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場無聲的拉鋸戰,連硝煙都未燃起,便已經結束。
聞歌選擇了裝傻充愣,回去之後絕口不再提起這場不是時候的“表白”。溫少遠也像是完全忘記了這一次聞歌的離家出走,沒有秋後算賬,也沒有再對她擺臉色。
一切,都回到了最初。
沒出息嗎?但比起所有,都沒有失去溫少遠讓聞歌更加恐慌害怕。
他的存在已經刻入她的生命裏,無法割舍,無法謙讓。
……
溫時遷隔日來了一趟,沒問原因,隻端出了小姑的架子把聞歌從頭到腳訓了一遍。語氣毫不留情,卻讓聞歌聽得格外舒坦。
她的婚期将近,最近正忙着籌備婚禮。隻留下一起吃了午飯,就趕緊回去了。
除此之外,便是溫少遠真的在盛遠酒店給随安然空出了一個職位,讓她先過來面試。
聞歌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比當事人還要激動幾分,要不是礙着面試那天是周六,她被溫時遷一起捎帶着回了溫家,肯定要纏着溫少遠問結果。
大概是知道她翹首以盼地在等消息,溫少遠也沒賣關子,人回不來也打了個電話給她。
想當然的,既然有心讓随安然進酒店,便不會刻意刁難。即使表現不突出,隻要達到及格線,就能拿到盛遠酒店的通行證。更何況,随安然的面試結果幾位面試官都很滿意。
隻是這樣的生活沒過幾天,就有一位不速之客突然打破了這小心翼翼維持着的平和,在聞歌的世界裏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
……
周日的下午,聞歌正陪着老爺子在後花園裏給花澆水。
連日的大晴天,陽光焦灼,這些花草剛抖落了寒冬的冰霜,嬌嫩得無法承受烈陽高照。
老爺子興緻盎然地修剪着花枝綠葉,一旁的木桌上是辛姨端來沒多久的小西點。聞歌雙手支着下巴,邊聽着老爺子講起自己年輕時候的創業經曆,不知不覺往嘴裏塞了一半。
一談及自己的奮鬥史,老爺子滿臉紅光,盡是得意之色。那是他的戰場,他布衣上陣,戎馬一生,爲自己爲子孫後代拼下了整座江山。如今的一切成就,都是他的獎章,讓他如何不驕傲不自得?
尤其見聞歌聽得認真,更是講得起勁。還未說完,辛姨從前廳穿過來,說是家裏來了客人。
來溫家的客人不少,通常都是老爺子結交了一輩子的金蘭兄弟。閑賦在家,遛遛鳥,下下棋,養養花,逗逗貓。這下崗的日子過得比任何人都舒服,惬意。
老爺子也沒問來得人是誰,接了水洗幹淨手,便和辛姨一起去前廳了。
日頭正要偏西,挑這個時候來拜訪……也不知道是不是瞅準了想留下吃個飯。
她自己樂着給自己找趣子,閑着沒事,學着給花草剪了剪枝葉。來來回回撥弄了好幾下,一點也沒有老爺子剛才的得心應手,又怕剪壞了老爺子唠叨,幹脆坐在木花架旁喝她的下午茶。
不料,嘴裏那塊甜膩的糕點還沒咽下去,便聽辛姨在叫她出去:“聞歌,老爺子讓你也過來。”
聞歌的眼皮跳了跳,狐疑地看了眼辛姨,不敢耽誤,忙洗了手跟了過去。
剛擦幹手邁進屋裏,一擡眼,赫然見到坐在客廳沙發上的白薇和另一個并不怎麽眼熟的老年人時,聞歌還有些回不過神來。杵在客廳和偏門的門口好一會,這才回過神來,定了定心,神色自若地走過去。
老爺子笑得一團和氣,朝她招招手,看着她走過來向在座的兩位客人介紹道:“這就是我的曾孫女,溫敬的女兒,聞歌。”
聞歌乖乖地叫了聲“爺爺”,轉頭迎上白薇含笑的目光時,頓了一下叫了一聲“姐姐”。
老爺子讓聞歌在他身邊坐下,不知道是聽白薇說了些什麽,這會看着她的目光雖然依舊慈愛溫和,卻隐約帶了幾分幽深和沉斂。
他目光一淡,沒有再跟白薇聊起之前的話題,轉而和這位看上去有六七十歲的老人談起了溫少遠。
聞歌靜靜地聽了一會,這才聽明白。原來這位老人是白君奕的爺爺,當年和老爺子的長子是很好的朋友,年輕的時候沒少到溫家串門。
隻是礙于白君奕上初中前,整戶人家都定居在外省,才走得不勤。現在孫子都高中了,閑散在家,便來串串門,認認親。
坐在一旁始終保持安靜的白薇唇角始終挂着一抹淺笑,一雙眼睛盈盈有光,眼神溫和又柔軟,偶爾聽老爺子講到好笑的地方,更是配合地輕笑幾聲。恰到時機時,也不會怯場,談吐得宜。
不經意間和聞歌的視線對上,總是眯起眼睛一笑,一副很熟稔的模樣。
聞歌這麽陪坐了半晌,漸漸就覺出味了。
老爺子跟對方這友好的交流方式,一個個又使勁地誇獎對方的孫子孫女,那目的明顯得就差蓋個戳了。
她要是這會還聽不出,真是白長那麽多歲了。
白家那位爺爺,正在打溫少遠的主意呢!
一想明白這點,聞歌就怎麽也坐不住了。總覺得幾個人一團和氣地說話聲都别扭得讓她不舒服,而白薇那彎彎的眼睛更是讓她心裏莫名湧動起一股醋意,讓她對白薇的好感消失殆盡。
心裏揣着一團火,聞歌再也坐不下去,找了個借口就離開了客廳。
身後,老爺子看向她的目光幽深又沉涼,等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拐角,這才移開目光,唇邊重新挂上了笑容,繼續寒暄。
辛姨正在折菜葉,看她過來,也沒多問,隻讓她過來幫個忙,晚上多了兩張嘴,連帶着飯量都要翻個倍。
聞歌一聽,一直撩着的那團火越燒越旺。但對着辛姨,到底是什麽也沒說,鼓着嘴在她身旁坐下,幫着折菜葉。
隻那挑起的眉毛,緊抿的嘴唇,鼓起的雙頰無一不顯示她此刻非常的不高興!
辛姨卻未察覺,随口便問道:“我聽那女孩說她的弟弟和你是同學,那這個女孩子怎麽樣小歌兒知不知道?”
聞歌頭也沒擡,甕聲甕氣地回答:“不知道。我跟她一點也不熟。”
辛姨的興緻卻不減,笑了笑,自顧自地說起來:“聽着那女孩的職業倒是挺好的,是個女警察。你小叔不喜歡太柔弱的女孩,這個倒是合适。長得也好看,瞧着性格也是不錯的……”
話還沒說完,便被聞歌打斷。
“辛姨,太爺爺是不是想給小叔介紹女朋友啊?”
她的聲音帶着幾分少女的軟糯,悶悶的,像是埋在了棉花裏。
辛姨終于擡頭看了她一眼,那笑容一斂,目光落在她的臉上停留了一瞬,又自顧自地笑了起來:“忘了你還小,這些不該跟你說的。這話說得怎麽酸溜溜的,可是吃起未來小嬸嬸的醋了?”
聞歌沒回答,隻拿折着菜葉的手一頓,眼底浮起幾分冷嘲,連聲音都沉悶了起來:“是啊,這樣小叔就不疼我了。”
辛姨又笑了起來,也不知道是想起了什麽,笑聲愉悅:“你的時遷小姑啊以前也說過這樣的話,她跟溫敬啊關系好,聽說大哥要給她娶個嫂子,不高興了好久。生怕自己被奪了寵,還是溫敬哄了好幾天,這才高高興興地幫着辦喜事。哪怕是君瑜進門了,時遷也和她關系好得很。
你小叔對你好,我們都是看在眼裏的,哪能談個戀愛就不疼你了。再說了,小歌兒也是要長大的,總有那麽一天要離開小叔。這一分開,日子都不過了啊?”
後半段的話頓時踩痛了她,聞歌一把丢開手上的菜葉,連強顔歡笑都做不到,捂着肚子借口要去上廁所。再也無法在那空氣滞悶的廚房裏待下去,轉身就跑了。
白薇剛從衛生間出來,正要往回走,就見聞歌要往二樓跑,想也沒想叫住她。
不料,聞歌停是停了下來,轉身看來時,那張臉黑沉沉的,嘴唇被咬得發白,整個人看上去就跟炸藥一樣,怒氣沖沖的。
她一愣,站在原地看着她,良久才想起來問一聲:“怎麽生這麽大的氣?”
聞歌心裏暗呸了一聲,動了動唇,看着她關切地看着自己,冷靜了一會才搖搖頭。扭過頭時,悶悶地問了一句:“白君奕還好嗎?”
白薇笑了笑,走近:“他沒事,倒是你被他連累了,可别生他的氣,我已經幫你好好教訓過他了,晾他以後也沒這個膽子亂來。”
聞歌“嗯”了一聲,心裏煩躁得像是有一隻貓爪在不停的撓。原本隻是微微的癢,到後面便成了隐約的刺痛。她不自在地看了她一眼,又問:“那處分?”
“不會處分的。”白薇回答。
聞歌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沒再說話,轉身就上了樓。
白薇站在樓梯口,看着她一步步邁上去,勾了勾唇角,回了客廳。
……
這一躲,聞歌連聽到前院傳來轎車引擎聲都沒下去,下去就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她悶在房間裏裝蘑菇就好。
飯點時,辛姨在樓梯口叫了兩聲,沒聽到回應,正要上樓,剛邁出幾步就見她耷拉着個腦袋下了樓,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
辛姨還以爲她吃壞了肚子,仔細問了幾遍,确認沒有不舒服的症狀這才回廚房繼續忙活。
聞歌站在樓梯口,聽着客廳裏傳來的歡聲笑語,覺得刺耳極了。腳步僵在原地,怎麽都邁不開。
那顆本就千瘡百孔的心就跟被人不斷地掐緊,讓她心口一陣陣發緊,到最後悶得都有些隐隐發痛。她索性一屁股在樓梯口坐下來,目光凝着看向客廳裏璀璨的那盞水晶燈,隻覺得眼前的視線都有些模糊起來。
她剛低頭擦着眼睛,手指揉到一抹濕潤,便聽頭頂響起的熟悉的聲音:“坐在這裏喂蚊子?”
聲音低沉醇厚,像拉滿的弦,餘音繞耳。
聞歌的心難受極了,看也沒看身後站着的溫少遠,僵着身子坐在那裏,嘟哝了一句:“我哪是喂蚊子,我是等着被蚊子擡走。”
身後一時沒了動靜。
聞歌狐疑地轉頭去看,還沒看到他,便被兜頭扔下來的外套整個蓋住了臉。
溫少遠往下走了兩步,居高臨下地看着把外套扯下來的聞歌,微眯了眼:“老爺子知道了,白君奕在全校面前跟你告白,你被校長請家長,包括離家出走一天一夜……沒帶腦子?這種時候不解釋等着被誤會?”
聞歌聽得一頭霧水,腦子都打結了,傻乎乎地問道:“誤會什麽?”
“我聽着像是你跟白家那小子早戀了,還鬧離家出走。你杵在那裏半天,就什麽都不知道?”話落,溫少遠的目光遠遠地往客廳那裏掃了一眼,問道:“這些事,誰告訴她的?”
……還能有誰,臭小白呗!
她回家沒多久,白君奕就着急忙慌地打電話确認她的“安全等級”。說是溫少遠白天問起白薇她有沒有和他聯系,以爲溫少遠這是要嚴防死守。這才知道是聞歌跟溫少遠鬧不愉快離家出走了。
誰知道,轉眼……連白薇都知道了!還八卦給了老爺子聽!
這這這!太過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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