貓貓的驚呼聲将蒼岚從極度專注的閱讀狀态中拉了回來。

“怎麽了怎麽了？”

蒼岚立刻合上《主人食譜》，回頭看向夏憐星。

隻聽少女喃喃道：

“這……這居然是花鈴姐總結的嗎……？！”

此時，她内心的震驚程度已經無可言喻。

“她怎麽會比白雪還細？！平時也不見她在觀察我們的呀……”

少女滿腦子的問号。

在夏憐星心裏，花鈴姐的眼中從來就隻有主人，對其她靈使幾乎都是完全視而不見的……不如說，主人以外的一切，她都漠不關心。

可現在……根據這食譜當中的細膩線索，夏憐星完全有理由懷疑，姐妹們隐藏在心底的許多秘密都有可能被她洞察了……

可怕的是，沒人知道她是如何收集到這些情報的。

“呃……‘花鈴姐’是……？”

蒼岚沒見過花鈴，故有些疑惑地問了句。

她隻記得，白雪将這本《主人食譜》遞給自己的時候曾嚴肅地提到過那麽一次：

“這是花鈴姐的物品，請務必、務必、務必，謹慎保管。”

當時她就覺得，能被如此重視的物品，其主人的身份定然不一般。

後來才知道，裏面的食譜，一大部分都是陸宮主撰寫的，一小部分是由這位花鈴姐來改良和完善的，而裏面全部的标注以及提示，也都是出自花鈴的手筆。

之所以能夠讓人沉迷其中，不光是因爲此書是當世獨一無二的頂級食譜教程，還在于裏面對于陸靈秋及每位靈使的口味喜好能夠側面将大家的性格展現出來。這些信息對于任何其她靈使而言都是甚爲關鍵的。

蒼岚正是被标注所吸引，才沒日沒夜地“研究”大家，以此做到在短期内迎合所有人的口味，投其所好、避雷送饴。

未及多想，隻聽夏憐星心不在焉地回答道：

“她是鏡花宮的‘靈使長’哦。”

“‘靈使長’……”蒼岚若有所思。

雖然不知“靈使長”的職責是什麽，不過聽起來好像要淩駕于其他姐妹們之上，似乎很厲害的樣子。

此刻，夏憐星的心思早已經被這本書的内容所吸引了，滿腦子都是如何将之弄到自己手中、并以最快的速度吸收其中全部的知識點……

想到就做，隻聽她忽然清了清嗓子，笑眯眯地開口問道：

“那個……蒼岚啊。”

“嗯？”

“話說，這本書，你是不是快讀完了呀？”

少女親昵地挽着她的胳臂，坐在了她身邊的座位上。

“還沒有。還差很多重要的内容沒背下來……”

蒼岚思索道：“而且，我還想再溫習幾遍，畢竟……”

“咳，沒必要的。完全沒必要。”

就聽夏憐星打斷道：

“我覺得你現在的廚藝已經非常好啦！你看，前些天，主人都誇你了，對吧？”

蒼岚皺了皺眉：

“話是這麽說，可是距離白雪還……”

“不，不不不。”

少女用和金瑜一模一樣的姿勢擺了擺小手，開始一本正經地胡說八道：

“知道嘛？真正的大廚，需要在具備一定實力的基礎之上自行摸索！我聽說啊，隻有開創出新的菜系、研究出專屬于自己的特色菜品，才是這條路的極緻呢。目前的你已經很棒啦，完全可以走上探索之路！所以啊……”

“憐星前輩。”

“……哎？！”

卻聽蒼岚面無表情地小聲問道：

“你是不是想借去看幾天？”

“？！”

“我……這個……”雖然早就知道她很聰明，但這識破速度也太……

看着夏憐星小臉紅紅、支支吾吾的樣子，蒼岚笑了笑，一把将《主人食譜》推在了她的面前，道：

“拿去吧。等你看完再還給我就好。”

“！！！”

這一舉動大出貓貓所料。她怔了怔，随後難掩心中激動地感歎道：

“你也太好了吧！”

“哈哈，沒事的呀。你是前輩，這樣的事情直接跟我說就好，我是不會拒絕的。”

蒼岚輕柔一笑，某種成熟大姐姐的感覺直擊少女内心，一時間竟讓夏憐星的粉頰上有些發燙。

“那那……那我可就不客氣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書籍捧在手心，寶貝地撫了撫陳舊的封面，并在轉過身暗搓搓地摸了無數遍“主人”二字之後，才心滿意足地把它裝進自己的儲物袋中。

如此神作，須得夜深人靜之時躺在被窩裏偷偷享用。

少女如是想道。

——

短暫的插曲過後，二女開始坐在一側共享早餐。通過這件事，她們的距離也在無形之間拉近了許多。

美好的清晨固然要從好心情開始，沒過多久，沙绫和白雪也陸續來到了中央大廳準備享用美食。

以往，除了正在進行料理任務、打掃任務的蒼岚和夏憐星之外，起床最早的就屬白雪了。沙绫則是偶爾才會來中央大廳用餐，與炎夜一樣，出現的頻率非常不固定。

今天能這麽早過來，顯然說明她心情也還不錯。

“早呀白雪，小绫前輩早。”

夏憐星很有禮貌地對放下餐叉，對她們打了招呼。

“二位前輩早上好。”

蒼岚亦是起身分别施禮。

雖然不必要，但她内心裏還是想加入鏡花宮的。如果失敗，那屬于天命不可逆；如果成功了，那麽她們就會成爲自己的前輩，所以提前做好禮數完全是不多餘的。

“早呀！憐星、蒼岚，你們真的好勤快啊……”

眼見天還沒大亮，屋子裏就幹淨成這般模樣，而且桌上的食物也是熱騰騰的……白雪不禁有些感歎。

親身體驗過的她自然知道，要想做好這些看似簡單的工作，到底需要花費多少的時間和精力。

“哪有，隻要主人他能滿意就好啦。”夏憐星拉着蒼岚重新坐下，微笑道。

隻見白雪輕輕用纖細指尖滑蹭了下纖塵不染的桌面，并将手指懸在眼前觀察了下，感慨道：

“連桌椅都擦得這麽細……而且蒼岚最近做的食物也如此可口，主人他肯定會滿意的。”

“嗯，嗯。”

小绫也是點了點頭表示贊同，并很快坐到了自己的位置上端起那杯專屬于她的熱椰奶。

“哈哈……是嘛~”

每次看見沙绫，夏憐星就有種想上去揉揉她的沖動……但又不怎麽敢。

其實最近的幾次見面她就發現了，小绫前輩的性格與花鈴姐完全不一樣，并不是真正意義上的可怕。

花鈴姐是心中隻有主人，其他一切存在都難以接近她（甚至容易暴斃），連說句話都會讓人感到很大的壓迫力；而小绫前輩則是表面很恐怖，一旦混熟了，大家就會慢慢發現，她是個非常樂于幫助後輩且很好說話的熱情蘿莉，與進行“工作”時的冰冷狀态完全判若兩人。

尤其是在經曆了守護天山一役後，蘿莉最初那帶刺的性格更是内斂了不少，看起來更容易與她人交流了，而這一切，和白雪先前那無微不至的主動照顧是分不開的。

日出的陽光溫暖灑落在孤城之上，四女坐在長桌兩邊，溫馨地享受着美食與飲料。

“對了，白雪，修行進度怎麽樣了呀？”

夏憐星一邊吃着小面包，一邊好奇地看向對面的她。

“啊，就要突破啦。最近很有感覺來着……就總覺得體内有什麽東西在變大、變圓……”

白雪仔細描述道：

“不過，偶爾又會有種墜痛感……”

“咦？‘墜痛感’？這就是人類修士結丹的感覺嗎……？”

聞言，夏憐星有點好奇：

“我們妖修成丹時都不怎麽疼的诶。”

“嗯，嗯。”沙绫小口小口地啜着椰奶，表示确實。

一旁的蒼岚的修爲也很高，在化形期左右，對應着人類修士的元嬰期，同樣能夠理解。不過在修爲僅有築基末期的白雪面前，她還是以後輩的身份自居。爲了避免她多想，情商很高的她此刻并未發表什麽見解。

隻聽白雪躊躇地對夏憐星道：

“唉……雖然主人說過，一旦突破至金丹期就可以封我爲三代靈使，但總覺得，我的修爲給你和秦師姐她們拖後腿了……”

“嗐！胡說什麽！”卻見夏憐星連連擺手，安慰道：

“你也不是不知道，主人他并非隻看重修爲的。他能選中你，就已經說明你超級優秀了呀，至于修行進度，我猜哈，在你轉正之後，主人定會特意來照顧你、幫你加速提升的！”

在這方面，夏憐星很有經驗。畢竟陸靈秋已經不知給她上過多少次“小課”了。

當然，每次在教完之後他都會要求她變成貓形态并做些愛撫之事那就是後話了。

聽了她的鼓勵言語，白雪倒也沒那麽灰心了。她的心态相對來說還是比較積極豁達的。

幾女又聊了幾句，就在這時，地下一層裏，鏡花天域傳送陣的光芒忽然閃動了一下。

嗡——

伴随着熟悉的空間之力擴散而出，蒼岚的身體忽地一顫，并在下一息，不自然地放下了手中的刀叉。

一側的貓貓能夠明顯感受到，她的情緒好像有點不對勁。

“怎麽了，蒼岚？”

見她這般模樣，對面的白雪疑惑地看了過來。

正在喝着椰奶的沙绫也略微停下了手中的動作。

“應該是‘她’回來了吧。”

隻見夏憐星指了指中央大廳入口處的方向，小聲猜測道。

“哦哦……”

幾女自然都能從那熟悉的靈力屬性當中分辨出來者是誰。

隻見白雪面露了然之色，不再多問。

果不其然，數個呼吸過後，奚飛鳥那嬌俏玲珑的身影就出現在了中央大廳的入口——

“哇！你們都在呀，我想死你們啦！”

此刻的她身着青鳥長裙，黑長直發烏黑柔順，精緻面孔上帶着任務完成的自信和喜悅，當先對着屋内幾女打了聲招呼。

“歡迎回來~”夏憐星軟軟地回應了句。

“早。”沙绫亦是點了點頭。

“辛苦啦。”白雪則是對她莞爾一笑。

“哈哈，不辛苦不辛苦！話說白雪，你母親真的和你長得好像哎，又年輕又漂亮的！胸也超大……”

“是……是嗎？”

話音未落，就見奚飛鳥開心地沖進中央大廳，目光直接鎖定桌上泛着香氣的各色早點，僅僅身形一晃，便在刹那間閃移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嘿嘿，有好吃的！今天的早飯也是你做的吧？我這一路上都要被餓死了。”

她伸出小手抓向盤子裏的半個三明治，正準備開動，卻忽然面色一凝——

這才用餘光看到坐在自己身旁默不作聲的蒼岚。

“？！”

“岚姐姐！！”

少女登時睜大了靛青色的瞳孔，驚呼出聲：

“你……你……”

之前蒼岚一直背對着她并且低着頭，導緻她未能第一時間發現她的存在。

現在，由于太過激動，少女剛剛拿起來的半塊兒三明治就這麽掉回到盤子裏，整個人都處于一種思維短路的狀态。

雖然主人在回來的路上有提到過關于蒼岚被炎夜成功解救的事，不過現在能見到完好無缺的她，少女還是感到無比震驚。

“飛鳥……”

蒼岚想說些什麽，但話到嘴邊卻隻剩下歎息。

再次見到奚飛鳥，此刻她的内心是非常糾結的。

在她心裏，如果不是自己拖累到這對兄妹，他們就不會被戮妖盟的人一路追殺到最後，就可以過上相對自由的幸福生活。

可一切，都在那個晚上破滅了。

——

當初，戮妖盟原本的目标隻是捕獵蒼鷹族，根本沒想到這世上還會有白隼一脈的幸存者，然而最後僥幸生還的蒼岚，卻在歸家的路途當中暴露了奚飛鳥和奚白羽的存在。

噩夢從那一天開始。

恐懼、躲避、逃亡、被追獵、被圍捕、受傷、再逃亡——

無數個提心吊膽的日日夜夜，無數次從夢中猝然驚醒。

這樣的生活猶如懸在身後催命的魔爪，如附骨之蛆般壓得人喘不過氣。

蒼岚甯願自己去承受被拔除羽翼、掏出妖丹之苦，也不想讓這對無辜的兄妹陷入生命危機當中，替自己吸引那群惡魔的注意力。

然而現實殘冷如冰。

本以爲她們全部爲自己所害，但在來到鏡花宮之後，她無意間得知飛鳥存活的消息，這着實讓她震驚不小。

但奚白羽的死，蒼岚認爲是與自己脫不了幹系的。她早就做好心理準備，就算飛鳥要求自己以命相償，她也絕無二話。

——

短短的一瞬竟如度過了整年。

“飛鳥，對不……”

就在蒼岚站起身來，想要對她鄭重地說出這句話之時，

卻見少女已是先她一步離開座位，直接伸出白皙小手捂住了她的嘴，搖首道：

“岚姐姐，我從來都不認爲那是你的錯哦。”

奚飛鳥知道蒼岚要說什麽，也知道一直以來她内心的煎熬和自責會有多麽深重。但此時此刻，一切的傷疤都已結痂，在少女心裏，完全沒有再度撕開的必要。

“唔……可……”

蒼岚還想要說什麽，隻聽奚飛鳥認真道：

“我們從小一起玩到大，你對我的好，我和兄長都是記得的。就算發生了那樣的事，你也不該攬下全部過錯。”

“現在我長大了，兄長的在天之靈如果看到這一幕，也定會是希望你我都好好的，隻要今後能安全活下去，那就比什麽都好。”

看着少女認真的模樣，蒼岚鼻尖一酸，眼角明顯有晶瑩閃爍。

隻見奚飛鳥将小手收回，并爲她抹去眼淚，輕聲道：

“所以呀，岚姐姐，如果你一定想爲我做些什麽……”

——

少女頓了頓，并狡黠一笑：

“那就努力留在這裏，成爲靈使吧。”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