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鴻傑一愣,臉色似乎微微變了變,才淡淡笑道:“沒事,估摸隻是錯覺,最近公務太繁忙了有些累,倒是讓子宜和承軒爲我擔心了,是我的不是。”
莫小蝶眉頭微蹙,袁鴻傑明顯不想正面回答這個問題,但聽他說的話,那種被人尾随的感覺明顯是還在的!
然而接下來,不管她再怎麽明裏暗裏地問他問題,他都巧妙地避開了一切敏感之處,隻真的仿若一個愛護弟弟的姐夫般,細細地跟魏承軒介紹起了大夏的各個書院,和不同書院的利弊。
莫小蝶也無奈了,隻能放棄,袁鴻傑此時明顯神經高度緊繃,是輕易套不出話來的。
回去路上,莫小蝶順道繞去看了一下清宜軒的進展,這些天,她幾乎每天都要去看一看。
林家起步資金是不缺的,還沒到襄陽城就喚人在最大的瓦舍——桑家瓦裏,盤了兩個鋪面,此時正在夜以繼日地趕工,隻是他們一直隐瞞着自己渝州林家的身份,對外隻說他們來襄陽城是做酒樓生意的,因此襄陽城有關注他們店面進程的商家都以爲他們是别處來的鄉巴佬,妄想有幾個臭錢就在襄陽城立足。
呵,襄陽城是什麽地方?哪是他們這些鄉下土地主說來就來的?這裏是大夏最繁華最尊貴之地,飲食業自然無比發達,各色酒樓瓦肆舉之萬數,天上飛的,地上爬的,大夏本地的,塞外特色的,應有盡有……
沒有一定的人脈和抓人之處,光有錢還真的生存不下來!
多少人曾懷着在皇城發家的雄心大志而來,一來連探究都沒有就大興土木,這種人十有八九最後灰溜溜地夾着尾巴回老家了。
因此,一開始對突然盤下了桑家瓦空下來的兩個鋪面的人家生出了警惕心的商家,眼看着他們是真的要把這店面裝修成酒樓的模樣,都半是嗤笑半是觀望的,沒有過多理會了。
等他們摔個狗血淋頭,便會懂得世道的殘酷了!對于看别人熱鬧,他們一向不嫌事大。
莫小蝶見此不由得感歎,林旭海兄弟不愧是常年在商場浸泡的老狐狸,那心思真是一套一套的,她無比慶幸他們是自己的親舅舅!
到店裏時,林旭海和林少安正在那裏視察工程進展,見到莫小蝶進來了,林旭海立刻揚起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他真是太喜歡這個聰明伶俐又不嬌氣的外甥女了!
趕緊迎了上去道:“子宜和承軒來了,哈哈哈!大舅這幾天忙着店面的事,都沒去看你們,你們别怪大舅哈!承軒,聽說你這回秋闱沒考上?沒關系,有什麽需要就跟舅舅們說,咱們林家的子孫,不會差到哪裏去!”
邊說,還邊大力拍着魏承軒的後背,魏承軒隻覺得自己的後背都要被拍麻了,臉上的笑容很有些勉強,幸好自己一直有聽二姐的話鍛煉,否則這會兒隻怕要被狼狽地拍趴下了!
而且大舅這大大咧咧的性子,隻怕覺得沒有什麽事情是銀子解決不了的,要不是自己的心态早就調節好了,這會兒聽大舅這麽咋咋呼呼地嚷出自己落榜的事情,估計要一口血噴出來。
莫小蝶好笑地看了看魏承軒,不動聲色地轉移話題給自家弟弟解圍,“二舅呢?”
平時來視察工程進展,二舅都會一起來的,這會兒卻是沒見到他。林旭海神神秘秘地一眨眼道:“你們二舅啊,爲了咱們的清宜軒三顧茅廬去了!等着開店那天給我們請個貴人回來呢!到時候保管吓你們一跳!”
說着,還特意叮囑魏承軒,“軒兒,清宜軒開業那天,你無論如何都要過來,保證不會後悔!”
莫小蝶一愣,還沒細想大舅這話的意思,就感覺有人走到了她身旁,一轉眼,卻見是笑得腼腆的林少安。
林少安已經許久沒見莫小蝶了,他總覺得她在躲他,這會兒不禁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開口道:“子宜……”
然而話音未落,他就頓了頓,擡手摸了摸腦袋,沒想到摸下一塊小石子來,頓時驚訝地擡頭看了看,雖說這裏在施工,但他們用的都是木材,怎會有石子?
莫小蝶:“……”
定然是玄武那混蛋幹的!
不過,她确實不能再讓林少安抱有什麽希望了,其實便是沒有蕭楚睿,她也會跟他說清楚的,她跟他到底不合适。
但這話不該由她來說,還是要讓魏子清出面,回絕了秦氏的提議才是。
其實,如果可以,她希望他一直是初見時那個爽朗溫和,笑起來能讓人無比窩心的男子。
他終究會遇到對的那個人的,隻是那個人不是她。
于是笑笑,幹脆利落地道:“二表哥,我還有點事,我們便先走了。”
說完,便帶着魏承軒一轉身,走了出去。
林少安一愣,看着那個纖細秀麗的身影毫不留戀地遠去,突然就有種自己永遠都觸碰不到她的感覺,一顆心突然抽痛。
他沒有感覺錯,子宜是真的在回避他。
林旭海在一旁看着,哪裏不清楚這兩個孩子間的事情,他雖然大大咧咧,但該心細的地方一點也不含糊,否則也無法在爾虞我詐的商場打滾這麽多年!看着自家侄子心傷的表情,他不由得歎了口氣道:“少安,子宜不是你能駕馭的女子。”
她所表現出來的格局、膽量和見識,讓他一個大男人都不由得佩服,這清宜軒雖說是他們林家出的錢出的力,但上至整體的理念下至每個裝修的細節,都是那女子在把控,爲清宜軒注入靈魂的是她。
若子宜是男子,在商場上的成就定然不會比他差!不,也不一定是商場,想起她當初反駁蓮兒時的胸襟和眼界,要說她也像男兒一般封侯拜相,教化百姓,輔佐君主,也不一定就當不得!
他是頭一次覺得,一個女子原本可以取得更高的成就,卻生生被後宅絆住了腳步。
林少安哪裏不知道,可他,就是不甘心啊。
……
這邊廂,莫小蝶哪裏知道這叔侄的對話,剛回到閑趣苑,就發現蕭楚睿那邊有人來了。
來人說柳山長已是回了消息,他們這回正好趕巧,今年秋季參加入院試的那批考生資質不好,他們的席位沒招夠,打算十一月份再加考一場。
應陽書院在嶽州,離襄陽城不算遠,坐馬車不趕路的話,七天可到。
然而她自來到這個世界後就沒和軒兒分開過,現如今明明軒兒還沒過去,考不考得上還另說,她已是生出了一絲寂寞來。
隻是,眼下還有更爲要緊的事,“蕭楚睿呢?”
來人道:“主子這幾天都很忙,他讓我跟魏娘子說一聲,若有事情,囑咐青龍堂主去找他便是,等他閑下來了,便會來找魏娘子。”
莫小蝶一愣,她原本是想問問他知不知曉翰林院最近發生了什麽,爲什麽袁鴻傑的模樣會那麽怪。
隻是,既然他忙也沒辦法了,她便先自己調查一下罷。
誰料,晚上她洗完澡,剛剛推開自己的房間門,便見那個據說很忙的男人正坐在她小廳的桌旁,笑着看向她。
他面前,還擺着一堆小玩意,莫小蝶認得,這都是他之前叫人送她,她不要的東西,裏面還有中秋夜市時他赢來的那盞走馬燈。
他腳邊,還趴着一隻比巴掌大不了多少的小狗,正懶洋洋地搖着尾巴,見有人進來,隻半睜眼眸看了一眼,便又閉上了。
似曾相識的場面,隻是感覺,顯然不同了。
此時男子坐在那裏,被一堆一看便是用來哄小孩的小玩意圍着,明明應是很滑稽的場面,搭配上他那閑雅的姿态,卻莫名地給人一種剛剛拿下一場重大戰役的将軍之感,連嘴角微揚的那個弧度,都透着無法掩蓋的愉悅和閑适。
莫小蝶有些懵,半響才找回了自己的聲音,“你怎麽來了?”
蕭楚睿輕笑一聲,那雙細長秀雅的眼眸一時仿佛落入了屋裏的燭光般,定定地看着她,低聲道:“你不是想讓我過來?我便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