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大人。”宋公亮應了一聲,轉過身來,義正言辭地說道,“陳江氏,這案卷裏明明白白記着你的口供。從陳雙财回家開始,到兩人開始喝酒,喝了幾杯酒,然後陳雙财突然發病倒在地上,你又如何出去叫人,回來後發現陳雙财已經氣絕。一五一十,詳盡清楚,全是你親口所說,并有簽字畫押爲證。”
“兩位老爺,當時夫君确實發病了,全如民婦所言。爲什麽不是民婦出去叫人時,兇犯潛入家中,下手毒害了夫君?”陳江氏咬着牙,結結巴巴地反駁道。
嘿,這婦人有幾分小聰明,也有幾分急智。
宋公亮冷笑一聲,語氣更加不屑。
“口供裏說,你出了院門,在門口喊了幾聲,很快左鄰右舍就聞聲過來了,再一起回到屋裏,發現陳雙财已死。在這短短時間裏,兇犯如何能下手?再說了,你家院子,隻有一處大門,并無後門側門,院牆高,四周又挨着其它人家。你站在院門呼叫,兇犯從哪裏進的屋?翻牆入戶,爲何其它人家一點動靜都沒聽到?難道從地底下鑽進去嗎?”
“民婦記錯了,民婦剛開始呼叫時沒人回應,就在街上奔走,一直跑到街頭,才有鄰居回應,再回到家中已經過去一刻鍾,而且院門一直未關。”
陳江氏眼珠子一轉,繼續辯解道。
“呵呵,荒謬!案發當時記錯了,一年後倒是想起來了!你當大家是傻子嗎?”宋公亮不屑地呵斥道!
在一旁的白斯文也聽出門道來,原本天衣無縫的卷宗和證據,成了他們最大的破綻。
因爲這份完美的卷宗的根基,是建立在陳雙财是醉酒心疾暴故上。現在這個根基被岑國璋一腳踢倒,那麽此前的卷宗和證據越完美,越說明是在說謊。
白斯文現在懊悔不已,造孽啊,早知現在,當初我幹嘛還要費那麽多錢财,花那麽多心思把這卷宗和證據編得如此完美,現在完全成了作繭自縛。
岑國璋揮揮手,制止了陳江氏的垂死掙紮,“陳江氏,你不要再亂扯了。光憑那些僞造的口供,就已經說明你是殺夫兇手。不過本官願意給你一個明白,會把鐵證擺在你面前,讓你啞口無言!”
“首先這兇器十分特殊,必須是特制的。仲連,你一直在研究這兇器,有什麽結果?”
“大人,這兇器應該是兩節套在一起的,連成一根一尺多長的兇器,前細後粗。比如這樣.”
牟仲連拿起一根棍子,接在兇器上,一下子成了一杆長近兩尺的兇器,這樣的話,在外面一敲,前半截能輕而易舉地從人的鼻竅裏刺進腦子裏。
“兇犯将這兇器從陳雙财的鼻竅釘入,輕輕一提,輕易地将後一截拔出,把前半截留在鼻孔深處。大人請看,這護耳大小正好堵住鼻竅,暫時不讓血液腦漿流出。兇犯可以不慌不忙地灌入熱蠟,徹底封死傷口,再無後患。”
“我們仵作,除非有外傷,一般不會特意去查看這鼻孔深處。想必這兇犯,對我們仵作流程也是非常了解的,否則的話不會想出如此陰險的毒計。”
白斯文和陳江氏聽到牟仲連話裏的漏洞,如同溺水者抓到一根救命稻草,連聲叫冤:“冤枉啊,我是讀書人/婦道人家,哪裏懂這仵作的事情,怎麽想得出這毒計?冤枉啊!”
岑國璋看了一眼牟仲連,難怪這小子去了兩處縣衙,沒做多久就被人趕走了。這情商,真是讓人捉急。
不過确實有真本事,隻要打破思路上的約束,立即就能把真相找出來,還能推理得如此清晰。
至少比半吊子貨王二毛,嗯現在叫羅人傑的假仵作強多了。隻是後面還需自己慢慢引導下,專業知識可以補充下,關鍵是幫他把思維方式開拓出來。有一個好仵作,自己這岑青天的招牌,沒有那麽容易被人砸!
掃了白斯文和陳江氏一眼,這兩人果真是一對,一樣的奸詐。岑國璋呵呵一笑,話語間變得更加平和。
“你們不懂,總有人會懂。我猜應該是從誰的嘴裏聽來的。你們一個有錢,一個有色,有些人願意說些秘密給你們聽。不過本官不妄加猜測,隻看線索和證據。這兇器十分獨特,必須要找鐵匠定制。”
岑國璋拿着根棍子,把木盤上的兇器扒拉了幾下,“制作這玩意,幾十年也難遇到一次,打造的鐵匠想必印象深刻,對委托的人想必也記得住。一年過去了,多少還有些記憶。我叫人把這兇器畫圖,找富口縣或者江州府城的鐵匠們辨認,你說認不認得出?”
岑國璋看到陳江氏嘴角露出冷笑,他心裏也冷笑一聲,不動聲色地繼續說道,“又或者再走遠點,發到洪州省城或者江夏城,找那裏的鐵匠們問問。我看這兇器,打制得挺精緻的,不是一般小地方的鐵匠所能打制的。隻要花點時間,總能找到線索。”
說到洪州省城和江夏城時,陳江氏臉色微微一變,連忙又低下頭。岑國璋知道,自己又猜中了,心裏暗歎,這婦人,不僅心思歹毒,還十分缜密。
“這是兇器,肯定不敢讓外人獲悉。而你是婦道人家,出門不方便。想必是你的那位奸夫出面去打制的。既然如此,我把嗯,某位的畫像,”說到這裏,岑國璋故意盯着白斯文看了看,“交那位鐵匠辨認,真相就大白了。”
陳江氏的頭垂得更低,臉色更加鐵青。剛剛才稍微平靜的白斯文又渾身打着顫,隔得近的人都能聽到他牙齒咯咯的聲音。
不用去洪州和江夏城,到江州府城找張三記鐵匠鋪,就能找到證據。
當初陳江氏叫他走遠點,去洪州或者江夏找個不知名的鐵匠打制。白斯文怕累,跑到江州府城随便找了家鐵匠鋪,打造了一套,回來謊稱是在江夏城打制的。
現在的白斯文,腸子都悔青了,早知道如此,我跑到江甯去打制,那就真的很難找到證據了。
唉,悔不該當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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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