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陵這幾日過得頗不如意,就像是火上澆油一般的狀态。也不知怎的,那日他被綁去了北定侯府的消息,竟然一下子就傳遍了整個京都。不過卻是傳得半真半假,隻說他上了北定侯府的門,還隔着屏風與侯府小姐說了話,頗有幾分私定終身的意味。
沈安陵真是百口莫辯,一起共事的同僚,每日隻拿着暧昧的小眼神往他身上飛,跟帶了一把刀似的。畢竟北定侯府這位嫡姑娘,名聲甚好,而且家底豐厚。祖祖輩輩出來的男兒都是将軍統帥,皇上倚重的良将純臣。就連齊钰這樣的難搞皇帝,遇到封家的男兒,偶爾還會客氣地稱兄道弟,足見封家的雄厚根基。
當他回了沈王府,則是更加難過。那些媒人雖然不來了,誰敢跟北定侯府搶人啊,裏頭随便一個男人出來,都能把旁人一家挑了。不過沈王爺的應酬卻是越來越多,好多人都指責他,既然有了嫡長兒媳,爲何還遮遮掩掩的,害得衆人請媒人上門,險些把北定侯府的人給得罪了。
沈王爺每天被灌得爛醉如泥,清晨上朝之時,總會接收到皇上白眼一枚,外加語言人身攻擊數句。因爲他實在是像個酒鬼,偶爾神志不清,齊钰問話都反應極其遲鈍。
“沈愛卿,你這又是爲了怡香閣裏的哪位姑娘黯然神傷呢?朕問你話都聽不見,身上是不是又癢了,想挨闆子了?”齊钰輕吸了一口氣,臉上不耐的神色更甚,顯然已經處于爆發的邊緣了。
說說這酒囊飯袋一般的沈王爺,是如何生出淑妃和沈安陵的。啧啧,多好的兒女啊,竟有這麽個不争氣的爹!
沈王爺立刻回神,連忙下跪求饒。皇上不由得擡起手輕輕捏着眉頭,臉上露出幾分無奈的神色。對付這老匹夫,連打闆子都不管用了,誰讓他皮厚呢!
下了朝之後,沈王爺特地跑去吏部替沈安陵告了假,然後便把自己的兒子領回家了。
“哎!”沈王爺一路歎息着回了王府,直到進了沈安陵的院子,擡頭看了看天,又是一聲長歎。
“爹,您以後早些回府休息,别再去那些烏七八糟的地方了,免得又被皇上抓住把柄!”沈安陵瞧見沈王爺這副模樣,以爲他是因爲皇上今日的訓斥而憂愁着,便輕聲勸慰了幾句。
哪知正是這幾句話,把沈王爺給惹惱了,他猛地扭過臉來,異常憤怒地注視着沈安陵,揚高了聲音呵斥道:“你個小兔崽子,我這副倒黴樣兒還不都因爲你!你說說你既然相中了北定侯府的嫡姑娘,還扭捏個什麽勁兒,讓外頭那些人不死心地找了那麽多的媒婆來,空歡喜一場。要是我家有姑娘要找你說媒,就這副吊着人口味的德性,早把你腿打斷了最強章魚分身!”
沈王爺訓斥起沈安陵來,倒是一點不含糊。總歸是他養的兒子,再怎麽有出息,他也是訓得的。沈安陵隻是緊抿着嘴唇,眉頭輕蹙,臉上露出幾分思考的神情,卻并不接話,顯然有他自己的考量。
“改明兒挑個黃道吉日,帶上聘禮去北定侯府提親!”沈王爺見他不反駁,臉上的神色稍微緩和了些,直接冷着聲音下了決定。這流言都傳承這樣了,再不去提親當真是說不過去。
沈安陵一下子擡起頭來,臉上帶着幾分不贊同的神色,他低聲道:“爹,人家北定侯的姑娘還不一定願意呢。您這貿貿然前去,不是硬逼着人家麽?得先瞧瞧姑娘家的意思,免得到時候惹來不快。”
沈安陵想起那日停駐在湖邊的倩影,心裏頭不由得一軟。又有些淡淡的愧疚湧了上來,畢竟那日純粹是個誤會,還把她一個姑娘家牽扯進來,險些辱了好名聲。
“你真是要氣死我啊!總之我也不管了,以後這未來兒媳婦要不是北定侯府的嫡姑娘,你就别帶進家門了!直接扯上你那先進門的妾,三人該上哪裏就去哪裏,别再我面前晃悠,也别耽誤了你妹妹大好的前程!”沈王爺冷哼了一聲,面對沈安陵,他這個做父親的雖然甚少關心,不過脾性卻還是了解的。
沈安陵若是認定了一件事兒,就很難更改,無論旁人怎麽勸。沈安陵一聽沈王爺提起沈妩,心頭又泛起了一絲猶豫。正如沈王爺所說,若是他成了北定侯府的乘龍快婿,那麽沈妩在後宮裏,無形之中又多了一道助力。
他的腦海裏很快便閃過了封茜的背影,立刻就搖了搖頭。阿妩雖然很重要,但是他不能把封茜的親事牽扯進來當做籌碼。
沈王爺見他仔細思考之後還是搖頭,心裏頭的火氣更甚,肝火一旺他就想着該去怡香閣了。直接甩手走人了,單獨留下沈安陵一人糾結。
隻是沈安陵這内心的糾結沒幾日,就又被人堵住了。來人正是幾日前剛見過面的封逸,這個皮膚黝黑的男人,臉上的神色越發陰沉難看,看見沈安陵出來,就像是見到了仇人一般。
“小子,過來!”封逸手臂交叉在胸前,就這麽大喇喇地站在門口,語氣陰冷地沖着沈安陵說了一句話。
沈安陵對于還能見到這位封世子,感到無比的驚詫。臉上的驚訝也隻是稍縱即逝,細細一想又覺得合情合理,任誰自家妹妹的名聲若是被外人毀了,都會想着前來尋仇的,更何況是這位脾氣火爆的少将軍。
沈安陵沒有多少猶豫,便直接走到他的面前。哪知他還沒站定,衣領的前襟已經被人抓住了。封逸直接猛地一扯就把他往馬車上拖,身後跟着的兩個小厮還沒反應過來,就被封逸帶來的侍衛給攔住了。
封逸把沈安陵往馬車上一丢,将趕車的車夫扯了下來,自己朝車上一跳,拿起鞭子便朝前頭的兩匹馬身上抽了兩下。馬車立刻就飛快地往前走,沈安陵雙手扶住車壁,才面前穩住身子。
感受着這馬車的一路狂奔,不時磕到小石子上,不斷地引起了震動。沈安陵暗自想着,這位封世子似乎有暴走的預兆,待會子他會如何報複?自己是要留下胳膊還是要留下腿,甚至一條命都搭在那不知如何傳出來的流言之中?
馬車猛然停住了,沈安陵還沒反應過來,車簾已經猛地被掀開了,然後一隻手伸了進來直接把他扯下了馬車。
他還沒反應過來,忽然“叮”的一聲,一把銳利的匕首便扔到了他的腳邊。
“娶我妹妹,和割掉褲裆裏的寶貝進宮當太監,自己選一個!”封逸沖着他努了努嘴,臉上一副不耐煩的神情。
沈安陵雖說不是什麽目光短淺之人,但是被人這麽吓唬,還是頭一遭遇到。果然先前他預想的逼婚橋段,還是發生了!
“這麽看着我作甚,我們封家雖是世家大族,不過告訴你一句實話,封家人實際上都是土匪霸王我的尤物老婆!得不到的就搶,搶不來的就毀掉,眼不見心不煩懂不懂?我家幺妹多好的一姑娘,正值婚嫁年齡,媒婆都快把家門檻踩踏了,自從跟你扯上關系之後,侯府裏都不見提親人的蹤影了!”封逸這幾句話倒是說得異常順溜,想他幺妹在他心目中那就是遭人疼的,怎麽就瞎了眼瞧上這傻小子。
雖說這小子長得好看點,脾氣好了點,本事兒也有點,不過也不是什麽好東西啊,怎麽偏要挑上他!封逸雖然猜不出封茜的心中所想,但是爲了小妹的幸福,他還是願意豁出臉來的。
“這的确是安陵思慮不周,待明日我好好查查究竟流言是從哪裏傳出來的,到時候一定會給封姑娘一個交代!還請——”沈安陵總算是回過神來了,暗自想着難怪文臣武将總是愛互掐,瞧瞧這根本就說不到一處。
“查個屁!”還不待沈安陵說完,封逸就打斷了他的話。當然不能讓沈安陵去查,因爲這流言就是從北定侯府傳出去的。
小妹就是被慣壞了,膽子大得很,還美其名曰逼狀元郎就範!這不就是耍陰招麽?封茜肚子裏究竟有多少鬼主意,封逸最清楚了。
“流言都傳出來了,你查到了又如何,已經無法改變了。我爹知道這事兒之後,直說若是沈世子來提親,一切皆好,若是不來提親,爲了杜絕這種有辱門風的流言,絕對要把小妹送去尼姑庵做姑子去!你到現在還給我擺譜呢,我小妹要是去當了姑子,我頭一個就饒不了你!”封逸繼續怒罵道,從見到沈安陵之後,他就每一句好話。
沈安陵一聽說封茜因爲這件事兒,竟要受這樣大的委屈,心裏頭的愧疚又增添了幾分。他最終還是答應了封逸,盡早去提親,并且在封逸匕首的逼迫下,發誓要一輩子不讓封茜受委屈。
封逸砸了砸嘴,瞧着沈安陵認真發誓的模樣,心裏樂呵呵的。嗯,這傻小子其實還不錯,幺妹的眼光依然那麽毒辣。
待他剛回了北定侯府,就被封茜派人請了過去。
“哥,他同意了沒?”封茜見到封逸的人影,立刻從椅子上站了起來,有些急切地問道。
“廢話,老将出馬哪會有失敗的時候。你就等着做美嬌娘吧!”封逸擡手拍了拍封茜的頭頂,臉上露出幾分燦爛的笑意。
封茜輕松了一口氣,唇角上揚也跟着露出了幾分歡愉的笑容,像是忽然想起了什麽似的,又急忙問道:“你沒打他吧?可不帶屈打成招的,我甯願嫁不出去,也不要你打他啊!”
“得了,我打他作甚,一根指頭就能捏死他。況且臨走之時,你千叮咛萬囑咐的,我能不聽你的話打他麽?”封逸似乎有些累了,朝一旁的椅子上一坐,對于封茜的問題不由得甩了個白眼過去,語氣裏也頗有幾分不耐。
這還沒嫁給沈安陵,就處處幫着他,日後總有哭的時候。
不過這椅子還捂熱,封逸就被北定侯爺叫過去狠狠地罵了一頓。至于原因,當然是他沒分寸地帶男人進府,害得妹妹名聲受損呗。可憐封逸,想要保着好哥哥的地位,就得替妹妹這些陰謀詭計頂缸,反正從小到大他都當替罪羊習慣了!幺妹本來就是他寵大的!
作者有話要說:哥哥的親事總算是ok了,一開始不想寫這麽連續兩張的,但是又覺得不寫不能體現出這位嫂嫂的精明強幹。
日後她會幫着沈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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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這椅子還捂熱,封逸就被北定侯爺叫過去狠狠地罵了一頓。至于原因,當然是他沒分寸地帶男人進府,害得妹妹名聲受損呗。可憐封逸,想要保着好哥哥的地位,就得替妹妹這些陰謀詭計頂缸,反正從小到大他都當替罪羊習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