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蝶簡直要看不下去了,這二而不自知的縣令是打哪裏來的?
她悄悄地看了蕭楚睿一眼,蕭楚睿彎腰,把她拉了起來,在她耳邊輕聲道:“你若是想出面,便去罷。”
莫小蝶眼眸微閃,意思是,他們此番行動不是要低調?
蕭楚睿笑笑,眼眸微沉,隻是搖了搖頭。
也低調不到哪裏去,從獲知此次武林大會的召開地點竟是在涼國與大夏的邊遠小鎮時,他便隐隐地感覺到了,這是一個精心策劃的局,目的很可能是——請君入甕。
而他們來到這個普蘭鎮後,可疑之處層出不窮,在這種情況下,低不低調,已經毫無意義。
莫小蝶心裏了然,點了點頭,走了出去,微微笑着打破了此時的僵局,“黃縣令,且慢,我有一計,可快準狠地找出真正的兇犯,卻是省得您再如此一個一個猜疑過去了。”
正想着要怎麽施壓讓唐意承認罪名的黃林頓時不高興了,他看莫小蝶梳着婦人髻,氣質娴雅,沒有江湖人士的那股子殺氣和嚣張氣息,暗暗判斷她隻是個普通的婦道人家,那話可就不客氣了,“夫人,你這是在質疑本官不成?從現如今找到的證據來看,最有可能給死者下毒的便是唐意!莫非夫人心裏另有懷疑之人?!”
莫小蝶自然聽出了他話中的不滿,卻隻是淡淡一笑,眼神微涼道:“不是我另有懷疑之人,而是我可以肯定,唐意不是兇犯!兇犯另有其人!”
這話是在紅果果地打黃縣令的臉了!
而且這夫人說這番話的模樣,也太熟練太自信了罷!這模樣,一看便是對這種刑偵之事十分熟悉啊!這女子到底是誰?
若她是江湖中人,這般人物他們不可能不認識。
在場之人一時都忍不住交頭接耳起來,饒有興緻地圍觀這場大戲。
黃林臉色一紅,便是他脾氣再好也受不了被人這般質疑,忍不住怒道:“夫人如何能證明唐意不是兇犯?唐意一直是死者身邊貼身侍奉之人,論嫌疑,他最高!”
“那黃縣令又如何證明唐意便是兇犯?若能近死者身的人都有嫌疑……”莫小蝶不緊不慢地掃了林微君和周鳴一眼,眼神一凜道:“其他兩位也有嫌疑不是麽?!”
黃林一噎,他……他他他怎麽知道如何證明唐意是兇犯?!他不過是氣不過自己竟被一個女人當場下臉!
在這種情況下,便是他其實也不确定唐意是不是兇犯,也必須裝得很确定啊!
莫小蝶瞥了黃林一眼,心知不能指望他腦筋開竅了,嘴角輕揚道:“其實,我也不清楚兇犯是如何精準地在死者大拇指上下毒,但這不重要。”
這不重要,那什麽才重要?
在場之人都不由得緊緊地盯着莫小蝶,卻聽她慢慢地一字一字道:“查案破案,最重要的是找出兇犯,兇犯找出來了,真相自然會随之浮出水面。
我不得不說,此次兇殺案,兇犯設計得十分精妙,然而,再精妙的局,都必然會有破綻!
尤其是此次,兇犯所設計的死者,是個心思謹慎、有着一定自制力之人,這從方才唐意的話中可以看出來,他知曉自己有咬右手大拇指指甲的壞習慣,便起了要把它改正的心思,雖然如今還沒完全成功,但他既然有了這個意識,便會有意地控制自己,一般情況下,他不會輕易去咬自己的右手大拇指指甲!”
唐意聞言,拼命點頭道:“是!其實就我看來,少主已經将近一個月沒再咬大拇指指甲了,誰料這回,這回……”
他紅了眼,忽地,因爲想到了什麽,整個人一顫,猛地一擡頭看向了隐在人群中,此時臉色蒼白的一個高大男子。
這小娃娃腦子轉得挺快!莫小蝶嘴角一揚,微微加快速度一連串地道:“沒錯!死者如此作爲自然爲兇犯殺人添加了更多困難,然而多年的習慣不是說改就能改的!如何在死者手上的毒還在的時候,把他的這個習慣逼出來,以達成自己殺人的目的,這便是兇犯所面臨的,最大的難題!
巧合多了,便不會是巧合!爲什麽偏偏在死者毒發之前,大堂裏突然因飛雪樓樓主一事發生了争執?可是因爲有人知道飛雪樓之事是死者心中的一根刺?因此爲了讓他焦慮不安引出他的壞習慣,特意設了這個局!也因此……”
莫小蝶擡眸,看向已經滿頭大汗不自覺地往後退的巴山派大虎,冷冷道:“方才主動挑起這一争執的人,可就是這一切事情發生的源頭?!”
莫小蝶話音未落,那大虎忽地一個轉身,眼看着就要撞開人群沖出去,然而在場的都是些什麽人?兩個身着海棠紅色衣裙的女子突然出現,一人手執一把長劍,“哐啷”一聲攔住了大虎的去向,其中一人冷聲道:“這位大俠,我家門主有請。”
竟是天星門的門徒。
莫小蝶一愣,不由得轉頭看了一旁的月明心一眼,卻見她眼眸微沉,眸中的冷光仿若利劍,直直地往大虎而去。
其他人見狀,也紛紛圍住了大虎,他一時就像一隻被困在了銅牆鐵壁中的猛獸,進出不得,焦慮惶恐,忽地大吼出聲,“不是我!殺人的不是我!我隻是受人指使的!真正的兇犯是他!是他!”
衆人不由得随着大虎手指的方向看去,均暗暗訝異了一瞬。
隻見大虎手指之處,林微君沉着一張臉,靜靜地站在那裏。
黃林訝然之後,腦海中悄然浮現了一句話——娘的,他明天定要叫夫人去附近的寺廟給他祈福轉轉運,嫌犯隻有三個,他把其他兩個都質疑了,偏偏漏了真正的那個!
周鳴和唐意都不敢置信地看着林微君,周鳴最先回過神來,五官扭曲地大吼出聲,“不可能!林師兄,你跟在少主身邊三年了!我知道你一直對少主忠心耿耿,你爲什麽要這麽做!這是假的,是那巴山派小人誣陷你的對不對!”
林微君見事情已經敗露,倒也沒有狡辯,也是知道狡辯沒用了,隻輕輕一笑,笑容竟是有些蒼白,“阿鳴,你錯了,我這條命從剛出生之時,便不屬于我,我的心對少主忠心耿耿,但我能做什麽,卻不是由我自己決定的。”
莫小蝶一愣,腦中忽地浮現丹朱在給她下毒後,在她身邊痛哭的模樣。
“閣主,對不起,我也不想的,但這是我的使命,對不起,對不起……”
她身子微微一晃,忽地意識到了什麽,大聲道:“抓住他……”
卻終是遲了,林微君嘴角忽地流下一縷鮮血,身子一晃,竟就這樣直直地往地上倒去,被他身旁的周鳴一把扶住。
林微君仿佛已是失去了意識,隻眼神迷蒙地看着莫小蝶,笑容詭異道:“沒用的,沒用的……這是千年前已經定下的命運,你已經入了局,你逃不過命運,逃不過的……”
莫小蝶莫名地,被他那眼神看得心頭微顫,下一瞬,卻被拉進了一個熟悉溫暖的懷抱中。
男人緊緊地抱着她,把她的頭按在自己懷裏,把她與外邊的一切完全隔離,一雙眼睛,冷如冰刀地看向似乎已經瘋魔的林微君。
林微君還在那裏喃喃着,“沒用的,沒用的……”
這都是命運,你的命運,我的命運,早在最開始就決定了。
妄圖與命運對抗,是多麽愚蠢啊!
少主,少主,我來陪你了,我到地獄,給你賠罪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