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裏是仿佛連呼吸聲都能聽見的寂靜。
進入了這間卧房的蟲族現在一個個都徹底頓住了身體,他們的豎瞳極限收縮了起來,視線全部緊緊盯視着那隻在床縮成一團的黑色幼崽。
當他們和那雙圓溜溜像玻璃球一樣的金色眼睛對視幾秒以後,整個房間裏的場面就完全控制不住了。
不行了不行了不行了——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假如能把内心想法投影成文字,大概現在這一整個房間都會被這兩段文字以無限循環的方式刷屏塞滿。
床上的黑色幼崽縮成了圓乎乎一團,此時正用圓溜的金色豎瞳環顧掃過的進入房間裏的蟲族們。
一瞬間,房間裏的蟲族們仿佛都中了什麽混亂debuff,腦子裏一點也不清醒,并且在同一時間繃緊身體,紛紛表現出呼吸艱難的樣子。
參謀長直直往後倒了下去。
“參、參謀長——!”
眼看着他們站得比較靠前的圖瑟二把手忽然屏住呼吸後仰身體,然後就這麽徑直倒下去了,同樣處于紊亂狀态中的其他蟲族不由得跟着上前一步。
但雖然注意到二把手,這些蟲族士兵的反應也就隻是出聲加上前一步,他們的眼睛都還像受到磁力吸引一樣牢牢盯在床上的黑色毛絨團身上,完全移不開,并且眼神發亮。
就連剛才因爲以爲看護的幼崽不見了而發出尖銳聲音的塔克蟲族們此時也頓住視線,龐大身軀定在原地一動不動,緊縮着的猩紅豎瞳,發出了好幾陣低低的嘶聲。
在床上縮成一團的幼崽一看參謀長倒下,馬上發出聲音并且動了起來。
“呣啾!”
這是表達關心詢問的叫聲。
和叫聲同步,這隻看起來圓乎乎的蟲族幼崽因爲對參謀長的關心,終于不再繼續團着身體不動,而是嘗試着開始往前走。
但本來就是因爲對眼前狀況措手不及,還有換了個形态不太會走路才縮着身體不動的,這隻圓睜着金色豎瞳的蟲族幼崽才剛往前走了沒幾步,忽然就因爲一個沒協調好肢體而歪倒在床上。
整個過程也就發生在短短幾秒裏。
王摔倒了。
這個認知一瞬出現在房間内所有蟲族的腦子裏,但下一秒又都不受克制地轉換爲——
可是王走路不小心摔倒的樣子好可愛。
呼吸頓時變得更加艱難,房間裏倒地的蟲族馬上從一個變成了好幾個。
顧淮對這個場面無言以對。
幼崽形态的王……
本來除了亞爾維斯以外,這些蟲族就都對顧淮有着一種家長心态。
在這些蟲族眼裏,雖然他們明知道顧淮無論從外形還是從心理上來說,其實都已經是成年了的,但他們就是固執地要按顧淮破殼出生的時間來算,想把顧淮繼續當成幼崽照顧。
沒有見過顧淮真正的幼崽形态,這件事情一直讓圖瑟星上的蟲族們覺得有點遺憾,現在這個遺憾彌補得太突然,在場所有蟲族的眼睛都閃閃發亮。
家長心态和保護欲雙雙攀升了到頂點。
而對顧淮來說,他對眼下這個狀況還是懵着的,他都不知道自己爲什麽一覺醒來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本來是蓋着被子睡覺,在無意識中轉變成幼崽形态以後,顧淮就被蓋在了被子底下,然後當他睡醒察覺到自己的身體變化,因爲實在太過驚訝才忽然建立起了精神鏈接。
現在把身體縮成一團開始思考原因,顧淮發現,這事可能還是他自己造成的。
在這次面對反叛軍的戰鬥裏,顧淮完成了他的第二次精神力進階,也可以說是終于完成了力量上的覺醒。
戰鬥結束後望向亞爾維斯的時候,顧淮在亞爾維斯的眼睛裏看見了擁有着相似顔色豎瞳的自己,他是在有點驚訝的心情裏困倦入睡的。
之前由于身上沒有任何作爲蟲族的種族特征,顧淮不止一次被人誤認爲是人類。
現在好不容易至少有了豎瞳這個共有特征,顧淮在睡得迷迷糊糊的時候就忍不住多想想,他身上還有沒有别的種族特征?
别的蟲都是有的,比如在四名軍團長裏,亞爾維斯保留下了他的銀灰色尾巴,卡帕莉娅保留了尖刀形态的左手和骨翼,艾伊是面紋和犄角,悉摩多保留了能起防護作用的護甲。
成年形态還隻能看見保留特征,如果是幼崽形态的話,就所有特征都能一目了然了,因此顧淮想着想着又想到了亞爾維斯的回溯能力。
如果他也能利用回溯能力,就能回到幼崽形态去看看自己的其他種族特征了。
可顧淮也就這麽一想,他怎麽也沒想到,他随随便便的一個想法真就變成了現實。
還不小心發動精神鏈接引來了自家一群蟲族的圍觀……
顧淮在當前這個幼崽形态下不太會走路,而他現在試圖專心想着變回成年期形态卻毫無反應,于是顧淮整個人都鴕鳥了起來。
不知道自家王爲什麽縮起身體團在一個位置不動了,進入到房間裏的這群蟲族現在一個個小心翼翼地屏着呼吸,他們争先恐後靠近到床邊的位置,然後心有靈犀般地一起在床邊以半跪姿勢蹲下身體,眼睛一眼不眨地注視在床上的那隻幼崽。
顧淮本來就正爲自己剛才走路摔倒還被圍觀的事情鴕鳥着,現在被自家靠近過來的蟲族們亮着眼睛繼續近距離圍觀,顧淮被看到沒忍住再發出了點聲音。
“啾。”一開口就是清晰可聞的啾聲。
雖然回溯到了幼崽形态,其實顧淮還是能動用精神鏈接的,他的能力并沒有因爲形态回溯而減退,隻是顧淮現在因爲鴕鳥心态沒有這麽做。
實在是有一點尴尬和羞恥感。
“——!!”聽見床上的幼崽這樣對他們啾了一聲,在這房間裏的蟲族們頓時就都不好了。
幼崽的聲音聽起來非常幼軟,因爲這一記啾聲,沒能擠進房間裏邊的蟲族差點就要把這棟屋子給拆了。
卧房的空間不可能容納下整個部隊的所有蟲族,因此在房間位置占滿了以後,後邊來的蟲族士兵隻能擠在門外邊,現在門口也早就已經徹底堵住了。
不知道的人可能還以爲蟲族是不是要集結部隊做什麽事情,但事實是他們都隻是在圍觀自家變回了幼崽形态的王而已。
“啾……”
被自家這麽多蟲族圍觀着,他要是走路再摔一次,豈不是之後都沒臉見人了?
顧淮顧慮着這件事情而遲遲不動,而在這個時候,從先開被子後就一直站在床邊沒說話的亞爾維斯忽然也動用他的回溯能力,把自己回溯到了幼崽時期的模樣。
于是下一秒,在房間裏的所有蟲族眼前,床上就又多了一隻有着一條銀灰色小尾巴的蟲族幼崽。
一黑一白,兩隻毛絨絨、圓乎乎的幼崽待在一起,并且有着相似的金色豎瞳,這個畫面看起來實在太過和諧了點。
“啾。”
“啾、啾——!”
兩隻幼崽一起啾啾叫着,像是在做着什麽隻有彼此才懂的溝通交流,在場啾語未達四級的蟲族們雖然聽不懂,但這不妨礙他們亮着眼睛繼續注視觀察。
等這麽交流完以後,房間裏的蟲族們看見,剛才一直在床上縮着身體不動的黑色幼崽終于動了。
因爲看出顧淮不适應在這個形态下的走路方式,亞爾維斯才把自己也回溯到幼崽形态,在旁邊開始手把手教學。
其實學走路是不難的,顧淮隻是一下子沒适應自己現在這個陌生形态,隻要多嘗試幾次行走就可以了。
每當旁邊那隻正在跟着學習走路的幼崽快要歪倒身體的時候,亞爾維斯都用他的銀灰色尾巴給對方調整下平衡。
被亞爾維斯尾巴的護航着,顧淮在床頭和床尾來來回回學走了幾趟,總算差不多适應了這種要用前爪加後腿一起行走的走路方式。
床上這隻有着一對小犄角和小尾巴的蟲族幼崽學走路學得很認真,等學會之後,這隻幼崽睜着玻璃球似的金色豎瞳一擡頭,對上的就是無數道标準的家長視線。
眼神發亮,充滿了清晰可見的愛護關切,還有再非常明顯的喜悅情緒。
正處在幼崽形态下的顧淮忽然陷入一陣沉默,他想到了自家這些蟲族出現喜悅情緒的原因。
對于在場的蟲族來說,他們此時此刻的想法都是這樣的——
王學會走路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