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個回籠覺一直睡到十點多,這才悠悠轉醒。
聞歌擁着被子坐起來,微微眯起眼睛看着窗外有些明亮的陽光。從窗口看出去,外面是一整列光秃秃的枝桠,錯落地往前延伸着。樹影正好落在窗前,映出一片春意。
n市的冬天很溫暖,也很少下雪,就連陰雨天氣都少得屈指可數。等過完年也沒有一絲下雨的預兆,聞歌這才放棄了對寒假能看一場大雪的期待。别說大雪了,她就是連個影子都沒看到。
在床上坐了一會,緩過神。她這才慢吞吞地下床,踩着拖鞋去外間的衛生間洗漱。這裏并不是徐麗青在n市定居買下的房子,而是她單位分配下來的寝室。
面積不是很大,除了徐麗青的主卧自帶衛生間。聞歌的房間戶型偏小,隻将就着能擺齊所有的家具,哪裏還塞得下一個衛生間。隻能去外間解決個人問題。
她捏了捏因爲落枕而有些酸疼的脖頸,拉開門。
剛走出幾步,霍然停住了腳步。有些不敢置信地瞪圓了眼睛——
窗口旁的長沙發上,溫少遠雙眼微瞌,似乎是睡着了,側顔清俊又優雅。從窗口處落下來的陽光正安靜地停留在他的臉上,精緻的五官無端被柔化了,溫暖又柔和。左手的手肘微曲,撐在沙發扶手上托住了下巴,修長的雙腿交疊,姿勢慵懶又随意。
這一眼,讓聞歌覺得停留在他身上的陽光并不真實。一時之間還以爲自己還沒有睡醒,擡手狠狠地揪了自己的臉蛋一把,下手一點也沒給自己輕一點,疼得龇牙咧嘴了,反而樂呵呵地笑了起來,揚聲歡快地叫了一聲:“小叔!”
溫少遠并未睡熟,舟車勞頓,他等着等着困意上湧,便忍不住閉上眼小憩。那意識還淺淺地浮動着,時刻都準備着醒來。突然聽見她的聲音,恍然睜開眼,眼底一瞬的迷茫後轉眼便清明如初。
他擡眼,看着幾步外隻穿着一套睡衣,衣衫有些不整卻不自知的聞歌,還來不及開口提醒……聞歌已經三步并作兩步一個呼吸之間就跑到了他的跟前,沒有任何停留的……
撲到了他的身上,結結實實地摟住了他的脖頸。
那胸前的柔軟猛然碰撞,讓溫少遠瞬間渾身僵硬。抱也不是,推開……也不是。
他眉頭微微皺起,剛睡醒,聲音還有些沙啞,低聲叫她的名字:“聞歌。”
聞歌一點自覺也沒有,仰起頭看着他,眼裏藏不住地歡喜:“小叔你怎麽來了?”
溫少遠下意識伸出去要托住她的手還停頓在空中,聞言,落下去,在她的腰上一摟,正要推開……視線一滑,突然看見她的睡衣從左側的肩頭上滑落,露出她肩上那一大片白皙細膩的肌膚,在陽光下,線條瑩潤,讓他又是一僵,頓時不知所措起來。
那眼神一閃而過的狼狽和躲避,下一刻,他一手虛扶在她的腰上支撐着她的身體,另一隻手勾起她滑落的衣領替她斂上。内心波瀾四起,面上卻不動聲色,按住她的肩膀微微推離自己。
“來接你回去……”
話落,還不待他把話說完整,聞歌勾在他脖頸上的手一收,又改爲撐在他的胸前,竟是一點也沒有意識到兩個人現在幾乎交疊的姿勢有任何的不妥,就這樣彎着眼睛笑得如同勾月,笑聲清脆:“小叔……”
那驟然離開的柔軟讓溫少遠松了一口氣,喉間卻是一陣緊窒的逼仄,讓他的呼吸在瞬間有些發緊。原本虛扶在她腰上的手穩妥地離開,握住她的手臂。
瞬間的收緊讓聞歌的笑意一斂,安靜地看着他。
溫暖的陽光從窗口落進來,微微的暖意輕撫着她的臉龐,那雙原本就明亮的眼睛此刻似乎越發的亮,似有流光浮動,清澈見底。
溫少遠無奈地低笑了一聲,闆起臉來,嚴肅地低斥:“先回房把衣服換了。”
聞歌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自己……頓時紅了臉,手忙腳亂地從他身上爬起來,緊緊壓着胸口,一溜煙轉身就跑了。
她一走,這一出的空氣瞬間便開闊了一般。溫少遠看着她慌忙逃竄的背影,沉沉地吐出一口氣,有些心煩意亂地解開領口最上面的幾顆紐扣透氣。
明明是初春最冷的時候,他卻悶出了一身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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徐麗青回來時,聞歌正悶不吭聲地在廚房裏燒菜,溫少遠剛端出一碗新出鍋的可樂雞翅,見她來了,微微一笑:“徐老師回來了。”
徐麗青笑了笑,從他那裏接手過來:“你就坐着别動手了,洗洗手,去客廳裏等着。”
溫少遠也沒堅持,轉身折回廚房洗手。
一直到所有的飯菜都上桌,徐麗青這才發覺兩個人之間的氣氛有些不對。她審視地來回掃了幾眼,想了想,還是什麽都沒說。
盛遠酒店除了一批員工休假之外,其餘不可或缺的崗位都以輪班制輪流值崗工作。初八所有的員工都回來上班後,他便帶了何興和酒店的經理出差來了n市考察市場。
九号早晨到達,忙了一天,今天這才抽空先來看看她。
徐麗青知道他在n市停留不久,想了想,便讓聞歌提前跟着他走。原定的十五号的機票取消,直接跟溫少遠的車年十二回去。
吃過飯,溫少遠借口還有公事,便先行離開了。他來時已經在n市定了酒店,所以任徐麗青挽留,依然還是回去了。再說了,這一家現在隻有兩個人,還都是女人,溫少遠住進來怎麽都不合适。
是以,徐麗青見他婉拒,便也沒有多堅持,讓聞歌送送,自己回去收拾廚房。
來時是何興送過來的,剛才打了電話讓他過來接,現在人還在路上,需要一會。
兩個人就沿着小路往前走,斑駁的陽光落在鵝卵石鋪就的小路上,兩旁是因爲冬季的寒冷而凋零的花草,光秃秃的一大片,看上去竟有那麽幾分蕭索和孤涼。
走了沒多久,溫少遠的步子一頓,攔住她:“你回去吧。”
聞歌一路都在走神,臉上的迷茫神色還未來得及收起,傻愣愣地擡眼看着他,回答:“這裏這麽大我不送你到門口你會迷路的。”
寒假放假,學校裏本就沒有多少人留校。這條分叉小道因爲是教職工居住的地方,更是不見人影。要是找不到路,連個問路的人都沒有。
“我認識路。”他擡手,替她攏了一下敞開的外套:“冷不冷?”
聞歌搖搖頭,等他松開手,領先他一步往前帶路:“小叔走吧,我送你出去。”
見她堅持,溫少遠沒再多說什麽,落後她一步,不緊不慢地跟着。
兩側風景緩緩後退,寂靜無聲,隻偶爾涼風吹過,風聲掠耳。
溫少遠看着走在前面領路的聞歌,良久,才移開目光,掃向别處……好像,又長高了點?
一路沉默着走到了門口,聞歌東張西望了半天也沒看見溫少遠那有趣的助理小哥,就陪着他在一旁的公交車站台前等。
想着想着,轉身瞪了他一眼,噘着嘴不高興地控訴:“小叔你還說要跟我說新年快樂,結果我發短信給你你回都沒回我……”
溫少遠側目看了她一眼,她一手戳着公交車站台上的廣告位,胡亂地畫着,繼續道:“小叔你說話不算話。”
語氣裏,竟有那麽幾分委屈。
溫少遠一哂,勾唇笑了起來。見她不明所以地看過來,拿出一個紅包,毫不留情地在她腦袋上輕敲了一下。見她瞬間收回手捂着腦袋,一雙眼睛卻骨碌碌地轉着,一副讨喜的樣子,這才遞過去:“那我也應該說過,過年要給你壓歲的紅包。”
見她搖搖頭,他連拒絕的權利都不給她,彎腰把紅包塞進了她的口袋裏。見她急忙去拿,微一用力,拿手按住她的,語氣帶了幾分正經:“我給你的你都不收,你還想要誰的?”
聞歌沒說話,目光落在他骨節分明的手指上,耳朵忍不住有些發熱。她掙了掙,嘟囔着說了一句:“我以後每年都要。”
溫少遠凝神看了她一眼,想了想,答應了下來:“好,如你所願。”
如你所願。
聞歌微微一怔,随即也跟着笑了起來,又有了精神貧嘴:“小叔你自己答應了啊,可别偷偷地在心裏說我貪心。”
溫少遠一笑,并沒有接着她的話繼續說下去。松開按住她的手,擡起,曲指刮了一下她的鼻尖,一如幾年前對着還小的她做的那樣。
那笑容柔和又溫暖,像雪山上的白雪融化,那陽光透過晶瑩的水滴,折射出的一大片光彩,明晃晃得動人,勾人心魄。
聞歌看得一怔,回不過神來。
隻聽他嗓音輕柔,低沉的就在她的耳邊響起:“我的小女孩,十七了。”
一年又一年,時間仿佛眨眼即過,人生天地之間,若白駒之過郤,忽然而已。而她,從那一眼開始,已在他身邊成長成了少女。
他親眼見證她的蛻變她的成長,此時此刻也有了一份小驕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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