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恭喜芝山公,賀喜芝山公!今天是貴府五小姐出閣的大喜日子,晚輩略備薄禮,前來祝賀!”
韓苾神情複雜地看着岑國璋,笑吟吟地說道:“益之客氣了。你剛到富口縣,就勞動你過來,實在是罪過。”
“芝山公才是客氣。往日你待益之如子侄,五小姐跟拙内又情同姐妹,所以老天爺才讓益之不錯過這一盛事,免得留下終身遺憾。”
韓苾聽着岑國璋恭敬的話,心裏思緒萬千。
眼前這小子,轉眼間就是從六品官了,太讓人吃驚了。雖然四品以下,都是微末小官,不足挂齒。可是看看這小子什麽時候踏上仕途的?
正弘三年春天,成爲未入流的典史。滿打滿算也就一年半之前,然後主簿、縣丞、知縣,蹦着往上跳,一路上彎道超車,把别人花了十年二十年熬出的仕途,都超過了
更吓人的是他如此的年輕,又入了皇上的法眼,以後的前途不可限量。
韓苾心裏非常後悔了,當初他拒絕結親,不該鬼迷心竅下毒手陷害。結果偷雞不成蝕把米,人家安然無恙,往日的情分還蕩然無存。
朋友變仇家,太虧了!
别看現在這小子笑嘻嘻的,可是人家心裏怎麽想的,不好說。
睚眦必報,兇如虎狼,富口縣那些化成泥的家夥就不說了,京城修心公子,當面羞辱過他和他的老師。結果被這小子滿門一塊滅了。
修心公子的大哥,林府大公子罪無可赦,連同林府的什麽堂哥、賬房、管事,十幾口子,在菜市口被斬了。
午門?你一介白身,還想去午門?美不死你!
修心公子跟他老爹,往日的左副都禦史,父子兩人帶着枷鎖,在官差的押解下,正在趕赴瓊崖島,準備爲大順朝的海島建設添磚加瓦。
不知此時的修心公子,心裏是否充滿了懊悔。不該聽人一挑撥,像根棒槌一般跳出來。
韓苾心裏唏噓着,估算着自己跟岑國璋結下的怨恨,應該比林府還要深。會怎麽對付自己,唉,可想而知啊。
此時的韓苾和岑國璋兩人,一個像極了施恩不圖報的仁義長者,一個像極了知恩圖報的感恩晚輩。仁德謙遜,讓旁人看了不由感歎,誰說道德淪喪,人心不古?這兩位就是我等學習的楷模。
客套一番後,岑國璋被管事吳七引到宴席上。
此時的吳七,不再有往日裏鼻孔朝天的倨傲。他面帶微笑,像極了一位五星級大酒店裏,訓練有素的大堂經理,滿臉謙卑,讓人如沐春風。
岑國璋坐下,猛然間發現旁邊坐的是位老熟人。江州知府黃彥章的小舅子範大友,外号範大頭。
他應該是代表黃府尹來表示祝賀的。
攀談一番後知道,黃府尊的發妻,終于熬不過,撒手人寰。他妹妹範思思随即被扶正。
“恭喜範兄,以後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岑大人客氣了。”範大友的态度比過去客氣多了,應該聽他妹夫說起過自己。
自己在京師,代表師門,跟洪老大人一脈達成了深入合作的初步意向,還成功地實踐了兩回。大家合作得十分愉快,以後雙方攜手共進的機會非常大。
作爲洪老大人的得意門生,又要成爲自己的上司,黃彥章肯定會從他的恩師那裏獲悉相關的訊息。
岑國璋拉着範大友打聽黃知府的近況。
以前這位一門心思想着進京做京官。隻是最近不鬧騰了,一門心思待在江州,繼續爲百萬江州父老鞠躬盡瘁。
嗯,應該是他的恩師密授了機要,讓他心裏有底了,所以才不再鬧騰。
岑國璋又問起早兩月來上任的“老友”,德化知縣吳雪村。
“吳大人,我們很熟。他确實是風雅之士,到了德化任上沒多久,就到小的店鋪裏,買了三百多兩銀子的古玩字畫。聽吳大人說,小店還是岑大人指點的。小的在這裏謝過大人了。”
“客氣了。大家都是一家人,不說兩家話。”岑國璋笑吟吟地說道。
吳雪村那是聰明伶俐的人,就算自己不指點,他也會很快找到其中的玄機。所以自己還不如賣個好給他。
又聊了一會,岑國璋發現範大友雖然應答得體,但是心裏有事。他目光總是往某一處瞟去,似乎在等什麽人。
突然間,遠處似乎有人晃動了一下,範大友臉上閃過驚喜,然後神情平和地向岑國璋緻歉:“岑大人,小的要出去方便下,還請恕罪。”
開始時他還不慌不忙地走着,可是臨到院門口的時候,心裏的急切讓他迫不及待地邁開了腳步,匆匆地離去。
這麽急?難道吃壞肚子了?可以理解,人有三急,天王老子都管不了。
隻是範大友這趟方便足足去了半個時辰。
宴席開始,韓苾帶着幾個兒子,出來給賓客們敬酒。人太多,他們隻能一桌桌來,點到爲止。
然後賓客們正式開動,觥帱交錯,幾杯黃湯下肚,大家的話都多起來。
都是官場上的同僚,或是同僚的親屬來做代表,不用幾句就熟絡了。大家天南海北地聊了起來。都是官場或與此相關的人,聊的自然都是圈子裏的事。
從他們的嘴裏,岑國璋知道了這半年來,豫章官場的種種變故。
樂王暗地裏的動作,确實在加快了。隻是他這種動作,何嘗不是各方監視下的一種放縱。
說實話,岑國璋實在想不明白,樂王幹毛想造反?身邊那幾百校尉和軍漢都還是皇上賞賜下來的,鬼知道裏面有多少内班司和都知監的人。
有好幾個縣做食邑,雖然隻是吃幹饷,沒有人事權、沒有收稅權、沒有兵權,可那也是天上掉下來的錢啊,腦子抽抽了才想去造反。
關起門來做個逍遙王爺,日夜跟美女們玩遊戲,生下兒女都有朝廷養,它真得不香嗎?
爲什麽好日子不過,偏要冒着抄家滅門的風險,去争那個虛無缥缈,毫無希望的九五之尊?
這麽一想,樂王也确實不容易,大家夥也不容易。
一邊跟人聊着,一邊胡亂想着,岑國璋發現範大友遲遲沒來。
這小子掉茅坑了?
正想着,範大友回來了。
他滿臉春風,嘴角含笑,耳垂充血微紅,雙目眼角還有些許血絲沒有消散。
哦呵,根據我二十多年的實戰經驗,這屬于滔天的欲望得到滿足,即将焚身的欲火熄滅的後遺症。嗯,範大爺沒事跑去韓府的茅廁打手铳?這愛好有點怪異啊。
範大友坐下,岑國璋聞到一股淡淡的香氣。
這是去茅廁嗎?韓府的茅廁還自帶香水盒?肯定是跟哪位女子私會偷情去了!
這香氣有點熟悉,好像在哪裏聞到過。嗯,好像在自己的宅子裏聞到。
什麽!難道自己的帽子變色了?
岑國璋臉色微微一變。可是轉念一想,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肯定是哪裏想漏了。
岑國璋沉下心細細一想,這才從記憶的深處想起來了。
當初自己回家,在屋裏聞到了這香氣,前所未有的香氣。然後陳二嬸欣喜地說,是韓府的五小姐過來,拜謝自己替她的狗子伸冤報仇。當時自己是第一次聞到這個世界的高檔香水,印象很深刻。
岑國璋眼睛一亮,韓府五小姐,明天就要出嫁的新娘。
這事鬧得!韓府在韓苾這老不羞的帶領下,門風新潮,走在了時代的前列腺上了。
“範兄,你是什麽時候趕來富口縣,給芝山公賀喜的?”
“十天前。接到韓尚書的請帖時,正好舍妹購得十餘匹上好的潭州繡緞。于是黃大人和舍妹就讓在下帶着賀禮先來一步,好送這些繡緞給韓府小姐添做嫁衣。”
原來如此。聽了範大友的話,岑國璋心裏有了定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