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小蝶眯了眯眸,看了那苗疆族族長之女一眼。
那女子豔麗的眼角微挑,挑釁地看着她。
榮陽長公主卻微微一愣,當初在自家大兒子挖心挖肺的勸說下,又在小兒子越來越荒唐的作爲下,她心灰意冷地答應了這門親事,心裏卻是憋着氣的,她無法忘記當初見到的那一幕——她的兒媳婦衣衫淩亂,被一個陌生男子緊緊抱在懷裏,見到她,駭得一雙眼瞪得滾圓。
她不明白,小兒子到底被那魏二娘灌了什麽迷藥,竟然非她不娶!她先前給他相看了那麽多名門閨秀,他都是臉色淡然,唯獨當她依照大兒子的話,試探般地跟他說起魏二娘,他才一口應下。
後來她一松口,官家就親自賜下婚約,她隻覺得可疑,便是官家再如何對魏二娘刮目相看,他賜下婚約的時間也太湊巧了,她親自進宮一問才知道,這竟是自己小兒子求來的!
好,很好!感情小兒子先前的荒唐都是做出來給她看的,就爲了逼她!
她氣得不行,打從心底裏無法接受這個兒媳婦,見到乖巧可人的晴兒時,心裏更不是滋味。
她清楚地知道在品果會上帶着晴兒出場,對魏二娘來說意味着什麽,但她還是做了。
然而出乎她意料的是,魏二娘整場宴會下來都神色如常,如今面對苗疆族族長之女的質疑,她臉上的神情,更是讓她看出了一點小兒子的影子。
莫小蝶隻是淡淡地看了那苗疆族族長之女一眼,便垂下眼簾,規規矩矩地朝榮陽長公主福了福身子,道:“是兒思慮不周,今天兒身子有些不适,竟是一時忘了給榮陽長公主殿下行禮。”
這時候,不宜發難,也不宜耍小聰明,畢竟面對着的,是蕭楚睿的母親。
榮陽長公主有些意外,卻隻是看了她一眼,便收回眼神,淡淡道:“既然忘了,也沒必要再補了。
還有,阿依娜娘子,有件事你大抵是弄錯了,這投緣不投緣之事,跟兩人之間是什麽關系無關,投緣之人,便是陌生人也能一見如故,不投緣之人,便是自己的親生孩兒也會反目成仇。”
榮陽長公主話音剛落,莫小蝶便感覺投向她的目光瞬間帶了某種難以言說的意味,榮陽長公主說完這番意味深長的話後,便起身離去了。
她一離開,周圍頓時響起低低的嗤笑聲,好些人看着莫小蝶的目光,更是帶了濃濃的諷刺和嘲笑。
被官家另眼相看又如何?
被封大夏奇女子又如此?
官家親自賜婚又如何?
還不是落得一個被婆家嫌棄的下場!
莫小蝶暗暗歎了口氣,她有些慶幸自己今天精力不濟,連委屈憤怒的力氣也沒有。
回去路上,辛夷都擔憂地看着自家娘子,她替娘子委屈,娘子還沒嫁入長公主府,榮陽長公主便如此下娘子臉面,這以後要是嫁了,還不得把娘子往死裏折騰。
她聽聞過太多惡婆婆欺負媳婦的傳言了,不由得怨怪起蕭二郎來,若不是因爲他,娘子也不用頂着無數異樣的眼光再嫁入長公主府,受這種窩囊氣!
莫小蝶卻沒心思想這些,回到營帳内便趕着時間蒙頭睡了。
一直到了日頭偏西,林間響起悠揚原始的号角聲,狩獵的大部隊歸來了。
幾乎來了圍場的女子都趕了過去,瞻仰兒郎們狩獵歸來的英姿,睡了一覺終于有了些精神的莫小蝶也被一個意想不到的人拉過去了。
韓太傅家的韓七娘——韓語嫣。
“蕭二郎也在裏面哦,你怎麽一點都不積極?”
韓語嫣笑眯眯地拉着她快步往大部隊彙合的地方趕,不時轉頭一臉認真地教育她,“我阿姐可說了,男人啊就像小孩子,都要哄,你對他表現得這麽不上心,小心蕭二郎會被旁的娘子搶了去!”
莫小蝶想起溫溫柔柔的韓氏,難以想象她會跟自己侄女說這些,不過看韓語嫣也已到了婚配年齡,她大概懂了,忍不住笑着逗她,“那你哄誰去?”
誰料韓語嫣歪頭想了想,很是認真地道:“這個嘛,還不知道呢。”
莫小蝶忍不住笑了,不知道該說這女子心太大還是思維異于常人,雖然估計是韓氏讓她主動親近她的,但這娘子的性格她挺喜歡。
兩人很快到了地方,那裏已是搭起了一個個大棚,那些來圍觀的娘子便站在棚子下面躲太陽,翹首以盼着,雖然是秋日,但恰逢落日,陽光還是很刺眼的。
漸漸的,遠處響起密集的馬蹄聲,眼中漸漸地出現了一個個滿載而歸意氣風發的郎君。
忽地,圍觀的女子都忍不住低呼了一聲,隻見林子深處,兩個容貌獨絕的郎君相伴着出現在她們眼前,一個俊朗清貴,一個俊逸灑脫,然而這兩個氣質南轅北轍的郎君走在一起,竟奇異的和諧,在傍晚暖黃色的光線沐浴下,仿佛一幅畫,美好得讓人幾乎忘了呼吸。
韓語嫣也一時間看傻了,回過神來扯了扯莫小蝶的袖子,有些恍惚道:“我覺得經過今日,想跟你搶蕭二郎的人更多了,你别說,連我都有點蠢蠢欲動了,你趕快來阻止我走上歧途。”
莫小蝶不禁笑看了她一眼。
忽地,兩個原本在小聲說話的男子環顧了場地一周,均鎖定了一個方向,微微一扯缰繩,座下原本在悠然踱步的駿馬便在周圍一下子高揚了起來的竊竊私語聲中,快步向前走去,一個走向了站在福王妃身旁的一個華服麗人,一個,則走向了莫小蝶。
莫小蝶仰頭,看着騎馬踩着暖黃色的夕陽走到他面前的蕭楚睿,微微挑眉,蕭楚睿輕笑一聲,彎腰把手中一直提着的一隻毛色雪白的狐狸遞給了她,道:“特意給你獵的,剛好冬天要到了,可以用它的皮毛做一件披風。”
在場的女子們忍不住低低地嘩然起來,一些早上才因爲榮陽長公主嘲笑過這魏二娘的娘子更是不知道心裏是什麽滋味。
便是嫁過去後婆婆不喜又怎樣,若能得夫君全心愛護,日子能難過到哪裏去!
世人皆知,蕭二郎是個灑脫不羁之人,當初他到江湖遊曆,六年内回家次數手指能數過來,最讓人敬佩的是,他在那六年間沒有向家裏要一文錢!
這樣一個郎君,自然也不會如那些愚孝或無能之人,受自己家人左右。
一時心裏更是說不出的豔羨,一向風流的蕭二郎會如此重視自己這個未婚妻,甚至一副見了她眼中便再也容不下其他女子的模樣,是她們始料未及的。
莫小蝶感覺自己再一次成爲了人群的中心,她不禁懷疑這人是故意的,有些無奈地擡頭看了蕭楚睿一眼,挑刺道:“這隻狐狸的皮毛隻怕不夠做一張披風。”
“無妨,”蕭楚睿揚眉一笑,寒星般的眸子裏蘊着融融暖意,“明天再給你獵幾隻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