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茶上前還是忍不住道:“即便有了銀子傍身,她一個小姑娘也很難生存下去。這天下之大,她能去哪呢?”
聶靈兒聞言,看向春茶:“那依你的意思,是希望她能進宇文府?”
“好歹是個依靠。”春茶輕語着說到:“在如何不濟,也是能活下去的吧?”
聶靈兒差點忍不住笑了。
繼而看着春茶歎了口氣,語重心長的道:“你好歹也是在權貴之家做過掌事丫鬟的,那高門之内,真的能活的順遂嗎?”
春茶語塞了,因爲她無從反駁。
而就在這時,前院突然傳來‘噗通’一聲!
聶靈兒和春茶同時一驚,隻見聶靈兒‘噌’的站起身子,道了一句:“這傻丫頭!”
說着便跑了出去,春茶緊跟着跟上。
隻見前院池塘裏一片平靜,那秋蟬跳下去之後竟是連掙紮都沒有,就那樣任由自己往下沉,這顯然是毫無求生的信念了。
“華安,寶來,福來!”
聶靈兒驚呼着叫人,不多時偏房的其他人都紛紛跑了出來,聶靈兒趕忙讓幾個男丁跳下去救人。
好在池塘并不深,華安在水下摸到了秋蟬便将她拖了起來,寶來和福來在一起搭把手将人給救到了岸邊。
夏禾平日裏和秋蟬走的最近,當下也是第一個沖上前去哭喊着:“你瘋了啊,幹嘛呀這是……傻不傻啊……”
秋蟬連吐了好幾口水才清醒過來,發現自己沒死成不禁一時悲從中來,抱着夏禾嚎啕大哭起來。
這一幕讓衆人都頗爲觸動,幾個男丁面色沉重的别過頭去,而春茶幾人則都紛紛跟着流淚。
聶靈兒自然心裏也不是滋味,可卻也在心裏恨秋蟬如此輕賤自己的性命。
“你當聶府是什麽地方?”
聶靈兒突然開口,語氣清冷帶着怒意,這些日子以來,她還從未對他們有過如此冷臉的時候。
哭聲戛然而止,所有人都下意識的看向了聶靈兒,秋蟬睫毛上挂着眼淚,更是不敢直視聶靈兒的眼睛。
聶靈兒往前走了兩步,在秋蟬身前站定,居高臨下的睨着坐在地上的她,沉聲道:“你這樣死了,是可以一了百了。那然後呢?”
“宇文大人會因此而失去什麽?并不會!他甚至會高興你這個麻煩自己了斷了,而且是死在了我的府上!得多懦弱多愚蠢的腦子,才能做出這種讓親者痛仇者快的事情?”
“你要真的有骨氣,就把自己吊死在宇文府的大門上,我還能高看你一眼!”
衆人都被聶靈兒此時咄咄逼人的氣勢給吓到了,誰也不敢出聲。
而聶靈兒此時是真的生氣了。
她知道名節對于一個女子有多重要,可這件事有那麽多的目擊證人,那麽多人都看到了她才是那個被傷害的人。
她是無辜的,是被迫的,可爲何她要去輕生啊?
明明是受害者,難道就因爲她是女人,就必須要讓她來承受這一切?哪有這樣的道理!
聶靈兒氣秋蟬的軟弱,哪怕是在兩條路随便選一個,都還能證明她想努力的繼續活下去,可她沒有,她選擇了自殺,甚至死的念頭都有了,卻沒想過一絲一毫對于不公的反抗。
就像她剛剛說的,去吊死在宇文府的門前,還能讓人高看一眼。
聶靈兒也氣這封建制度下對于女人的輕賤,到底是一個什麽樣違背人權的制度,會讓一個受了輕薄的姑娘覺得自己有罪,甚至要以死來解脫。
快一年的時間了,聶靈兒一直秉持着既來之則安之,既是改變不了,就要努力融入的原則,讓自己極力的去适應大昭的環境和這裏的一切。
可這一刻她才知道,有些事情,不是她強迫自己去接受,就能真的完全接受的。
若說剛剛面對吳管家的時候,聶靈兒還想着置身事外讓秋蟬自己選擇,可這一刻,聶靈兒不這麽想了。
秋蟬不該死,更不應該一個人承受這一切,她沒有錯,從始至終她都沒有任何的錯。
“把人扶回屋裏,香桃去給你秋蟬姐姐煮一壺姜糖水,其他人回去休息。”
聶靈兒話鋒一轉,又對着春茶道:“今晚不用伺候我了,你們好好照顧秋蟬吧,别讓她生病了。”
最後,聶靈兒看向秋蟬道:“你經曆的每一次磨難,都有可能開出花朵,隻要你努力的往上爬,再幹涸的地面你都能破土而出,到時你就會看到陽光和希望。”
“有些苦難,同樣也是機會,但要看你如何去把握,去利用。但在此之前,你得有信仰,生的信仰!”
說到這,聶靈兒緩緩蹲下身子,直視着秋蟬的眼睛一字一句的道:“你若還想死,就去宇文府門前死!若想活着,我就教你這一回,你且好好學着。”
這一刻的聶靈兒,有一種說不出的可怕,她說她要教秋蟬一回,可衆人根本不知道她到底要教她什麽。
可從聶靈兒的語氣和氣勢上,卻根本沒有人會懷疑她的話。
她好像……謀劃了什麽陰謀一樣。
夜微涼,玄月高挂,聶靈兒坐在屋子的窗前,仰面盯着那月亮看了好久,好久。
兩天之後,一丫鬟在聶府跳池自殺的事情不胫而走,連帶着宇文建賢醉酒失儀之事一并宣揚了出去。
巡撫大人酒後輕薄少女,少女事後爲證清白跳池自殺。
一時間,淮陽城内的炸了鍋,所有人都在議論此事。
遠陽樓内——
“聽說了嗎?那自殺的丫鬟就是這遠陽樓聶掌櫃的丫鬟,聽說才十五六歲,啧啧啧,竟是遭遇了這種事兒。”
“可是宇文大人不是也沒否認,還主動派人去聶府商量解決此事了嗎?對于一個丫鬟而言,宇文大人這也算是給足了體面了。”
“要是真的體面,那丫鬟何故自殺啊?肯定是沒給名分啊!”
“一個丫鬟還想跟巡撫大人要名分?太不切實際了吧。”
“雖然是丫鬟,可人家到底是清白姑娘,骨子裏有傲氣,就求個名分,不可以嗎?”
“就是,肯定是不給名分才逼得人家自殺的,這丫鬟挺有骨氣,倒是讓我另眼相看了。”
“你們這麽說的話,倒也是有點道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