了!猶如天兵天将下凡啊,昱明公果真是我朝第一用兵大家啊。”
轉頭看到任世恩的神情,置公公有些不樂意了,“耶耶,我難道說錯了嗎?”
“明面上看,昱明公擒獲李洓綸、韓苾等逆賊的功勞更大。且他飛度千山關隘,猶如神兵降凡,直取洪州城,極有傳奇性。但是真正知兵的人清楚,岑國璋當爲首功,而且他打得那些仗,非常兇險。”
“耶耶,你給說說,到底怎麽一回事?”
“芷兒,你置身處地想一想。你在江州守城,手裏不過數千兵,外面有十萬叛軍,城裏不知道誰是李洓綸的内應,一不小心就有人會偷偷打開城門,放敵入城。”
聽到這裏,置公公頭皮發麻,“真的有這麽多奸細?”
“内班司、都知監報上來,被岑國璋識破擒獲的奸細有城中百姓七十五人,士紳十五人,府衙縣衙胥吏三十一人,軍中官兵二十六人,官階最高的是江州府推官葉之訓,守備營千總湯有望。”
“啊,推官葉之訓?”
任世恩把葉之訓的事情說了一遍,置公公聽得心驚膽戰,“要是岑國璋被賊人所害,葉之訓就可以順理成章地接替他,掌管大部分權柄,再配合湯有望,就有機會放叛軍入城。”
“沒錯。叛軍奸計是一環接一環,稍有不慎,江州城十萬軍民,就要跟着一塊遭殃!如此險境中,岑國璋與外賊内奸鬥智鬥勇,憑借數千雜魚兵,面對十萬叛軍,把江州城守得四平八穩,還能将計就計,反戈一擊,大破十萬叛軍。”
說到這裏,任世恩笑眯眯地問道:“芷兒,你來論一論,岑國璋和昱明公師徒倆,誰會更用兵?”
置公公想了想說道:“聽耶耶這麽一說,我一下子明白過來。岑國璋以數千弱兵,将叛軍十萬主力牽制在江州城下二十多天,造成洪州城賊兵空虛,昱明公才有機可趁。要是叛軍數萬屯于洪州城内外,天降神兵就沒有那麽順暢了。”
“哈哈,芷兒一下子就悟到了。”
置公公先是跟着一起笑了,可是沒過一會,他臉色一轉,忿忿地說道:“就算悟到了又怎麽樣?難道我還能幫他帶兵打仗,平叛戡亂不成?”
任世恩眼睛眯了眯,和氣地勸道:“芷兒,你這樣不更好嗎?自由自在,比那幾位強多了。”
置公公一聽,臉色又轉喜。他那張俏臉,果真跟盛夏的天,瞬息變幻得極快。
“耶耶,這次誰會去豫章宣旨?”他眼珠子一轉,又問道。
“皇上屬意讓驸馬都尉展大人去。豫章初經戰亂,民生沸騰,皇上下了恩旨,着豫章被殃及的各府縣,免賦稅兩年。請展大人去,就是讓他好生安撫豫章的士子鄉紳們。”
“原來是展姑展大人啊,耶耶,你幫忙說個情,我混在隊伍裏當個聽差的,去豫章走一趟。聽來聽去,沒得實地看看來得真切。”
任世恩臉一下子黑了,正要勸幾句,有牙牌太監在門口禀告道:“幹爺爺,都察院右總憲洪大人的管家,洪名爵求見。”
“嗯,他來做什麽?”任世恩的那兩條花白的長眉毛忍不住抖動起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