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懷恩默默地低着頭,皇上并不需要他的回答。或許是斐老夫人說了什麽話,觸動了皇上心裏頭的那根弦。他雖猜不出,但多半是與皇上的生母有關。
是啊,多少好女子,就葬送在這裏。紅顔命薄,枯骨一具。就連死後,都因爲涉及到皇家秘辛,名字和封号都不能被提及,永遠地埋葬在了皇家的陵墓之中。
“去太醫院,讓杜院判瞧瞧斐小主。斐小主受驚了,儲秀宮上下照顧不周,每人領五闆子當作懲戒。”皇上沉默了片刻,複又開口,聲音裏已經恢複了平日的果決。
李懷恩垂着手,低頭應承了下來。待他想退出去找人的時候,又被皇上喚住了。
“斐小主受驚,朕有意補償。你做完這些,待會子來拿封位诏書!”齊钰沉思了片刻,才又繼續說道。
李懷恩明顯一驚,斐安茹終于還是走進了後宮,并且以這樣的高姿态。未侍寝而受封,隻因爲皇上一句莫須有的補償,這個破例可真夠惹眼的。
斐安茹身子還未好,再加上方才又驚又怕,顯然是哭累了。躺在床上竟是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待她醒來的時候,手腕已經放在帳外,顯然是有太醫替她診脈。
“小主醒過來了,感覺如何?”帳外傳來一道老者的詢問聲。
“院判大人,斐小主醒了麽?奴婢去吩咐人給她煎藥?”刑姑姑的聲音緊跟着而來,不過似乎是走得急了,竟是聽到她輕聲喊叫了幾句。
“呵呵,姑姑還是莫走得那般急未好,剛被打過五闆子,該穩當些。藥可以晚些喝,先弄點熱粥就好。小主的身子原本不弱,不過這中途停了藥,情緒又一直不穩定,日後若是調理不當,恐怕會留下頭痛的病根!”杜院判收回診脈的手,語氣變得認真起來。
一旁和宮女相互攙扶着走過來的刑姑姑,微微愣了一下,臉上的神情帶着幾分不知所措和擔憂。
她們也是遵照着皇上的旨意,停了斐安茹的藥。哪知好死不死地,這斐小主真的要落病根了。偏生皇上那邊爲了斐小主,把儲秀宮上下都磋磨了一頓,明顯是斐小主要得寵的架勢。若是日後斐小主騰達了,将她們記恨在心頭,她們找誰哭去!
“不礙的,姑姑怎麽被打闆子了?可是因爲我?”斐安茹平靜地躺在床上,聽到杜院判的話,甚至連眉頭都未曾挑一下,顯然根本不擔憂自己的身體狀況,倒是對刑姑姑的情況比較關心。
她的話音剛落,殿内的幾個人都愣了一下。就連正在收拾藥箱的杜院判都爲之一驚,這位斐小主的話一陣見血,實在是太準了。不管是她猜的,還是憑借着直覺,斐安茹日後在後宮,都很難吃旁人的虧。
“小主别多想,是奴婢惹惱了皇上才被打的。奴婢讓人去禦膳房給您要碗粥!”刑姑姑頓了片刻,才反應過來,連忙輕聲解釋着九天修靈。
帳内的人沉默了一下,才輕歎了一口氣,低聲道:“這回,我終究還是連累了許多人。”
狀似感歎般的一句話,斐安茹說出這句話之後,便轉過身背對着衆人。
待禦膳房把粥送來了,斐安茹剛喝下半碗,那邊李懷恩便帶着聖旨來了。
“奉天承運,皇帝诏曰:斐氏安茹,蕙質蘭心,敏慧沖懷。因儲秀宮上下照顧不周,朕甚感憂心,特賜封爲正五品嫔,封号‘瑾’,賜住雲煙閣,待身子痊愈搬入。欽此——”李懷恩手拿着聖旨,一字一句地念着,聲音依然還是那般綿長而尖細。
斐安茹已經被刑姑姑攙扶着跪在了地上,聽得這道聖旨,先是一驚,轉而臉上又恢複了平靜,心裏卻是思緒翻湧。看樣子祖母和母親,爲了她這件事兒,耗費了不少心力。皇上竟然肯下旨,爲她破這樣的例。
“嫔妾謝皇上恩典!”斐安茹慢慢起身,弓着腰從李懷恩的手中接過聖旨,臉上的神情帶着十足的恭謹。
“瑾嫔,奴才先恭賀您呐!皇上讓您千萬調理好身子!”李懷恩臉上帶着幾分笑意,聲音柔和地說道。
刑姑姑自是立刻遞上銀子過去,由于走得急,臉上露出幾分痛苦的神色。
李懷恩沖着她點了點頭,臉上依然是三分帶笑。實則心底替她哀歎,得,不在皇上身邊,也有這麽倒黴的時候。全宮上下都挨五闆子,那行刑的地方都快擠不下了,作孽啊!
待李懷恩走了,刑姑姑臉上帶笑看向斐安茹,本以爲她也會開心些。不過斐安茹的臉上卻盡是麻木的神色,顯然對這道天大恩賞的聖旨并不感到歡喜。
“瑾嫔,奴婢原先在司籍司待過,也知道一些詞句。這‘瑾’字甚好,懷瑾握瑜,都有美玉的意思。想來皇上是極其看重您的!”刑姑姑斟酌着開了口,輕聲說道,帶着幾分勸慰的意思。
斐安茹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秀氣的眉頭輕輕挑起,她隻是沖着刑姑姑搖了搖頭,并沒有開口反駁。
瑾,的确寓意甚好。可是“瑾”這個字,總讓她想起“警”,警醒萬分。想到此處,斐安茹又譏诮般地揚起了嘴角。暗自否定了這個想法,皇上的性子擺在那裏,若是真的有此意,恐怕也會大大方方地表達出來,正如前面的遠順儀,而不會像這樣遮掩。
如果連瑾字都能有這等意思,那皇上最寵愛的姝婉儀,豈不是要滿盤皆輸了!
皇上這道聖旨很快便傳遍了整個後宮,沈妩當時正在用鳳仙花汁染指甲,十根手指都被錦布包住了。待聽清楚明音所說的話之後,嘴角輕輕揚起,下意識地流露出一個意味不明的笑意。
“待會子仔細挑件禮送過去,就說本嫔恭賀瑾嫔榮升。”她輕聲吩咐了一句,親自扯開裹着的錦布,露出裏面深紅的豆蔻。
襯着那白皙的指節,異常的鮮豔而惹眼。
再去壽康宮請安的時候,不少妃嫔對沈妩的态度已經産生了爲妙的變化。有要拉攏的,也有要趁機踩低的。畢竟無論從哪個角度看,皇上的新寵很有可能要誕生了,衆人皆等着這位瑾嫔的到來。
隻是太後卻沒什麽閑心思理會了,她的五十大壽快要到了。尚儀已經将祝壽的程序呈了上來,不過太後帶着許嬷嬷和穆姑姑看了半晌,卻總覺得不滿意。
“哀家是五十大壽,自然得隆重些,爲何這單子開得少了将近一半。你們尚儀局也忒不是東西了,到時候宴請各府的命婦來,不是讓她們笑話了麽?”太後闆着一張臉,神色嚴肅地問道,伸出手指向禮單,滿臉的不滿。
尚儀局是負責禮儀、起居、宴會之事,後宮暫無中宮皇後,皇上和太後争權又互不相讓,所以這六局二十四司的各個掌事就事關重要戰氣淩霄。恰好這個尚儀局的管事兒,就不是太後這邊的。
那位尚儀面對太後如此嚴厲的問題,額頭上不由得冒出了細密的汗珠。這禮單的确被減了整整四成,卻也不是她敢決定的。幾日之前,皇上便派人把她叫到跟前,親自叮囑過了,開好的禮單是皇上一筆一筆劃掉的,最終就成了這副模樣。
“回太後的話,這禮單是奴婢拟好了,皇上過目後送到您這裏來的。皇上說若您要是有什麽不滿,可以直接找他。”那個尚儀連忙跪倒在地,沖着太後行了個大禮,臉上的神色帶着幾分誠惶誠恐。
太後心裏頭那些話,憋在嗓子眼兒裏,是再也罵不出了。皇上還真是能作,就把理由告訴這尚儀不就得了,還偏偏要她親自去問。這要是傳出去,指不定多難聽呢!
“成啊,那就讓皇上什麽時候得了閑,就到壽康宮看看哀家吧!”太後猛地将禮單摔到了地上,臉上的神色陰沉至極,聲音也是極其冷硬。
那個尚儀不敢大意,連忙從地上撿起禮單,再次行了個禮便躬身退了出去。
皇上一連兩日都未見蹤影,衆妃嫔在請安的時候,也不敢提及太後的壽宴之事,生怕惹惱了她。壽康宮裏的氣氛,當真是一日比一日緊張而僵硬。
直到第三日,皇上才來了壽康宮,一進門就是一陣抱怨。
“母後,這幾日朕忙亂得很,西北那邊幹旱連連。一幫大臣整日唇槍舌劍的,鬧得朕歇息時,耳朵裏都是嗡嗡聲,一刻都不得安甯!”齊钰一邊走,一邊擡手揉着額頭,臉上露出一副疲憊不已的神色,像是受了不少的苦難一般。
他這幾句話,倒是把太後氣得臉色發白。太後雖然一直注意着後宮,但是前殿的重大消息,她又如何不知。
西北地處幹燥潮濕之地,沒到這個季節,就會幹旱。不過今年的災情并不是很嚴重,齊钰剛進門就如此說,太後已經猜到他的心思了。不過是拿抗旱之事來當借口,就是要明目張膽地削減她祝壽的費用罷了
作者有話要說:終于寫出來了,嘤嘤,歌爺今天看了評論太少,就去跟基友念叨了幾句。
然後基友非常冷淡地指出了我的錯誤,她說:一定是你賣萌的方式不對!
我就順手翻了翻,覺得賣萌地挺到位的,就跟她說:不對,一定是我打開的方式不對!睜眼的方式不對,看評論的方式不對!要不然爲毛如此冷清,這不科學!!!!
ta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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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以下妞投的霸王票,不好意思又破費了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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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北地處幹燥潮濕之地,沒到這個季節,就會幹旱。不過今年的災情并不是很嚴重,齊钰剛進門就如此說,太後已經猜到他的心思了。不過是拿抗旱之事來當借口,就是要明目張膽地削減她祝壽的費用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