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淮領着一大群灰塔士兵回去這個星盟分部提供的招待住所,擁有着豎瞳的灰塔士兵們在整個跟随過程中,腦子基本空空如也。
他們什麽事都沒想,也想不到,但身體就是被大腦最深層的意識給指揮着動了起來。
在這些灰塔士兵搞清楚自己實際到底是什麽樣的想法之前,他們已經跟在顧淮身後抵達了對方說“一起回去”的地方。
這個招待住所是一座大别墅,規格可以說是奢華,占地面積也廣,但由顧淮帶領的蟲族和這麽多灰塔士兵一起在這裏,空間就不夠了。
庫倫和羅伊斯瞧着顧淮帶回來這麽一大批灰塔士兵,各自卡殼了一下又覺得好像也不是那麽意外。
現在,我們都是二五仔了。
羅伊斯鎮定地想着,心裏并沒有倒戈背叛組織的心虛感。
反正現在也不是他一個人這麽幹,大家都這麽幹,所以他隻是那什麽……跟随大衆、跟随潮流而已!
融合了蟲族基因的灰塔士兵們現在都在下意識盯着顧淮看,他們忍不住想,對方爲什麽會用毫無敵意的溫和态度對待他們,說讓他們跟着一起回去,又把他們帶到這個地方。
對于對方來說,他們不應該是需要消滅的敵人嗎?
同樣的問題其實也應該問問自己,但這些灰塔士兵現在暫時想不到這麽多。
假如顧淮把他們當成敵人,或者也和其他人一樣把他們當成異類,那由蟲族基因所帶來的本能也許影響有限。
但偏偏顧淮對他們是這樣的表現,于是蟲族基因的影響可以說是被最大化地激發了。
顧淮并不是有目的做這件事情,他之所以對這些灰塔士兵态度溫和,隻是因爲他想這麽做。
經過與庫倫和羅伊斯的會面,現在這些融合了蟲族基因的灰塔士兵在顧淮眼裏就像是半個蟲族,顧淮沒有辦法冷酷地對待他們。
“這裏房間不太夠。”顧淮看了看這些灰塔士兵的數量,“也沒關系,我會讓負責人給你們安排住所的。”
顧淮的語氣态度都非常自然,自然到一點不像雙方剛結束一場沒來得及開始的戰鬥。
聽見顧淮說這句話的大部分灰塔士兵微微收縮着他們的豎瞳,他們下意識想順從顧淮的話,同時又因爲不知道該怎麽回應而顯得很是拘謹。
“不過這裏隻能臨時落腳,你們之後得跟我回去另一個星球。”顧淮想了下,又補充這一句。
又是“回去”——
這個詞語對這些灰塔士兵來說總是有着相當的沖擊力,用“回去”這個詞,就好像他們也擁有一個歸屬地那樣。
特别這句話是由顧淮說出來的,接受了蟲族基因的這一部分灰塔士兵很輕易就受到動搖。
這話明明就像張空頭支票一樣,一點切實保障都沒有,對方甚至連具體是讓他們去哪個星球都沒說,但聽見顧淮這句話的灰塔士兵們卻還是忍不住亮起了眼睛。
哪怕這些灰塔士兵并沒有表露出太明顯的表情,他們身上那能夠一目了然的劇烈動搖和一直無意識盯在顧淮身上不肯移開的目光也已經讓剩下的少部分沒有融合蟲族基因的士兵沒眼看了。
對于少數沒有融合蟲族基因的灰塔士兵來說,他們從戰鬥開始到結束後的現在都是最懵逼的。
“你們難道就這樣背叛組織嗎?”其中一名士兵開口打破這安靜的場面。
這句話一出來,讓在場心裏其實已經想跟着顧淮走的灰塔士兵頓了頓,表情多了點不自然。
不等顧淮說什麽,最先倒戈的人員之一的庫倫在這時面不改色道:“我們和灰塔并沒有利益上的關系,成員隻是因爲有相同目标才待在一起,現在我們因爲目标改變而離開組織,這是正常且正當的行爲。”
而羅伊斯在一旁閉起眼睛幫腔:“說什麽背叛,這最多叫跳槽,跳槽懂嗎?”
本來大部分灰塔士兵就已經是把眼睛粘在顧淮身上移不開的狀态了,現在還有人主動給他們找好了借口,他們幾乎馬上順着就同意了兩人的話。
對啊,他們不算背叛。
聽聽這話說得多有道理!
有了借口,這部分灰塔士兵頓時倒戈得十分心安理得。
這樣的回複讓問話的那名士兵憋紅了臉,他們這些少數沒有融合蟲族基因的人,比其他同伴更需要一個借口來說服自己。
他們當然也希望有人會願意接納他們,也難以否認内心的動搖,但他們總不能倒戈背叛得這麽快吧?
庫倫洞察了他們的心理,他走過去拍拍這名同伴的肩膀:“太要臉會讓人生不快樂,我們已經很不快樂了,那還這麽要臉幹什麽?”
第一次聽見有人能把不要臉說得這麽理直氣壯,被拍肩膀的同伴不禁愣了愣,而他心底裏還真就被這麽徹底說服了。
事情發展到這裏,在場所有的灰塔士兵算是達成了一緻的意見,輕易地全員倒戈。
顧淮就算隻是坐在那裏什麽也不做,在場的大部分灰塔士兵現在也克制不住總去觀察他,當意識到自己在看的時候,他們會試圖偏移視線,但最後還是又移了回去。
反正就是一種想看又有點不敢看,但不敢看也還是忍不住要看的情況。
“想看就看吧。”顧淮說。
這些灰塔士兵的表現讓顧淮想起自家蟲族們剛開始面對他的時候也是這樣子的,這份相同讓顧淮對他們更加緩下聲音。
等星盟分部的負責人趕來這裏的時候,看到的已經是這些灰塔士兵對顧淮那叫一個服服帖帖的樣子了。
負責人:“……”
面對星盟的人,灰塔的士兵們還是冷下臉,敵意頗重,這份差别待遇讓負責人很無語。
“星盟現在也不是你們的敵人了。”顧淮适時出聲。
顧淮這麽一說,這些灰塔士兵一個個都聽話地收斂起敵意,變臉速度之快令負責人歎爲觀止。
分部的負責人過來這裏是要跟顧淮商議事情,或者說請求對方幫忙的。
已經知道灰塔士兵大多數都融合了蟲族基因,顧淮是他們應對灰塔的最終極武器,想要讓星盟總部存活下來,他們必須得到顧淮的幫助才行。
顧淮一聽負責人的來意,倒是表現出很好說話的樣子,他說:“我們本來就是爲此而來的,當然願意提供幫助,不過……”
“不過什麽?”負責人馬上殷勤地問。
顧淮狀似思考了一會,回應道:“不過等這次事情結束以後,我這邊可能也有一件事需要星盟協助解決。”
這是在提醒他們欠了人情?
那确實也是欠了個很大的人情,負責人表情嚴肅地點點頭說:“這您大可放心,相信星盟一定會給出讓您滿意的回報。”
星盟作爲星際裏的和平象征,當然是要顧及臉面的,欠蟲族這麽大的人情,該還他們當然會還。
“是嗎。”顧淮回以微笑,“那具體是要什麽回報,我之後再提。”
“放心吧,不會是太讓你們爲難的要求。”顧淮再補充一句。
本來顧淮沒想主動讨這份人情,他這次帶着蟲族幫助星盟隻是爲了表明己方态度而已,但現在事情出了點意外,他需要考慮這些灰塔士兵的生存問題。
灰塔幾個據點的軍力集結在一起進攻洛達星,這件事情原本就是基地高層的指示,假如這支部隊就這麽一去不返還半點消息都沒有,灰塔的高層指不定會因此而直接提前“隕星”的發射時間。
“先讓這個星球僞裝成被灰塔部隊占領的樣子吧。”顧淮對負責人這麽說完,又轉過頭對在他面前的灰塔士兵們說,“明天你們分出一小隊人把我帶去灰塔的基地,就說是在洛達星和星盟交戰後抓回的俘虜。”
“陛下?!”在顧淮身邊的所有蟲族頓時都反應很大。
讓自家王跑去一個危險的地方,這對任何一名蟲族來說都是絕對不能接受的事情,在場的每個蟲族渾身上下都透露出強烈的抗拒氣息。
亞爾維斯不吭聲,他在這時直接用自己的尾巴牢牢圈住了顧淮的身體,臉上面無表情,沒有半點松開的意思。
顧淮在說這句話之前就料到了場面,他解釋道:“灰塔的基地對我來說應該不算一個危險的地方,而且亞爾維斯可以跟我一起去,就算真的有什麽危險,他也可以帶我用空間轉移離開。”
因爲亞爾維斯擁有能夠完美隐匿身形的能力,所以顧淮這麽說,同時也是爲了安撫這隻大貓,他在這嚴肅場面裏靜悄悄摸了摸那條圈在他身上的銀灰色尾巴。
顧淮的話語和對這條尾巴的撫摸讓亞爾維斯臉上的冰冷神情微有松動,但唇角還是抿平的狀态。
“‘隕星’的布置位置隻有灰塔基地裏的高層人員才知道,想要掌握它的位置或者讓它停下來,把我帶去基地是最直接的方法。”顧淮一邊說着,一邊又再多摸幾下某條正在不太高興的尾巴。
把這條尾巴摸高興了,某隻大貓也就高興了。
灰塔組織裏,融合了蟲族基因的士兵是多數,擁有蟲族基因的士兵就算不聽從顧淮的指示,也絕對做不到傷害他——在場的蟲族們其實都很清楚這一點,但他們依然是在顧淮再三安撫以後,才勉勉強強同意了顧淮的決定。
灰塔的基地是在不受星盟管轄的灰色地帶,這個灰色地帶具體地說,是被各種獨立組織……比如傭兵團之類占據的肯亞星系。
灰塔真正的基地就在這個星系的尼拉星。
灰塔基地這幾天的氣氛略有些緊張,因爲他們基地的二把手——科林在最近幾天脾氣有點暴躁。
這種暴躁具體表現爲,對方總是臉上笑嘻嘻地給下屬們指派各種能把人累死累活的訓練任務。
科林幾天前在星網商店裏下單的那十個加急包裹,運送包裹的星艦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在途徑的某個星球停了很長一段時間。
說好的加急包裹,本來這個加急包裹要等一天才能送過來,科林就已經覺得等不及了,現在還讓他等了好幾天。
要是灰塔有多一顆“隕星”,等包裹到手,科林都想把這家快遞公司給炸了。
今天下午終于收到了他下單的那十個包裹,科林馬上把這十個包裹全抱回了自己的房間,高高興興地準備拆開。
科林拿着把剪刀動作小心地剪開包裹,很快從包裹裏拆出來一個小人玩偶,看着這個玩偶,科林的豎瞳頓時亮了亮。
西瓦那家夥真是小氣得要命,他之前說拿兩個玩偶跟對方換一個,對方還不肯。
行,他現在自己買了十個,不稀罕對方那一個了。
邊想邊繼續拆包裹,在拆到最後一個包裹的時候,科林聽見了敲門聲。
“什麽事?”拆着很重要的包裹,科林根本不想理人,語氣都帶了點不耐煩。
門外下屬的聲音傳過來:“報告參謀,洛達星已經被我們的部隊攻占下來了,我們從那裏綁回來了一個星盟的人,情報方面……”
沒等對方說完,科林就打斷了對方的話:“情報的事你找我幹什麽,不會去找刑訊組的人嗎?”
說話同時終于把最後的一個包裹拆出來,科林把九個小玩偶都擺到自己床頭上,剩下一個自己拿着,然後走向屋門:“先把人關牢裏去,不給他飯吃,餓他個三四五天不就行了。讓刑訊組的人好好審審他,嚴刑逼——”
門一拉開,科林猝不及防對上一雙黑色的眼睛。
這雙眼睛的主人是一名青年,長相十分清隽好看,現在正被幾名灰塔士兵看押着,很安分地站在那裏。
科林看着面前有着黑發黑眼的青年,再低頭一看自己手上的同款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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