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找到了,那麽接下來就是處置犯人的時候了。
具體要怎麽處置呢?
體型讓人感覺像山嶽一樣龐大的蟲族第四軍團長悉摩多用他的豎瞳盯視眼前的兩個人類,要不還是把頭擰下來算了,或者先把這兩個人類的四肢扯斷,然後再擰掉腦袋……
悉摩多審視兩名人類的身體就像在看兩條砧闆上的魚,他用本來就已經很兇惡的臉對這兩名人類露出兇煞的表情,并且也已經忍不住對兩人呲了下牙。
想到就做,悉摩多正準備把這兩名人類的腦袋擰下來作爲禮物獻給自家王,可在這個時候,他的衣服忽然被輕扯了一下。
這一下扯動讓悉摩多頓了頓,他反射性快速收斂起自己臉上的兇煞表情,然後才回過身對扯他衣服的青年詢問:“您對屬下有什麽吩咐?”
因爲長相本來就兇惡,悉摩多做不出溫和的表情,當他刻意收斂起表情時,整個人看起來反而會有點呆呆的遲鈍樣子,這讓顧淮想到最開始看護着他的塔克蟲族們。
“他們沒對我做什麽……”顧淮斟酌着合适的說法,思考怎麽說能讓自家的蟲族們稍微消消氣,“他們應該是把我當成了人類,以爲我也是被抓在圖瑟星的俘虜,所以才會把我一起帶到這裏的,并不是想對我做什麽不好的事情。”
這算是一起烏龍事件,因爲明白在這整個過程裏,這兩名人類将領隻是存着想要保護他這個“同胞”的心态,顧淮還是希望這兩人能夠活下來。
雖然這種保護心态隻是在誤會了他的身份的前提下,單從兩人的行爲來說,危急時刻還想着保護民衆的軍人确實值得敬佩。
但站在蟲族的立場,顧淮也明白這兩人無意的行爲對愛護着他的蟲族們來說造成了多大的焦慮,顧淮完全可以想象自家這些蟲族是以什麽樣的着急心情在尋找他。
“對不起,我讓你們擔心了。”顧淮低了低聲音說。
如果他沒有因爲精神力的進階成長而被動睡過去,這件事情本來可以不發生的。
而聽見顧淮這麽說,在場的蟲族基本都微變了表情。
“您不需要道歉。”屈膝跪立并低垂下頭時,艾伊頭上被灰色頭發遮掩了部分的兩隻黑色角就曝露在顧淮眼前,他表情沉靜地說,“保護您是我們自身的願望,而沒能保護好您,出現錯誤的也是我們,您沒有做錯任何事情。”
當艾伊這麽說時,在場其他蟲族都是默認認同的态度。
“王是想留下這兩個人嗎?”悉摩多詢問。
顧淮看了被定在原地的兩人一眼,輕點了點頭。
“那留下就留下吧。”像在點評什麽不重要的物品,看見顧淮點頭,悉摩多很快就順着應下了。
這名長相兇惡的第四軍團長表現出一副顧淮說什麽就是什麽的樣子,因爲覺得自己出身的卡缪族群和其他族群相比起來較爲平庸,他在四名軍團長裏沒有某項突出的能力,悉摩多向顧淮表達忠誠的方式也就更加直接。
其他方面比不過的話,他至少要同樣獻上毫無保留的忠誠才行。
這兩個人的性命算是保住了,顧淮看了看兩人,他在想,既然他有意讓蟲族擴展外交,那人類總有一天也是會接觸到的。
蟲族和人類的關系不好,這是舊紀元的曆史遺留問題了,要解決起來不容易。
顧淮想通過這兩個人,先了解一下星際時代的人類。
“請他們到圖瑟星做客一段時間吧。”顧淮想了想說。
顧淮話音剛落,抱着他并且把尾巴圈在他身上的亞爾維斯面無表情瞥了前邊的兩個人類一眼,對自己的副官下達指令:“把他們帶上,回圖瑟。”
說完這句話,亞爾維斯就抱着被他找回來的青年往戰艦方向走,步調靜穩,維持着一貫的冷淡從容,仿佛心情并沒有在這次事件裏受到什麽影響。
但是從亞爾維斯看不出表情的側臉,顧淮還是挺容易察覺到對方生氣了。
所以顧淮這麽一動不動任由亞爾維斯抱着他,本來在正常清醒的時候,他肯定會要求自己走路的。
顧淮觀察了亞爾維斯的表情一會,決定在回到圖瑟星之前,他就這麽安安分分不動,而大概是察覺到他的視線,亞爾維斯忽然停下腳步,低下了頭。
顧淮對上那雙漂亮的淺金色豎瞳,這雙眼睛情緒冷淡,讓眼眸裏這片淺金色的冷色調變得更加明顯。
被亞爾維斯這麽一看,顧淮忽然又覺得自己不能不哄哄對方。
于是顧淮悄悄摸了摸那條圈在他身上的尾巴,然後試探地喊了下亞爾維斯的小名:“啾啾?”
顧淮喊這個小名時的聲音壓得特别低,他感覺這個名字還是不能讓其他人聽見。
亞爾維斯在聽見這個稱呼時垂了垂眸,他一聲不吭,尾巴卻不由自主微動了動。
“我們快點回圖瑟吧,我餓了。”因爲精神力的進階而睡了一天多,顧淮在這期間什麽東西都沒吃,現在是真的餓了。
“好。”聽見顧淮這麽說,亞爾維斯很快低應一聲。
順從是順從,但這不妨礙亞爾維斯再給那兩名人類多記一筆,他穩妥地抱着懷裏安分不動的青年,然後走到戰艦艙門的時候,回過身時對那兩名被帶着走近戰艦的人類微眯起眼。
這是狩獵者看待獵物的眼神了,隻不過由于顧淮的要求,亞爾維斯才隻把自己的行爲停留在單純的看。
顧淮對蟲族的聽覺能力還是沒有正确認知,他剛才和亞爾維斯的對話完全一字不落地停在在場蟲族的耳朵裏。
知情的蟲族先是驚異于亞爾維斯竟然不介意被喊那個名字,但聽到後邊,他們一緻的反應就是對被他們盯着的兩個人類露出更加不善的眼神了。
這兩個人類在拐走了他們王以後,竟然不給他們王吃東西!
按出生時間來算,他們的王還是剛破殼出生沒多久的幼崽啊,蛋殼都沒吃完的那種,這兩個人類竟然就讓幼崽餓肚子了。
一想到這事,在場的蟲族就生氣得想磨牙,有的甚至已經磨出了點咯吱聲響。
被一群蟲族用這種眼神盯着的沈牧和哈默到現在也還是懵的,他們還在消化自己拐走了整個蟲族的王的這個事實,并且對後續的發展更加懵然。
低階蟲族沒辦法在戰艦降落到地面前直接跳機,好不容易等戰艦落地了,在亞爾維斯的這艘戰艦裏的那二十多隻塔克蟲族幾乎馬上到達顧淮面前。
而看見這些塔克蟲族,原本打算安分讓亞爾維斯抱着的顧淮就不得不動了。
顧淮靠近到這些塔克蟲族跟前,他先是摸了摸幾隻塔克蟲族的鋒利前臂,然後非常認真地安撫說,“我沒事,沒有受傷,什麽事都沒有。”
對這些塔克蟲族來說,沒有什麽是比眼睜睜看着自己看護的青年被從它們眼前帶走更具備刺激性的事情了,這群塔克蟲族一直在狂暴狀态裏沒有脫離,直到現在看見顧淮了,它們也還是處于極端的憤怒中。
可是再怎麽憤怒,幼崽是最重要的,這些塔克蟲族在看見顧淮的一瞬間就在他身邊立刻形成了一個護衛圈,然後用它們的猩紅眼睛死死盯視着不遠處的兩名人類。
顧淮見這麽安撫不下來,他想了一下,挨個去抱了抱這些正圍着他的塔克蟲族。
以這些塔克蟲族過分龐大的身軀,顧淮張開手可能也就隻能抱住它們的前臂,畫面看起來活像兔子在抱比它身體還大幾倍的巨型胡蘿蔔。
而當顧淮這麽做,這些原本正狂暴憤怒的塔克蟲族似乎就終于被安撫下來,向青年低下透頭顱發出低低的嘶聲。
比起擁有類人形态的高等蟲族,這些低階塔克蟲族的外形看起來無疑更加恐怖可怕,可是這個畫面看起來卻竟然是透露着某種溫情的,這讓當面觀察到這一點的兩名人類感受到了一種直擊心靈的震撼。
蟲族也會擁有這樣的感情嗎?
簡直像家長在珍惜愛護着自己的幼崽,在這個畫面裏,這些塔克蟲族對被它們圍着的青年的寵愛幾乎一目了然。
發現這一點,沈牧和哈默張了張口,他們忽然感覺自己是做了非常過分的事情。
不是從這件事情影響的嚴重性來說,而是從人性的角度。
假如說這些低階的塔克蟲族是家長,那他們兩個人就相當于是當着人家家長的面搶走了幼崽,這實在不能怪這些蟲族會瘋。
“……抱歉,這件事情是我們的錯。”雖然并不是有意,沈牧和哈默兩人現在還是選擇誠懇道歉。
蟲族和人類的種族立場不同,可是有些事情是能用同一個标尺去衡量的,兩人隻要想一想在人類社會裏的家長如果被壞人搶走小孩會是什麽心情,他們就能夠理解這些塔克蟲族現在的心情。
這句誠懇道歉勉強讓周圍蟲族的眼神溫度上升那麽一點點,不過暫時也差别不大就是了,依然還是負數的溫度。
當顧淮帶着這些塔克蟲族走到屬于亞爾維斯的那艘尤拉戰艦面前的時候,這艘尤拉戰艦馬上亮起溫暖的天藍色艦燈。
“咔哒~咔哒咔哒——”
在後邊被帶過來的兩名人類第一次這麽近距離看見蟲族的尤拉戰艦,他們一直聽說蟲族的尤拉戰艦是有自我意識的活物,可真正見到還是驚訝了。
然而緊接着還有更驚訝的事情等着他們。
一見他們靠近,這艘尤拉戰艦馬上給他們來了個燈光轉換。
“咔嗒——!”紅燈。
巨大的艦身發出一陣響動,然後不知怎麽地動了下艦身,這艘巨大的尤拉戰艦揚起地上塵土,蓋了面前的兩名人類一身。
“……”憑空接了一堆沙塵的兩名人類将領陷入深深沉默,現在連戰艦都不待見他們。
總之就是慘。
顧淮看着這個畫面低咳了兩聲,他在戰艦裏摸了摸這艘尤拉戰艦的艙門,放緩聲音說:“讓他們進來吧。”
接受到顧淮的撫摸,這艘尤拉戰艦又微微震動了下艦身,然後面對這兩名人類,勉勉強強給他們亮了個綠燈。
被一路看守着進入這艘尤拉戰艦,沈牧和哈默看着他們眼前這名輪廓線條柔和,整個人看起來都特别柔軟無害的黑發青年,還是有點不敢相信對方竟然會是這群兇戾殘暴的蟲族的最高主宰。
但這确實就是事實。
而在進入了這艘尤拉戰艦的時候,兩名人類将領的反應也不是哀悼他們又要被抓回圖瑟星這件事,而是在想——
他們的人生在經曆了當星盜的俘虜、蟲族的俘虜,越獄把蟲族的王拐跑到另一個星球,并且遭受整個蟲族的全軍追緝之後……
他們兩個人竟然還奇迹般地存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