靜心死了?
莫小蝶猛地要坐起來,卻不小心牽動了胸口的箭傷,圓心吓了一跳,連忙按住她焦急道:“閣主,你别亂動,陸神醫好不容易把你救回來,我們先前還以爲……還以爲你要醒不過來了……”
陸一白,莫小蝶不陌生,他是江湖上有名的神醫,卻脾氣乖張,治人完全看心情。
他不想治之人,便是出到千金,甚至拿劍抵着他的脖子,他說不治就是不治。
江湖上的人對他是又愛又恨,有人罵他沒有醫者仁心,不配爲醫者,陸一白也不怼回去,隻是淡淡地說,那你下回生病,就别來找我這個德不配位之人了。
那人立刻被噎得再也不敢說一個字,誰能保證自己一輩子沒有個頭疼腦熱的時候?得罪誰都不能得罪大夫啊!
就是這麽一個怪人,對他們聽音閣卻一直與衆不同,隻要聽音閣的弟子有所求,他便是不親自出手,也會遣手下的弟子過來幫忙。
因爲他們前閣主曾經與這個怪人有過一段風花雪月,雖然最後前閣主選了别人,這陸神醫也無法忘了她。
作爲沈千歌時候的莫小蝶,是自小被前閣主撿回來養在身邊的,因此對于這陸神醫和前閣主之間的淵源,她多少知道一些。
然而現在她沒心思去想其他事情了,她一顆心仿佛被架在了火上烤,煎熬難耐。
靜心死了?
那個從小像母親一般照顧她,在背後支持她的靜心師姐死了?
莫小蝶隻覺得胸口一陣疼痛,再也耐不住,“噗”一聲吐出一口血,又暈了過去。
……
再醒來時,她聞到了滿屋子的藥香,床前坐着一個身子圓潤的白發老人,正在替她把脈。
見她醒了,慈心和圓心立刻紅着眼撲了上來,“閣主,你沒事吧?”
慈心臉上蘊着深深的自責,“都是我不好!閣主大傷未愈,我不該說這些事情驚擾閣主!”
莫小蝶這一回,卻比昏迷前平靜多了,隻是一雙眸子透着一股子死寂。
她早該想到的,當初丹朱下毒謀害她後,便被一夥黑衣人帶走了,靜心氣得秀美的五官都扭曲了,她平時看着沉穩,其實内裏的愛恨十分極端。
她對自己喜歡的人,能好到骨子裏去。
對自己厭惡的人,會不惜把他趕盡殺絕。
江湖兒女,打打殺殺是常事,何況在一個國家律法無法管轄的地方,每個能活下來的人,誰手上沒有沾染過幾分血腥?
那時候靜心看着奄奄一息的她,滿臉仇恨地跑了出去,她知道,她是去追丹朱了,她要爲她報仇。
她想叫她回來,不要去,丹朱所處的族群非同一般,他們聽音閣貿貿然找他們報仇,隻怕會以卵擊石。
隻是她沒有力氣,她身中劇毒,便是有陸神醫的大弟子在,也無法保下她的性命。
她在靜心回來前,便去了。
這一次昏迷,她做的夢都是關于靜心的。
她第一回來到聽音閣時,拉着她的手跟她說以後咱們就是姐妹了的靜心。
她繼任閣主之位時,笑着對她說她會一直在背後支持她的靜心。
在前閣主讓她跟劍南師兄成親,她滿心迷茫時,陪她談心事,安撫她一切由心的靜心。
她知道,靜心是被丹朱的族人殺死了,她不能倒下,她要爲靜心報仇!
她閉上眼,逼退眼底的濕意,深吸一口氣道:“無妨,這件事我遲早要知道,這半年來究竟發生了什麽,你都一一告訴我吧。”
慈心臉上閃過掙紮,還沒來得及說什麽,一旁的老者突然重重地哼了一聲,陰陽怪氣道:“小丫頭,你若不想活命了便早說,省得浪費老夫的時間!”
莫小蝶一愣,小丫頭?
以前的陸神醫都會叫她螢心丫頭。
她先前一直用的是前閣主賜給她的名号,直到繼任閣主之位後,才用回了原名。
也對,知道她由來的隻有慈心和圓心,她們也不可能把這些驚世駭俗的事情告訴旁的人。
圓心立刻道:“對啊,閣主,你先養好傷要緊,靜心……靜心師姐的事,等你傷好了再說也不遲。”
這丫頭以前最不會隐藏自己的情緒,愛笑也愛哭。
這時候,她一雙圓圓的眼睛已是紅了。
莫小蝶抿了抿唇,終于還是沒有追問。
不急,既然她的回憶已經回來了,不能急。
爲了靜心,爲了聽音閣所有無辜慘死的弟子,還有先前自己的一條命,她一定要好好養好身子,手刃仇人!
陸一白見她終于沒再不省心地亂動,輕哼一聲,細細檢查過她的身子,道:“你先前昏迷了七天,後來大喜大悲,又昏迷了一天一夜,所幸你這丫頭命大,都熬過來了。
你身上的傷老夫已是處理好了,你能熬過來,說明你已經踏過了鬼門關,接下來乖乖用藥,好好休養上一段時間,便不會有大事。
但你若再這般情緒大起大落,牽連了自己的身子,便是華佗當真存在也救不了你!”
他說的是華佗當真存在,而不是華佗在世。
說明在這個世界,華佗是不存在的,但他通過别的途徑,知道了華佗這個人。
莫小蝶臉上沒有一絲異色,記憶回來了,她作爲沈千歌時期了解到的一些事情,也想起來了。
其實那些事情,她作爲魏子宜時也遲早會察覺到的,隻是時間太短了。
陸一白收拾好東西,正要離開,突然瞥到莫小蝶嘴角微抿的模樣,懷念地輕歎一口氣,“你這丫頭這堅韌的模樣,倒是讓我想起了另一個丫頭,若她當初答應随我走,做我的徒弟,也不會有後頭的事情了。”
莫小蝶身子一僵,不自覺地抓緊了身上的被子,卻沒說什麽。
當初陸一白見她聰慧機靈,起了要把她從前閣主那裏撬走的念頭,但她不舍得前閣主和閣裏的姐妹,死活不肯。
“罷了,舊事就不提了,你好好養病罷。”
陸神醫走後,慈心和圓心服侍莫小蝶喝下了剛煎好的藥,便打算出去,讓她好好休息。
臨出去前,慈心抿唇想了想,還是道:“閣主,外頭,很多人在找你,特别是……你要回去嗎?”
特别是那蕭指揮使,幾乎要把整個皇家圍場都翻過來了。
說實話,當初郭九郎隻是懷疑魏二娘和閣主之間有什麽聯系,沒有往魏二娘就是閣主那方面想,畢竟他沒有聽到閣主臨終前那段話。
但她們是知道的,在收到郭九郎的書信後,她們心裏就起了一個不可思議的想法,當即匆匆帶上僅剩的弟子趕去襄陽城。
其實,她們已經暗中觀察了閣主一段時間,自然知道閣主和蕭指揮使之間的事情。
但私心裏,她不想把閣主還回去,閣主明明是他們聽音閣的,怎麽一眨眼,就成了别人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