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人回應。
她作爲一個局外人,被忽視得徹頭徹尾。
白薇對溫少遠最後的記憶,是在她恍然發覺自己犯了一個無法挽回的錯誤。她總是忽視溫少遠對聞歌的縱容,甚至以爲用心機就能算計人心。
在溫少遠自己都還沒有察覺他對聞歌那不一樣的心意時,白薇就已經對他們之間的“叔侄”感情有所懷疑,等到她一步步證實,了解,才明白這樣隐忍又深刻的感情一旦爆發将會有多麽的可怕。
所以後來,她如願以償地逼走了聞歌,甚至把溫少遠和聞歌的關系徹底引入僵化的死局。她以爲隻要逼走了聞歌,一切都能唾手可得了,但等她轉頭看見溫少遠眼裏那冷冽又嗜血的寒光時才發覺——
她從來沒有真正地了解過這個男人。
她所看到的溫暖,溫柔,溫潤,全部是在溫少遠面對聞歌時才展現出來的。至于其他人,在他的眼裏,都是無關緊要。
當白薇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一切都已經無法挽回了。
她試圖去解釋去道歉,但溫少遠是鐵了心,連見她一面都不願意。
即使是他這樣強硬冷漠的姿态,她都未曾放棄過,甚至樂觀地以爲,溫少遠那樣冷情冷性的人,隻要給他時間,總有一天他會釋懷,他會發現他和聞歌有多麽的不合适。
在白薇的眼裏,這樣的感情是病态的,是不健康的,更是需要扼殺的。
可直到一年後,家裏突然遭逢巨變,她才知道,溫少遠的确是薄情的人。白家被調查,她從一開始的保留職位回家休息,到幾天後直接被撤職,她的理想還沒開始就被溫少遠一手終結。
就是這樣薄情清冷的人,卻把全部的深情都給了那個叫聞歌的女孩。
礙于家裏的壓力,她不得不再道歉,想求求溫少遠手下留情。但是,她見不到他。無論是去盛遠酒店,還是他的公寓那裏,都見不到他。
甚至連老爺子那裏,都把她拒之門外。
她原本以爲溫老爺子對于聞歌是厭惡的,可不曾想,所有的一切都隻是她的“以爲”。無論是誰,都在維護她,即使是溫老爺子。
最後的最後,她隻能去聞歌家的公寓門口等着。一個星期後,果不其然地等到了趁着夜色而來的溫少遠。
他隻穿着單薄的白襯衫,修長的身體被夜色溫柔的籠罩着,看上去依舊清冷疏離。
那樣長時間的等待已經磨光了白薇所有的戾氣,她緩緩地站起來,看着幾步外用冷漠的眼神看着她的溫少遠,開口時,千言萬語都隻化成了一句:“我就知道,在這裏能等到你。”
可偏偏是這裏,有多諷刺。
“如果是來道歉的,那沒有必要。”他終于開口,沒有什麽情緒起伏的聲音裏含着夜色的沉冷:“她說不放過你,我就不會手軟。”
“就那麽喜歡她?”白薇冷笑,看着他隐在黑暗中模糊得看不真切的五官,那壓抑着的情緒徹底爆發:“就爲了一個聞歌,你置我們白家于何地!你就連老爺子的面子都不顧,非要弄得這麽難看?”
“他是默認的。”溫少遠從口袋裏摸出煙盒,他擡眼睨了她一眼,眼裏毫無感情,更别說有什麽情緒起伏,就像是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聞歌是溫家的人,就算有什麽做的不好也輪不到你來教訓……”
他頓了頓,眼底終于浮上了一絲笑意,隻那笑意冷冽,絲毫沒有到達他的眼底:“這是老爺子的原話。”
白薇愣在原地,幾乎不敢置信。
溫少遠把煙叼到嘴邊,打火機一擦,那火焰噌然而起,火光搖曳。他虛圍着那火光,湊到唇邊點燃了煙,那雙眼裏映着那火焰,說不出的妖冶和危險。
這樣的形容出現在溫少遠身上,是讓白薇意想不到的。
起碼,也是那個時候她才突然意識到,再溫潤的人,都是有劣性的一面。而很不巧的,她正好用觸到了他的逆鱗,還狠狠地拔了下來。
溫少遠夾着煙,沉沉地吐出一口煙霧,那雙眼睛微微眯起,在夜色裏陰冷得讓人直打哆嗦:“滾吧,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白薇一個哆嗦,所有的夢都醒了——她發現,她愛上的,是隻愛着另一個人的惡魔。
……
她看着兩個人離開的背影,垂在身側的手緊緊地捏成拳。冷笑一聲,她緩緩轉頭看向還呆立在車頭的那個男人,冷着聲音問道:“剛才怎麽不撞死他們呢?”
她輕飄飄的聲音,惡毒的語言,以及那瞬間猙獰的表情都讓現場留下來的兩個男人不寒而栗。
何興皺着眉頭看着她,對她的最後一絲憐憫也沒有了:“白小姐,說話還請留點口德。”
“口德?”白薇歪着頭輕輕一笑,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何興,那寒涼得目光看得何興雞皮疙瘩直掉:“聞歌不就是個沒親沒故的小孤兒嗎?要不是遇上溫家,還不知道在哪呢。說幾句怎麽了?”
“你……”何興怒從心起,狠狠地瞪她一眼:“就你這樣苟延殘喘的,也隻能呈呈口舌之勇了。”
到底是不會和女人吵架,何興對自己的用詞之無力産生了深深地挫敗感。他擡手捏了一下沒心,怒氣沖沖地用盡自己所能盡到的最大程度瞪了白薇一眼,眼不見爲淨地鑽進車裏等交警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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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直接駛往盛遠酒店的地下一層停車場,溫少遠帶着聞歌直接從專用電梯上了頂樓的辦公室。
這個地方哪怕闊别了那麽久,再次踏入,對于聞歌而言,依舊是滿滿的熟悉感。
“去休息室裏休息還是就留在這裏陪我?”房間内有暖氣,溫少遠脫下披在她身上的外套随手挂在了椅背上,邊按着她的肩膀讓她坐下,邊轉身去給她倒水。
聞歌看了眼一臉促狹地斜倚在門口看着她的溫時遷,有些不好意思地撓撓頭,趕緊拉住溫少遠:“你和小姑去忙吧,我去休息室。”
溫少遠順着聞歌的目光看了眼溫時遷,那虎視眈眈的眼神直看得溫時遷一陣心虛,再也無法光明正大理所當然地圍觀。一抿唇,有些不太高興地拿起文件轉身去了隔壁的招待室。
聞歌扯了扯溫少遠的袖口,更尴尬了……
“等我一小時,我就回來。”他揉了揉她的短發,目光深邃又柔和:“晚上去景梵那裏吃飯。”
聞歌一聽,眼睛就是一亮。
“那你趕緊去吧。”她揮揮手,毫不留戀。
這話題原本是溫少遠提及的,知道剛才那個小意外讓她有些不太舒服,說來給她振奮下精神。但她這麽直接地表現出歡喜,還不是因爲他,頓時就讓溫少遠有些醋意上湧:“接下來的一個小時你會看不見我。”
聞歌“啊”了一聲,絲毫沒有理解他話裏的意思:“就一個小時啊,我知道……”
溫少遠微微挑眉,還沒等到她說完,已經一手捏住她的下巴微微擡起,低頭吻了上去。
聞歌腦子一懵,張嘴就咬了他一口,不輕不重地力道,卻把溫少遠身體裏的邪惡因子全部激發了出來。他俯下/身,一手擁住她,相貼的的唇瓣濕潤又柔軟。
輾轉的親吻,溫少遠閉了閉眼,握住她戴着戒指的那雙手,悶聲問道:“挑個良辰吉日,領
證吧?”
聞歌迷茫地睜着眼睛看他。
溫少遠微微退開,拇指輕按了一下她溫熱香甜的唇瓣,一本正經道:“合法化才能做得更多一些……不止是這樣,點到即止。”
最後那句話,他刻意壓低了聲音,那話語裏的暧昧就又如實質,把聞歌整個包圍了起來。
聞歌囧囧地看着他,耳根子默默地發燙,莫名地就有些口幹舌燥起來……
光天化日的,能不能别這麽一本正經地耍流氓啊!
……
溫時遷久等溫少遠沒來,到底是坐不住,剛起身要去叫一聲,才走到門口就遇上了春風滿面的溫少遠:“再不來,我就要廣播通知了。”
溫少遠無視溫時遷話裏的嗆意,擡手指了指一旁的沙發,示意她坐下說話:“我隻有一個小時的時間,趕緊開會。”
溫時遷一雙眸子頓時一瞪,狠狠地剜了他一眼:“開始開始。”
溫時遷的母親是美國一家跨國公司的總裁,雖說她等高中畢業之後才出國去的母親身邊,但幾年下來,耳濡目染,加上溫時遷的母親也有意培養她。她在從商上的天賦很快就表現了出來。
後來和傅衍結婚後,有“賢内助”的指導和從旁引導,溫時遷自己成立的那家公司蒸蒸日上,已然成了a市小有名氣的一匹黑馬。
所以,一談到公事,就連溫少遠都無法忽視這個妹妹的專業能力和掌控的魅力。
一個小時不到,溫時遷就把盛遠最近的情況詳細的叙述了一遍,算是做了簡單的交接。
溫少遠沒有任何意義,接過她遞來的文件拿在手裏翻了翻,随意地問道:“你的那個婚禮策劃在哪裏請的?”
溫時遷正要回答,話到了嘴邊,一頓。眯細了眼,上下打量着他:“問這個幹嘛?”
溫少遠的視線從文件夾上移開,看向她:“沒什麽,想結婚了。”
溫時遷驚得下巴都要掉下來了,她一挑眉,好奇地問道:“爲什麽想要我那個婚禮策劃?”
溫少遠揚長尾音輕“嗯”了一聲,微微勾唇:“她喜歡。”
這個“她”是明擺着的,溫時遷當然不會蠢到問“她”是誰,消化了好一會,還有些懵懵的:“總覺得你們的長跑離終點還有段距離啊,居然這麽快就……”
溫少遠微擡了擡下巴,唇角還含着笑,卻清冷了聲線,音色低沉:“不快,認識她十年了。”
十年了,從把她帶進溫家開始到如今,已有十年之久。
十年的春去秋來,初識的場景似乎還在眼前,可如今,她已經亭亭玉立,正值年華正好。
十年。
人生有多少個十年可以等待?
一個恰好的人,要多麽不容易,才能夠等到。又需要多辛苦,才能兜轉一圈回到相識的原點?
他的前半生年華即将落幕,帶上她,正好開始新的旅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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