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道幻美身影無聲浮于天際,背對着黎明晨曦。
在這裏,即使是白天,周遭卻也陰森一片。
海天交界處,似有邪物沉眠水底。方圓百裏,無一條生魚。
“真是令人厭棄的輪回啊。”
花鈴神情複雜地凝視着眼前這片虛無,許久過後,輕輕一歎。
“怎麽了,姐姐?又想起過去的事?”
愁眉緊鎖之際,憑依的聲音忽然從體内傳出。
“嗯。”
非常罕見地,花鈴在心情不佳的狀态下回複了她,“要出來透透氣麽?”
“啊?這麽痛快?”
剛蘇醒的憑依似乎一時還不能适應姐姐這種“溫柔語氣”。
畢竟除了主人外,姐姐向來不對任何人表露出如此易于接近的态度。
便道:“好呀。如果你不心疼靈力的話。”
“嗯。”
幾乎沒有猶豫,花鈴擡起手來,再次使出名爲“魔體雙分”的神秘靈法,将她從體内釋放而出。
“……姐姐,你該不會又是有求于我吧?”
憑依像以往那樣面帶詫異地撫了撫自己完美如璧的誘惑軀體,同時,試探性地問向花鈴。
令她意想不到的是,花鈴竟面無表情地點頭承認:
“嗯。”
“??”
憑依張了張嘴,将身後那對兒翅膀微微一縮:“不是,我就客氣客氣,你怎麽還真有事要我幫忙啊……”
“嗯?”
見姐姐眼神逐漸兇相,她又立刻心虛改口道:“咳,好啦,說吧。隻要我能幫得上,必将全力以赴,在所不辭。”
她飄到花鈴身前,滿臉讨好之色地對姐姐伸出雙臂,試圖以肢體接觸來判斷姐姐此刻的真實心情。
果不其然,花鈴對她那極度誘惑的身子毫無興緻,隻如幻影般向後閃移了一個身位,讓她撲了個空。同時,正色道:
“我需要你爲我護法。”
“護法?”
憑依微微一怔,收起了笑意。
“嗯。”
“你是打算要突破?”
她有些疑惑地皺了皺眉,仿佛聽到了自己不能理解的事。
因爲她并不知道,真神之上,到底還有沒有更深一層次的境界,到底還能不能再度沖關。
近萬年來,憑依雖然早就斷定了姐姐是這片大陸上的戰力天花闆,但仍有很多次,她暗中發現,姐姐似乎在不聲不響地默默修煉着什麽……
這讓她大爲在意。
“不。”
深思當中,隻聽花鈴淡淡解釋道:
“近日時機已經成熟,我來此處是爲解開‘魔印’。”
“!魔印?!……那個?!”
憑依瞳孔一縮。旋即,立刻用目光環顧了一下周圍。
這才發現,自己正處于西海之上,距離傳聞中的“天空裂縫”不過數裏之隔。
雖然這道結界是幾千年前的産物了,不過二女幾乎不怎麽離開鏡花宮,自是未曾見過這“新的裂縫”。
能夠看到,結界内部,黑青色的漩渦如龍柱般不斷地高高卷起,拍打擠壓在最頂部的那塊空氣牆區之上。
而在視線的末端,似有無數形态詭谲的黑霧,正從“裂縫”的外部張牙舞爪地死命往裏掙紮、沖撞着,仿佛在用盡一切力量去嘗試着攻破這層薄薄的屏障。
可想而知,當眼前這道結界真正破裂的一瞬,必将會有無窮無盡的“邪魔”灌入天蒼、湧進大海,并以蝗蟲之勢無可阻擋地席卷向大江南北、海峽兩岸。
不幸的是,這一切,都并非假想。而是不久的将來大概率會發生的事實。
“嗯。”
此刻花鈴聲音惆怅:
“此事原本并不緊迫。
但你也看到,人類設下的這片結界,恐不能再支撐多久了。
我這次跟主人請假來此,也是想看看,情況到底有多麽嚴重。”
她神情凝重:
“雖然在現下時間節點去沖破魔印并不穩妥,但我确實沒有更好的辦法。
我必須爲接下來可能會出現的突發情況提前做些準備。”
“……原來如此。”
憑依點了點頭,“主人他知道此事嗎?”
“并不。”
“果然……”
她略微思索了下,似是在回憶着什麽。
忽然間,小心翼翼地說道:“姐姐,我可以問你個問題嗎?”
“問。”
“那個……在封印被解開之後,也就意味着,姐姐永遠地獲得了真正意義上的自由,對吧?”
“嗯。”花鈴點頭。
“既然這樣的話,姐姐還會選擇回到鏡花宮嗎?”
憑依心知這個問題比較危險,說到最末時,下意識地放低了音量。
“?”
果不其然,隻見花鈴在聽清楚妹妹的話後,先是皺了皺眉。
爾後又明顯十分無語地揉了揉眉心。
在看向妹妹的目光裏,竟有種面對傻子的奇怪意味。
“憑依,你說的話,總是那麽令我意外。”
仿佛絲毫沒有回答的興緻,花鈴撂下這句話後,自顧自地轉身飄向不遠處某座孤島,看樣子是打算在那裏進行封印的突破。
“哎……姐姐,等等我呀!我就是随口問問而已……話說你還沒告訴我答案呢!”
憑依非常尴尬地跟了上去,二人的聲音漸行漸遠。
——
……
同一時間,無名海島之上。
幾名人類女性将一個身形單薄的小女孩團團圍住——
她們手中或持拂塵佛杵、或執飛劍長鞭,武器之上靈光閃動、品相頗爲不凡;而那被呈三角之勢合圍在正中央的小女孩兒,卻是雙手空空,看似毫無戰力。
小女孩兒梳着側馬尾,發色深紫如雷,身高不過一米四五。
在其對面,目露兇光的女人們,則是各個頭戴尼帽,身穿道袍,看樣子皆是“出家之人”。
雖然,她們的神色裏夾帶着無盡的戾氣。
兩方對峙了片刻,這時,爲首一名身背雙劍的三十餘歲婦女忽然邁前一步,骈指對向女孩兒厲聲喝道:
“妖鳥,趕快束手就擒吧!你要明白,這些年來,有那位大能罩着你,我等才不得不負重隐忍。
可前些日,我們親眼所見,他已是不知如何進入到風暴漩渦内部、與那恐怖的結界融爲一體了!
現在的你,沒了他的庇護,也不過是水中浮萍罷了。我勸你還是乖乖地跟我們走,這樣在被佛主煉化時,我也好大發慈悲地替你說上幾句好話,爲你減輕絲許靈盡之苦。”
“……”
小女孩兒聽着她口中狂語,不覺間已是握緊雙拳,小嘴緊抿。
能通過神識觀測出,對面這七八名光頭女修,個個都是修爲不低于化神境界的存在。
她知道她們的來曆。
古早時期,人類修仙界中存在着一個極爲神秘的中立隐門,名爲“大金輪寺”。
若不是曾被這些比丘尼捕殺追獵過,雷茵茵是完全不可能知道這分勢力的信息的。
還記得許多年前,生母雷鹂因難産死于磁雷天木的房窩之上。
當時,最先破殼的雷茵茵,來到這世上的第一印象,便是看到一大群面色邪戾的女子,身穿道袍、手持法器,燒神木、摧妖卵,将族人血淋淋的屍體一個個運走,不知去向何方。
在一股莫名求生欲的支撐中,她拱出小窩,從燃着大火的神木枝幹上摔落而下。
或許是天賦使然,在命垂一線的危急關頭,她竟直接覺醒了雷音鳥一脈的最強天賦——絕影幻翼,當場化作一縷雷絲,悄無聲息地消失在那群惡女的視野當中。
在漂泊無依的生活中孤苦多年,她有幸遇到輝光,得以受雷神指點靈法,修爲暴進。
而今,物是人非,仇敵重現。
——
“醜陋。”
雷雨将鳴,她靜靜看着地面,口中輕吐二字。
“你說什麽?”
爲首女尼詫然一愣,随後目中漸露狠意:
“你可了解自己的處境?”
關于雷音鳥的情報,她們大金輪寺早已掌握得不能再清楚。
這一脈聖禽以至純精雷作爲武器,可幻化成雷翼疾行、亦能作爲靈法對敵人進行打擊。
最具代表性的,是其通過羽翼掠殺敵人的攻擊方式——
她可以在短距離内實現“破空閃移”,即以類似于白隼的速度、通過雷翼,将敵人割裂成數段碎肉,其攻擊方式端的是極爲可怖。
而她們不知的是,這些年來,雷神輝光幾乎是将全部衣缽盡數傳給了她。
其中的“通雷訣”和各色超階“雷咒”,她早已是修煉得爐火純青,自成一脈。
此刻,少女心中想的并不是逃,
而是如何以一敵多,盡可能爲族人報仇。
見她默然杵在原地凝聚着靈力,爲首女尼哪還不知她的抉擇?
“呵呵,看來那位一死,你也便緊跟着瘋了。沒了男人庇護,你就活不下去了,是麽?”
就聽女尼嗤笑一聲,猖狂地對着身後衆修命令道:
“既如此,那就别怪我沒提醒你了。姐妹們,給我上!抓死的!!”
“是!!!”
話音落畢,無數鎖鏈藤縛伴着道道靈光從四面八方席卷而來。
“呼——”
雷茵茵深吸了一口并不清新的空氣,默然擡首,望向陰霾天空。腦中回憶起那位值得尊敬的已故師尊,不禁失落一歎,黯然道:
“神法——”
「煌雷天诏真言咒」。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