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也幸得和她再次相遇,才讓聶輝的郁結得以疏解。
起初蕭香玉再見聶輝時依舊刻意的和他保持了距離,他是一介寒門書生,是最不該與自己有交集的一類人。
可當她知道聶輝郁郁不得志的現狀之後,卻最終靠近了他,在這深秋的薄涼季節,或許隻有蕭香玉的這間小屋子,才能給聶輝帶來一絲的溫暖,讓他短暫的忘卻煩憂之事。
是對蕭香玉的熱切和喜歡也好,還是對于現實的逃避也罷,總之聶輝現在是每日醒來就來到妙音坊,一直到深夜才會離開。
經過這些日子的朝夕相處,兩人早已相熟,聶輝将蕭香玉視爲紅顔知己,向她吐露了很多自己不曾展露于人前的内心和脆弱之處。
因爲他的坦誠和真摯,也讓蕭香玉更立體的了解了聶輝是個怎樣的人,也爲他多年寒窗苦讀,終來一場空而感到惋惜和心疼。
來至近前,蕭香玉坐下微微一笑,先是擡手給聶輝倒了一杯茶,而後才給自己倒了一杯。
兩人相聚從不飲酒,也從未有過任何過分親密的舉動,就這樣靜靜的坐着聊天說話,時而蕭香玉會爲他彈唱一曲。
“這些日子,多謝你了。”
聶輝微微垂頭,輕聲細語。
蕭香玉看他,清瘦的臉頰,淡然的氣質,如尋常一樣溫潤如玉,可不知爲何,今日總覺得他有些異常。
具體是哪裏異常,蕭香玉一時言語不出,但就是氣場不對。
“公子爲何突然這麽說,可是有什麽心事?”蕭香玉緩緩開口,語氣之中帶着引導。
她的聲音對于聶輝來說似是有一種魔力,每次隻要和蕭香玉在一起,聶輝都會毫無保留的對他傾訴心中的事情。
而這次,聶輝卻沒有什麽心事了。
隻是……
聶輝輕笑一聲,搖了搖頭:“今天可能是我最後一次來見姑娘了,這些日子幸得姑娘相伴左右,也讓我有了一個能逃離現實的地方。和姑娘相見的每一天我都分外珍惜,這将是我有生以來最寶貴也最快樂的時光。”
蕭香玉聞言面色微驚,出聲問到:“公子,是要離開淮陽回長陵鎮了嗎?”
“不是。”聶輝坦然道:“是我已經沒有多餘的銀兩再來妙音坊了。這些日子所花的銀兩都是當初我進京趕考時,我妹妹和奶奶拿給我的盤纏。”
“我科舉未中是我自己的事,卻用家裏人給我的銀兩來日日找姑娘相見,心中着實感到愧疚。”
“但我并不是覺得不值得,相反,這段和姑娘在一起的日子,對我而言是多少銀兩都買不來的回憶。”
蕭香玉看着聶輝這般鄭重其事的對她解釋,不禁嫣然一笑,繼而道:“與我相見并不值得成爲公子最美好的回憶,隻有公子走出陰霾,重新燃起對理想的希望和對生活的希望,這一切才是值得的。”
“我不求其他,隻希望公子能一直如你我初見時那樣,眼裏有睿智的光,有積極向上的态度,有堅定不屈的信念。”
“我知不得志對于一個苦讀多年的人來說有多痛苦,我在這行當多年,聽得見的,同公子一樣的人實在太多。有的人一生頹敗,有的人散盡家财,最後都迷失了自己,在理想與現實中不斷的自我折磨。”
說着,蕭香玉看着聶輝微微一笑,道:“我不希望公子會成爲這樣的人,若公子願意,你我約定可好?”
聶輝聞言一愣,下意識的問:“約定什麽?”
蕭香玉莞爾:“就約定,半年之後,若公子走出了陰霾,便來淮陽再與我相見,我再彈琴給公子聽。”
“若半年之後公子仍深陷其中不能自拔,那你我此生便不必再相見了。”
聶輝:“……”
蕭香玉的意圖太明顯,她想在兩人這次最後的見面,用近乎威脅的約定,逼着聶輝走出來。
風月場的女人,要比大多數女人聰慧、敏感,蕭香玉知道聶輝喜歡自己,而她知道自己的身份和聶輝終将不會有什麽結果,所以她不介意利用聶輝對自己的喜歡,而去逼着他繼續往前走。
見聶輝呆愣的樣子,蕭香玉輕言道:“隻有你徹底走出來,我們這段時間的相伴才有意義,不是嗎?”
良久,聶輝才緩緩開口,卻并沒應蕭香玉的話,隻是說道:“我想聽《柳冬枝》,姑娘可願爲我再彈一遍?”
“好。”蕭香玉輕輕點頭,站起身來飄然轉身。
當聶輝從妙音坊出來的時候,已經又是深夜了,他一個人走在淮陽熱鬧的夜市街燈之中,周圍喧噪的人聲仿若被他隔絕。
而這一刻,他的内心沒由來的感覺到空虛,是那種黑漆漆沒有底,如深淵一樣的空虛。
如行屍走肉般的回到餘府,徑直回到客院的客房,直到進了屋關上門,他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屋子裏的燭火是亮的。
回身,屋内的椅子上,聶靈兒坐在那裏。
隻有她一個人。
“靈兒?”
聶輝猛然間回神,即便是自己的妹妹,他還是被吓了一跳。
“輝哥,你回來了。”聶靈兒緩緩起身,迎上前去。
她已經坐在那裏等了近一個時辰了,終于把人等回來了。
而爲了估計輝哥的顔面,她沒讓其他人來,而她自己來和輝哥談。
“你什麽時候來的?我都不知道……”聶輝擠出一抹牽強的笑意,盡可能的讓聶靈兒感覺不到自己的異常。
可聶靈兒心細如發,怎麽會感覺不到,當即便開口:“笑不出來就别笑了,我是你妹妹,在我面前還有什麽可逞強的。”
聶輝:“……”
聶靈兒并不打算循序善誘了,因爲距離科舉結束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此時此刻聊這個事都已經算得上是舊事重提了。
再加上輝哥去青樓的事情,聶靈兒覺得如果不直截了當的溝通,怕是很難有效果。
如此,聶靈兒便對着聶輝直接了當的道:“我昨天就來了,但沒等到你回來我就睡過去了,今天一早你又走了,到了此時才回來。輝哥,你到底幹嘛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