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雲妹妹,沒什麽,我腳滑了一下,手沒拿穩。”一個清脆的聲音答道。
“沒事的,啊呀,隻是掉了一盤香菇炒油菜,幸好清炖蟹粉獅子頭沒掉。”不用想,這個聲音就是俞巧雲的。
兩女說話間走了進來,岑國璋第一眼就看到出衆的施廚娘。而給他的第一印象就是,這個姑娘真高。估計一米七出頭,再加上高聳如烏雲的發髻,更顯得高挑,如同一棵白楊樹。
她灰藍色的雙目深陷,湛湛有神,與中原女子迥然不同。修眉端鼻,五官立體感很強,但頰邊微現梨渦,中和了那種雕塑硬質感,使得她的面容白嫩甜美。
居然是胡女,嗯,應該叫混血兒。不過真的很漂亮,可以用容色絕麗來形容,而且另有一種别樣風情。岑國璋微微皺起眉頭,“你如何稱呼?”
“她叫施華洛,父親是隴右軍将,母親是安息國貴族之女。其父随軍援征安息國時,與其母相識成親,後來定居在淮陽府。隻是可惜,幾年前她父母親先後逝世,由其父好友撫養,學得一手好廚藝。今年年初投奔她的師叔嶽廚娘。”
玉娘在旁邊介紹道。
家裏的廚子或廚娘肯定要詳細調查底細,用得放心才行。否則的話,往飯菜裏吐口水是小事,看你不順眼,往飯菜裏抓把毒菌或斷腸草,你就真的要冚家鏟了。
俞巧雲把自己端着的平橋豆腐羹和沙鍋野鴨擺上桌子後,甩着被燙得發紅的雙手說道:“老爺,洛兒姐姐的飯菜做得可好吃了!”
“洛兒姐姐?”
“我十五歲,洛兒姐姐十七歲,當然是我姐姐。”俞巧雲俯身湊到桌前,深吸一口滿桌的香氣,繼續說道,“老爺,洛兒姐姐的飯菜做得比你好吃多了!留下她吧!”
呵呵,留下她滿足你的口福!看看,看看你!才兩三個月,天天好吃好喝,那豆芽的身體,就跟癟了的氣球,忽忽悠悠地就被吹漲。再吃下去,就直接從瘦弱跳躍到圓潤了。
“先坐下來,大家一起吃,一起品嘗,然後一起決定。要是同意留下施姐兒的占多數,我們就請施姐兒做府上的廚娘!”
“好!”俞巧雲第一個歡呼地坐下。她先用調羹舀了一勺獅子頭,倒進玉娘的碗裏,獻寶一樣地說道。
“太太,這道清炖蟹粉獅子頭可好吃了。在廚房弄螃蟹肉時,洛兒姐的那把刀,東一下,西一下,哦,蟹肉全在碟子上,旁邊是完整的蟹殼。太神奇了。還有剁獅子頭時,我幾乎都看不清刀影了。太太,你看,這肉剁得多碎,所以才細滑入口。二嬸,我給你也舀一勺。”
俞巧雲此時化身爲一位美食家,向衆人介紹着每一道菜。那神采飛揚的樣子,不知道的人還以爲這滿桌的菜是她做的。
而真正的大廚,施華洛靜靜地坐在一邊,聽着大家的交口稱贊,隻是微低着頭,不言不語。
這幾道菜真的非常美味可口,加上今天心情不錯,岑國璋忍不住多喝了幾杯,結果有些醉意。看着在眼前晃動的幾張美豔面容,嗯,陳二嬸不算,就當她是亂入的清潔阿姨。岑國璋猛然間覺得自己是帶着幾位美女部下,去唱卡拉OK。興緻勃發,忍不住倒拿着筷子,高歌一曲。
穿越之前,他是一代麥霸,人稱不戴眼鏡的林志炫。無伴奏獨唱,毫無壓力!
“像一陣細雨灑落我心底,那感覺如此神秘,我不禁擡起頭,看着你.”優美的旋律,不一樣的唱法,歌聲從岑國璋的嘴裏娓娓飄出,就像流蘇一般的月光,不知不覺中沁入幾人的心裏。
岑國璋的聲音并不高亢,也不低沉,就跟林志炫一樣,屬于完美的中音,清澈地就像晶瑩剔透的水晶,将每一個人心裏的情緒照映得通透。
一曲唱罷,三女聽得如癡如醉。還是玉娘先開口問道,“相公,你這歌真好聽,隻是唱法别出心裁,從哪裏學來的?”
“哈哈,我自己琢磨的。”
施華洛在一旁突然說道:“老爺這唱法,有鄉俗山歌的唱法,也有泰西那邊叫歌劇的影子。”
“啊,洛兒姐姐,你懂得真多。”捧着下巴的俞巧雲敬佩地說道。
看樣子她被施華洛的廚藝給徹底降服,成爲一枚小迷妹。
吃完飯,不用考慮岑國璋的棄權票,玉娘、俞巧雲、陳二嬸全部投了贊同票。于是玉娘以岑府太太身份,正式邀請施華洛留下來做岑府的廚娘,月薪銀子若幹兩,一年兩身衣服等等。
一夜無話,第二天早上,岑國璋早早起床,在後院開始鍛煉起來。
一炷香的單杠,一炷香的雙杠,還有石鎖,跳繩,然後是折返跑。過了半個時辰後,開始練起箭術來。
看到箭矢一支接着一支射中草靶的紅心,和俞巧雲忙碌着往花廳裏上早餐的施華洛吃驚不已。
借着岑國璋調整弓弦的空檔,她站到旁邊問道:“老爺還精通箭術?”
“哈哈,隻是用來強身健體而已,真要上戰場,還差得遠。”
“哦,老爺還有志于軍事武備?”
“哈哈,‘男兒何不帶吳鈎,收取關山五十州。請君暫上淩煙閣,若個書生萬戶侯?’哪個男子心裏沒有點中二的夢想?”
“中二夢想?”施華洛好奇地問道。
“就是聽上去很傻很天真的夢想。”岑國璋樂呵呵地答道。跟美女聊天,是一件讓人賞心悅目的事情。
“我隻聽說老爺是有名的岑青天,斷案如神,想不到還有這樣的夢想,真是想不到。”施華洛輕輕一笑,有如千樹萬樹梨花開。
“聽說老爺昨天又破了一起大案?”施華洛繼續問道。
“是的,城南陳記生藥鋪東家,陳雙财,被他妻子陳江氏,以及奸夫白斯文合謀害死,僞裝成心疾暴斃,躲過府衙仵作的勘驗,沉冤一年。幸好被我和刑房掌案老宋,從卷宗中發現蛛絲馬迹,花了番功夫偵破審訊,終于沉冤昭雪。”
在美女面前,男子總喜歡吹噓自己的本事和能力,這跟雄孔雀在雌孔雀面前開屏是一樣的道理,天生的。所以岑國璋的有問必答,是可以理解的。
“哦,這麽神奇!我最愛聽破案的故事了,老爺能給我講講嗎?”
看着施華洛那雙帶着灰藍色的大眼睛,還有驚訝地微張起的紅豔嘴唇,岑國璋當然願意講。反正鍛煉了這麽久,自己需要休息下。
聽岑國璋簡略講完案情以及破案過程,施華洛不知爲何,有點情緒低落。
她雙目微紅,語氣低沉道:“老爺,我想起那位陳雙财,覺得他真的好可憐。沒有任何親人在身邊,唯一的妻子還是個蛇蠍婦人。慘死在異地他鄉,要不是老爺神目如炬,他真的要含冤九泉不知道多少年!想起來,我心裏忍不住一陣戚然。”
“是啊,爲每一位含冤的亡魂昭雪,讓他們能夠瞑目在九泉之下,是我的心願之一。讓這世上少些冤情枉法,多些公理正義,或許就是我做官的追求之一。”
說完,岑國璋笑了笑,離開洗澡去了,隻留下一個高大的背影。
施華洛還站在那裏,不知想些什麽。
俞巧雲不知從哪裏鑽了出來,看着岑國璋的背影,帶着警告意味說道:“洛兒姐姐,你可千萬不要被老爺這正義凜然的話迷惑住。按照太太的說法,我們老爺有時候就是戲精上身,可愛演了,你真的分不清他哪句話是真的,哪句話是假的。尤其洛兒姐姐這麽漂亮,老爺就像那開屏的雄孔雀,恨不得把所有的羽毛都散開!”
“洛兒姐姐,你可要小心,我們老爺可不是什麽好人。貪起銀子來,心黑着呢!上回侯三被他弄得家破人亡後,這宅子被官沒,結果老爺隻花了十二兩多銀子就買回了。十二兩銀子,這麽大一座宅子,你信嗎?”
施華洛淡淡一笑,“侯三此人,我聽說過,死有餘辜。巧兒,在官場上,你不貪,别人就會把你當異類的,會排斥你,到最後你寸步難行。哪句話真,哪句話假?做官的,哪個不戴着好幾副面具。不同的人換不同的面具。說什麽不重要,關鍵看他到底做了些什麽。”
說到這裏,施華洛似乎想起什麽傷心事,語氣變得低沉,“他總算是爲那麽多人洗冤,讓他們能夠在九泉之下能夠瞑目,也讓他們的子女不緻于抱憾終身!”
說罷,施華洛轉過頭來,抿嘴戚然一笑,眼睛裏還閃着光,“巧兒,吃早餐去了。”
看着施華洛進入花廳的背影,俞巧雲咬着自己的右大拇指,喃喃地自言自語道:“我怎麽聽得好像都懂,又好像都不懂。到底怎麽回事?洛兒姐姐隻是比我大兩歲,怎麽好像比我聰慧十幾歲。難道真如娘親說的,人是會越吃越傻的?”
想到自己會變成傻姑,俞巧雲暗地裏下決心,“啊呀,不行,我不能再多吃了,要是真的吃傻了怎麽辦?可是今天洛兒姐姐要做三套鴨,脍鲟魚,聽着就好吃,我該怎麽辦?真的好糾結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